“王远成，你到底看没看错？看错了也没有关系，你再好好想一想。破案这种事情，钉是钉，铆是铆，不能有半点的不确定，否则，会对我们的侦破工作有很大影响。”包平安话说得很客气，但是，称谓已经从王同学，变成了王远成，有一些公事公办的意思。
王远成感觉到包平安的严肃，知道这种时候开不得半点玩笑。于是，他正色说道：“没有错，包所长。你想一下，他们都是贼，是不是有见财起意的可能？”
这倒不是王远成成熟，只是在很多书里，不管是历史，现实，甚至是小说。见财起意、见利忘义的情况还少吗？很多时候，两个亲如手足的兄弟，可能就是为了利益，完全可以分道扬镳，甚至是自相残杀。
历史上这种例子难道还少吗？汉朝的七王之乱，晋朝的八王之乱，还有大家熟知的，唐朝的玄武门之变，哪个不是兄弟哥们儿，转头就翻脸无情。
一直推崇圣贤学说的皇家，在教育一众皇子时，所学习的与民间老百姓所读的圣贤书，完全是两个样子。对于皇家，讲的都是如何，维护政权，正道、歪道、诡道，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是很多卑劣的、残忍、令人不齿的手段，只要能维护自己的政权。
更何况，这是在贼窝里呢？这种江湖组织，哪有什么道义可言。弱肉强食是江湖上唯一的法则，老大一旦失势，下属绝对会群起攻之，靠角力确定谁是下一任王者。
包平安被一语点醒。这还真是当局者迷。只是，谁又是那个偷了毛六指的贼中贼呢？跟这些惯偷打交道，确实不容易。他们说谎已经成为习惯，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甄别他们的证词。
可是限期破案木已成舟，如果在明天早晨之前，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给这个老外，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给自己的上级，那包平安的仕途也算是到了尽头。
“毛六只的手下有十好几个，谁都可能有作案的条件啊。”包平安好像在自言自语，潜意识里却是想征求王远成的意见，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包平安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如何在短时间抓到这个贼中贼，是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
“包所长，我虽然不是警察，但是平时，也喜欢看一些侦探类的小说，而且特别喜欢看心理学的书籍。您提过人面画像，同样，可以来个心理画像。”
包平安对王远成有点刮目相看了，这小子年纪不大，还真是博学，怪不得老外和美女被他忽悠的可以，刚才都忘了催找钱包，却津津有味的听他白呼。
犯罪心理模拟是最前沿的刑侦技术，只是他们这种基层派出所很难有机会学习，更不可能请到这方面的专家。
“其实您是破案的专家，您要是愿意听，我可班门弄斧了！”
“远成，快说，别卖关子！”包平安对王远成的称呼又发生了变化。
“冒着被老大发现并惩罚的风险，敢于做这种事情的人，必须具备几个可能，第一要胆子大，而且要有足够的动机，比如已经有决裂翻脸的勇气和能力，否则，他不会轻易触碰老大的利益；第二，我觉得，他应该是毛六指团伙的一个骨干，否则，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毛六指的东西就放在哪里，而且很有可能是有同伙，你们现场搜查一无所获，说明贼赃转移的非常快，肯定是临时藏在了什么隐秘的地方。”
包平安不笨，有这两条线索，毛六指如果配合，马上就可以大大缩小范围。
“包所长，看得出您是个好警察，我就再出把力，我会心理学，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审讯室，一是对嫌疑人有心里震慑，二是我会一些心理学知识，从一旁会做一些判断！”包平安有些感动，王远成的话有些奉承之意，但也流露出一些真诚，包平安决定有机会好好结交一下王远成，看得出这小伙子不是池中之物，再说谁能说得好哪块云彩下雨呢？
“毛六指，你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你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和规矩，如果你要想顽抗到底，我敢保证，让你把牢底坐穿。你这些年干的那些好事，我都给你记录在案了，不抓你，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告诉你，有证人可以指认你，你不承认，这个事儿，也是你的，而且罪加一等！”
毛六指可是个明白人，看得出包平安对这个小案子非常重视，难道是偷了什么不该偷的人的钱包？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最好是配合，否则，把警察逼急了，他们可有的是招数。但是把到嘴里的肉吐出来，怎么也得捞点儿好处。
“包所长，您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您亲自过问？您消消气儿，别着急。就是慈禧老佛爷的夜明珠，我上刀山下火海，也给您搬到。您就一句话的事儿，兄弟能办的，一定办到！”
包平安心里着急皮夹子，也没有纠结毛六只的话。见他主动要借坡下驴，适时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算给足了毛露指面子。
包平安经过王远成提醒，清晰的思路立刻就出现在脑中。将他的怀疑与推理，告诉了毛六指。毛六指可不愿意给背叛自己的人背黑锅，立刻想起了两个人，装作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开始说出自己的推论。
他怀疑的有两个人，一个绰号叫钢炮。这个人长得五大三粗，还有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喜欢泡妞，偷来的钱都扔到女人肚皮上了。只是他业务不太专业业务，平时如果行窃不顺利，一着急就会采取一些抢夺的手段。好在案值都不大。也没伤过人，所以，并没有被抓住。
