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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唐纪(9)

唐肃宗至德二载(公元757年)正月,安庆绪派尹子奇率领13万大军攻打睢阳。许远向张巡求援,张巡随即率领军队从宁陵进入睢阳。张巡的兵力有3000人,与许远合兵一处,共有6800人。

唐代名将张巡

叛军投入全部兵力发起进攻,张巡亲自督战,勉励将士,昼夜苦战,有的时候一天里交战20多次。一共打了16天,俘虏叛军将领60多人,杀死叛军士兵二万多,守军士气备受鼓舞。

许远对张巡说:“我性情怯懦,也不懂用兵,你智勇双全,请让我为你坚守,你为我作战。”从此以后,许远只负责调集粮草、修理武器,在城中接应,张巡负责用兵作战。叛军攻城不下,乘夜撤离。

三月,尹子奇率大军二次攻打睢阳。张巡对将士说:“我蒙受国家恩德,誓死坚守城池。但是考虑大家为国献身,战死沙场,而赏赐不能依照功勋,十分愧对大家。”将士们慷慨激昂,奋勇请战。

于是张巡杀牛设宴,犒劳士兵,让所有士兵都参战。叛军看见官军士兵少,都嘲笑他们。张巡举着战旗,率领众将领冲入叛军阵中,叛军溃败。是役斩杀叛将30多人,杀死士兵3000多人,把叛军追出90里地。

第二天,叛军又聚集在城下,张巡率领士兵日夜出战,交战了几十个回合,屡次挫败叛军的锋锐,但叛军仍然围攻不止。

唐朝名将,安史之乱中守睢阳,因城中无粮,张巡杀妾飨士。

七月,尹子奇又征召几万名士兵,再攻睢阳。在这之前,许远在睢阳城里囤积了6万石粮食,虢王李巨让他分一半给濮阳、济阴二郡,许远坚决争辩,但未能如愿。

济阴得到粮食后,不久就献出城池投降叛军,而睢阳城里的粮食却不够用。将士每人每日供给米一合,夹杂着茶叶、树皮吃。叛军粮道畅通,损失士兵可再征召。睢阳守城的将士战死,得不到补充,也无粮食应急。士兵死伤,最后只剩下1600人,都因为饥饿疾病不能战斗,终于被叛军包围。

张巡准备守城的器具抵抗敌人。叛军架设云梯,像半个彩虹,上面安置了两百名精兵,推到城墙下,想让士兵跳进城里。张巡事先在城墙上凿了三个孔洞,待云梯靠拢时,从一个洞里伸出一根大木,顶端安置铁钩,钩住云梯,使其不能后退。又从另一个孔洞里伸出一根木头,顶住云梯,让它不能前进。剩下一个孔洞中伸出一根顶端有铁笼的木头,装着燃烧物焚烧云梯,云梯从中间折断,上面的士兵全部被烧死。

叛军又用钩车钩城头上的阁楼,钩到的地方全都塌陷。张巡在大木头的末端安置连锁,锁头安置大铁环,套住叛军的钩车头,用皮革车拔进城里,再把车上的钩头砍断,然后把车放回去。叛军又制作木驴攻城,张巡熔化铁水灌进去,立马将其销毁。

叛军又在城西北角用土袋和木柴堆成台阶,想借此爬上城楼。张巡不与争锋,每天夜里,偷偷地把松明与干草投进去,过了十几天,也未被叛军察觉。张巡乘机派军队出战,派人顺着风势纵火焚烧,叛军无法救火,火势持续了20多天才熄灭,偷袭计划再次失败。

张巡所做的,都是随机应变。叛军佩服他的智谋,再也不敢进攻。于是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用木栅将城围起来,张巡也在城内挖掘壕沟拒敌。

坚守睢阳的士兵死伤越来越多,仅剩下600人。张巡与许远把城池分开镇守,张巡镇守东北,许远镇守西南,二人与士兵同甘共苦,日夜奋战,不离城楼。有攻城的贼军,张巡用逆顺的道理劝说他们,经常有人脱离敌军前来投诚,为张巡死战,前后有两百人之多。

城中处境日益困难,张巡让南霁云率领30名骑兵突围出城,向临淮的贺兰进明求援。南霁云出城以后,叛军几万人拦截,南霁云率领骑兵径直冲入敌阵,横冲直闯,所向无敌,而南霁云这边只死了两名骑兵。

南霁云抵达临淮,拜见贺兰进明,贺兰进明说:“现在睢阳城不知是存是亡,派援兵去用处也不太大!”

