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包裹,总会一件不落的把历史的全部给打包,无论酸甜与苦辣。有些事,明明是想要去忘记,并且那么努力着去忘记,甚至为此付出了许多许多代价,包括伤痛,包括远离,甚至是略带自虐的惩罚。可是,它还会将你有意无意的带回漫无边际的回顾中,哪怕是不相关的、略带陌生的地方,依旧藏不住那些点滴,它们如空气一般无色无味,却也会叫人窒息。
咖啡屋里充溢着咖啡的味道,苦苦的、涩涩的、又香香的。顾天和惠恩就坐在靠墙角的位置上。王菲的《旋木》缭绕在屋顶,四周的墙上,贴满了形状各异地五颜六色的小纸条,上面有“爱你一辈子”、“祝我们幸福”、“让爱永恒”、“希望爸爸妈妈身体健康”“祝某某生日快乐”“你一定要好起来”等字样,当然细看还会发现“世界和平”“保护环境,远离雪灾”“为汶川地震的受灾人民祈福”“奥运,加油”“我爱刘翔”“神七威武”“中国,好样的!”等字样,从小爱到博爱,从自我到社会,每个纸条 背后都有它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属于主人公们自己的专属。
看起来这是一个很温馨的咖啡屋,一个让人想起爱又会储存爱的地方。可是这样一个充满爱的地方让惠恩觉得很不适应。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没有所谓爱的概念,一个不会再爱的人怎么可以来到一个全是爱的地方?这是对自己的讽刺,还是对自己的惩罚?惠恩陷入了空白沉思。
“这还是我回国以来第一次出来喝咖啡,环境不比国外差,情调恰恰好,味道也不错,看来以后要多尝试尝试了,呵呵”,顾天环视了周边后,打开小包的白糖和奶精倒进杯子,然后用勺子拌着杯子里的拿铁,原本小熊的模样貌似很不情愿的模糊直到完全没了形态,他才放下小勺,端起抿了一口。这种喝咖啡的标准应该说是人各有异吧。首先是咖啡的品种,有的人独爱拿铁,中意于它的刚性魅力,有的人却偏偏爱上卡布奇诺,喜欢萝莉小清新;其次是添加物的选择,有的人喜欢加点糖,有的人除了放糖还要加些奶精,有的人则不喜欢添加任何东西;再次是喝前搅拌,有的人一定要搅一搅才觉得入味,有的人则是端起来就喝,这其中也不乏不舍破坏原有图案的人士;再有就是一次喝多少的问题,有的人可能一次只抿上一小口,也就是文人说的“品”,有的人则是一次一大口,甚至连喝好几口,或是渴了,或是旁人所以为的没到文人的“品”;当然,还有的人则是天生不爱喝咖啡。在这些版本不一的喝法中,顾天应该就是属于“品”的一类,而且是男人的“品位”。而惠恩,则是属于天生对咖啡无意的人。
顾天给惠恩点的是卡布奇诺,貌似这是多数女孩子们的钟爱。惠恩什么也没添加,端起杯子放到嘴边的时候又放下。她从不喝咖啡,因为她不需要提神,她也不喜欢或者是说不习惯这种味道,不管它有多少好听的名字和多少有效的功能。记忆中的她精力总是很旺盛,不管一天工作多久、晚上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她依旧精力充沛,心情满满,读书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个时候他经常喝咖啡,有时候问她要不要喝,惠恩总是坏笑的说,“我才不会像你呢,老男人,我精神好的很,哈哈,”然后眯缝着眼睛向他吐舌头扮鬼脸。这个时候他总会装着愤怒的样子发着火:“你说什么?你刚说什么?你竟然敢说我精神不好,你还敢叫我老男人,好呀,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就迅速地撸起袖子,结果是霸道的把她抱到怀里•;•;•;•;•;•;
顾天疑惑的看着惠恩,这和往日的她不一样,她的脸上好像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的眼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却又看不清楚是什么在闪动。“你怎么不喝?还是不喜欢这种味道的,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口味的,起码不讨厌,看来我已经很不了解女孩子了,呵呵,我让服务员给换一个?”说着便准备招呼服务员小姐。惠恩被顾天的问话惊醒,她连忙挥手示意顾天不用换,端起咖啡就喝了一大口,这一口差点呛到她,连着咳了好几声。她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喜欢咖啡的味道,相比较绿茶的清新,咖啡浓烈的让喉咙发干、苦的让喉咙发涩。“呵呵,你慢慢喝,咖啡可不能这么喝,这里有白糖和奶精,放进去就没那么苦了。怎么,你不会没喝过咖啡吧?”顾天像发现新有事物一样的惊讶与好奇。在Starbuck、Costa Coffee等各种咖啡店及咖啡饮品覆盖的地方和时代,竟然有人不喝咖啡!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是喝不起的人,难道只是不舍得喝?那超市里零售的咖啡总不贵吧?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女孩根本就不爱喝咖啡。他越发的觉得惠恩很不一样,不是形式上的,而是骨子里的不一样。