加上这小子总不按规矩交钱，总偷着扣下一些收入，毛六指平常总敲打他。告诫他偷窃和抢劫，完全是两个性质的问题。抢劫再少，也会重判，也会牵连团伙其他人。
钢炮有小辫子在毛六指手里，表面上很尊重，好好好、是是是的。实际上，并不把毛六指的话放在心里，反而有些嫉恨毛六指。平时依然我行我素。
另一个，叫三毛，偷窃是把号手，只不过入伙时间不长。当初毛六指也是看中了他的技术，才破例收了这个外来的和尚。最近听到点风言风语，这个三毛总和他的码子，也就是负责望风的那个叫小桃的女贼，有些眉来眼去。只不过，三毛的技术确实过硬，不在自己之下，再说他和小桃是逢场作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先被带进来的，是钢炮。这小子人高马大，看上去就是孔武有力的人，没有什么脑子的样子。
钢炮还没坐稳，包平安一拍桌子，同时一声断喝：“老实交代，皮夹子到底在哪里？”王远成知道包平安是在使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王远成注意到钢炮被包平安吓了一跳，但是，一瞬间，眼睛里露出的眼神，是茫然无措。根据王远成对人的眼神、瞳孔的观察，应该不是大刚做的这个事情。
包平安让警察把钢炮带下去单独关押，防止互相串供。
接着，三毛被带了进来。如法炮制，包平安又是一声断喝，这一回三毛也被吓得够呛，只不过他马上平稳了自己的心神，直喊自己冤枉。
但是，他的眼睛分明又出卖了他，王远成注意到他在说这些假话的时候，他的眼珠并没有像一般人一样滴溜溜乱转，说明他真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表演者，但是，瞳孔依旧没有撒谎。他的瞳孔分明向右侧偏移了一下。
有研究表明，人类在回忆某些事情的时候，瞳孔向左移动，在酝酿和编造一些事情的时候，瞳孔会不由自主的向右侧移动。这些得益于，王远成看过的一本心理学著作。
只是当三毛与王远成对视的时候，王远成分明感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一阵眩晕，脑海里分明出现了一个画面，三毛把皮夹子塞给一个长相普通但有些风骚劲儿的少妇，画面一闪而过，眩晕感增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种战栗的感觉从来没有发生过，隐隐感觉到三毛身上有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而那幅画面也是无比清晰，就好像确实看到过一样。
王远成稳了稳心神，示意包平安出去说话。在外面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包平安，并且说，三毛就是那天与毛六指掉包的年轻人，虽然只是侧脸，但应该不会有错。这一点，更加增大了三毛就是贼中贼的可能性。
其实，王远成最关心的是刚才自己脑中浮出的画面，这时真的还是幻觉。但那个皮夹子却确确实实真的，王远成想着确证一下，找了个借口，要看看毛六指团伙的其他人，看看还有没有在现场出现的人。
结果让王远成惊异，画面中的那个女人，正是唯一的女贼小桃。王远成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会儿功夫，包平安从审讯室走了出来，嘴里骂着三毛又臭又硬，就是不肯承认，准备找两个年轻警察给他上手段，看来包平安是有些着急了，不惜做一些政策边缘的行为。
王远成当天确实没有注意到小桃，但又不能将刚才脑中的画面告诉包平安，这听起来有些神话色彩，再说自己从前没有碰到过类似问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包所长，这个小桃上午好像也在现场，而且跟三毛的关系不一般，不如诈一下她，就说三毛招了！”王远成找了个理由，反正也没必要对证。
包平安现在对王远成已经是无理由的信任，就照着他说的去做。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半小时，小桃就招了。
原来，三毛加入团伙后。就引起了小桃的注意。因为三毛相貌长的很是不错，而且偷盗技术又是一流。最重要的是，这个三毛长了一双桃花眼，很是会勾的人。本来，小桃和毛六指就是露水鸳鸯，只不过身为女贼，为了不受同行欺负，就只能和毛六指苟且在了一块。
看出三毛技术好，人也年轻，而且还很有头脑。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人很容易就勾搭到了一块儿。慢慢的。两人不满足于听命于毛六指，想远走高飞、另立山头。
这回偷到老外，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可以作为另立山头的启动资金了。即使毛六指发现了什么情况，他们也准备跑路而去，到别的地方另闯江湖。
三毛趁人不注意，摸走了放在被褥底下的钱夹，偷偷递给了小桃。小桃是团伙中唯一的女人，自然，院里厕所有一块儿独享空间，趁着大家喝酒正酣，把皮夹子藏在了茅房房梁上面。准备，喝完酒以后，找时间再彻底转移。
三毛被独自关进了一间拘留室，刚才与王远成四目相对，身上也是一阵战栗，这只发生过一次，而且是让他险些丧生的一次，可以说那种感觉让他刻骨铭心。难道这小子也跟自己碰到的人有相同的地方？
三毛猜测，这个小伙子就是小桃嘴里说出的那个目击证人，如果不是他，团伙也不会被端，自己偷窃的事情，更不会被别人知道。最让三毛恐惧的是，那人曾经警告过他，如果再被逮着，一定让他生不如死，那小子会不会跟那人是一起的。这恨和怕堆积起来，慢慢变成了杀心。
包平安留下人继续做笔录，在高所长的陪同下，亲自驱车，赶到了小偷的窝点。直奔院子里的旱厕，天气有些热，旱厕里臭气熏天，可敬的包所长亲自到那里勘察现场。
根据，女人的供述，很快找到了，丢失的钱夹。高副所长知道，这个钱夹对于包平安非常重要，他是不放心，所以才亲自来拿。
但是包平安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种深入一线的行为必须上报，在将来的报告中，肯定要把包所长的智审毛贼的光辉形象，和亲临现场搜查证据的英勇事迹，上报上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