惠恩尴尬的抬着头看着顾天。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坚挺的头发,浓厚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硬朗的面貌,会唱歌、会跳舞、会弹琴、会演奏,还会做生意,为什么这么优秀、英俊的男人至今还是单身?公司职员暗地里都说他是现代社会的钻石王老五,喜欢他的女孩数不胜数,这其中不乏漂亮的、有气质的、能干的,但却不曾见他与哪个女孩格外亲近过。“他难道是某些方面有问题?!”惠恩被自己的疑问吓到了,她下意识地低了低头,深怕被顾天窥见了她此时的思想。这是来到北京以来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单独相处,这么近的看着他,并且自己脑海里竟然会冒出这么个问题,羞涩和尴尬让她的脸庞多了点红晕。但是不管怎样,惠恩并不讨厌这个男人,也不讨厌和这样一个男人坐在一起。
在惠恩的心里,该死去的都已经死去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只不过是自己的上司、自己的老板,就像左源,只不过是自己的屋主一样。从她离开上海的时候,她便决定不再爱。在她的字典里,没有“爱情”这两个字,人人渴望的幸福是她的毒药,这份毒药直接让一个曾经活泼开朗、落落大方的女孩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变成了一个伤痕累累、全身都狠狠的痛的女孩,她再也爱不起也不想爱了。此时她的神态又恢复到了往日的黯淡。顾天惊异于她刹那间的变化。尽管他很想问,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不能从她身上得到任何信息,起码目前是。
顾天坚持要送惠恩回去,惠恩抗拒不了这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的力量,只好被顾天强拉到车上,这也是惠恩第一次坐在一个相对陌生人的车里,而且是一个男人。半年以来,她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公交,出租车也很少做。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不喜欢,因为她怕想起什么,因为他们的每一次旅行都伴随着出租车的身影,所以惠恩宁愿挤在满满的公交车上,也不愿意坐在空荡荡的出租车里让伤口发炎。车里实在是安静,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为了让气氛没那么沉静,顾天打开了音乐,刚好是许嵩的《断桥残雪》。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永远也看不见凋谢,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荒野,梅开时节因寂寞而缠绵,春归后又很快湮灭,独留我赏烟花飞满天,摇曳后就随风飘远,断桥是否下过雪,我望着湖面,水中寒月如雪,指尖轻点溶解,断桥是否下过雪,又想起你的脸,若是无缘再见,白堤柳帘垂泪好几遍•;•;•;•;•;•;”
惠恩不知道顾天为什么会喜欢听这首歌,可是这歌词却让惠恩心里默默的痛楚。惠恩第一次听许嵩的歌是朋友推荐的,那个时候朋友推荐她听许嵩的《城府》、许嵩的《千百度》,后来惠恩开始听许嵩的《断桥残雪》。第一次听这首歌时,惠恩便被许嵩的嗓音、音乐的旋律和歌词的凄美所吸引。那个时候惠恩会兴高采烈的发QQ给他,说她听到了一首好歌,他就高兴的说“赶紧唱给我听听”,网络两端,许嵩的歌连接着两个人青春的心。那个时候,是惠恩研一、他工作两年的时候,他说会等她,他说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爱的人,他说她是他的宝贝。那个时候,她每天都会接到温暖的电话,每天都会收到温馨的短信,每天都会期盼着未来的美好。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对爱充满着憧憬的小女孩。惠恩闭着的眼睛里感受着冰凉的冲击。如果那个时候,她知道结局是这样,她一定不要听这首歌,因为这首歌本是这样的悲凉,如诗人的箴言一样落地有力。
这个城市的夜,星空特别的明亮。马路上形形色色的行人,酒吧里踉跄出来的醉酒青年,宾馆里进进出出的西装革履,网吧里来来去去的各种人,商店里继续劳苦工作的店员,路摊边大声吆喝的摊主,一对对打情骂俏的情侣们……这样的情景,在上海是一样有的。某个时候,惠恩觉得北京这个城市就是上海的翻版,所以惠恩不喜欢在这喧闹的夜里行走,她宁愿躲在某个角落听着歌,或是坐在自己的桌前敲着键盘写着属于自己的小文艺,或是躺在被窝里翻阅葛瑞格的《三杯茶》、卢梭的《忏悔录》等等。对她来说,一个人的时候最好。她现在已经不害怕孤独,这比两个人的时候一个人的孤单要强的多,相比较一个人的煎熬,她更满足于现在一个人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