南霁云说:“睢阳城如果被攻陷,我以死向你谢罪。而且如果睢阳被叛军攻占,接着就是临淮,这两座城池就像唇齿相依,没有不救之理。”

贺兰进明十分欣赏南霁云的勇敢,但仍不听他的劝说,逼他留下,准备了酒食与音乐,与南霁云坐在一起。南霁云慷慨激昂,流着泪说:“我来的时候,睢阳已经断粮一个多月了!我虽然想自己吃,但实在咽不下去。您坐拥强兵,就眼睁睁看着睢阳陷落,却丝毫没有救援的心意,难道是忠臣义士应当做的吗!”

于是将自己一个手指咬断,给贺兰进明看,说:“南霁云既然不能完成主将的命令,请求留下一个指头作为信物,回去报告主将。”在座的人无不为之落泪。

南霁云知道贺兰进明终究不肯出兵,于是离去,到达宁陵,与宁陵城使廉坦共同率领步兵、骑兵3000人,冲进叛军的包围圈,且战且进。到了睢阳城下,又与叛军大战,毁坏敌营,自己的士兵也死伤很多,入城时仅剩1000余人。城中的将士、官吏知道没有救援,都放声痛哭。叛军知道没有援兵,攻势更加猛烈。

到了十月,城中粮食已经吃完,有人主张放弃睢阳向东撤退。张巡与许远商议,认为:“睢阳是江、淮地区的保障,如果睢阳被攻占,叛军就可以长驱直入,侵占江、淮。而且我们的将士饥饿疲惫,撤退也一定逃不远。古时候战国诸侯还互相救援,何况我们周围还有很多朝廷的驻军!不如固守,等待救援。”

树叶吃完以后,就杀马吃。马杀完以后,便捕食鸟雀、挖掘地鼠。鸟雀、地鼠吃完以后,张巡连自己的爱妾也杀掉,给士兵们吃,许远也杀了他的家奴,然后把城里的女人全部杀了吃掉,接着是老弱的男子。城里的人都知道不能免死,却无一人叛逃,最后只剩下400人。

初九,叛军登上城头,将士已无力再战。张巡向西拜了两拜,说:“我已经尽力,不能保全睢阳城,活着既然不能报答陛下,死了当为厉鬼杀贼!”城池被攻陷,张巡与许远都被俘虏。

尹子奇问张巡说:“听说将军每次作战,都眼角撑裂、咬碎牙齿,这是为何?”张巡说:“我想吞掉叛贼,只是力不从心。”尹子奇用刀撬开张巡的嘴巴看,里面只有三四颗牙齿还在。

尹子奇认为张巡十分忠义,并无杀他之心。他的部下说:“这样守节的人,终究不会为我们所用。再说他深得军心,不杀了他,后患无穷。”于是尹子奇把张巡与南霁云、雷万春等36人全部斩杀,把许远送往洛阳。张巡临死前,神情坦然自若。

史思明降而复叛

至德二载(公元757年),安庆绪杀死安禄山后,畏惧史思明势力强大,于是派阿史那承庆和安守忠前往范阳征调史思明的军队,并让他们暗中将史思明铲除。

范阳节度判官耿仁智对史思明说:“史大夫您身份尊贵、地位崇高,身边的人都不敢说话,我愿冒死说一句。”

史思明说:“你想对我说什么?”

耿仁智说:“大夫之所以为安氏效力,是被他们的凶威所迫。现在唐室兴隆,皇帝仁义贤明,大夫率领部下归服朝廷,才是转危为安、变祸为福的良法。”

裨将乌承玼也劝史思明说:“现在唐室振兴,安庆绪就像是叶片上的露水。大夫不能与他一起自取灭亡呀?如果归顺朝廷,洗去以前背叛的罪过,是易如反掌的事。”史思明认为他们说得很对。

阿史那承庆与安守忠率精锐骑兵5000名,到达范阳,史思明带领全部兵力几万人前去迎接,两军相距还有一里时,史思明派人对阿史那承庆等人说:“相公与大王远道而来,全军上下无比欢喜。但是边境的士兵向来怯懦,畏惧你们的军队,因而止步不前,希望你们收起武器,让他们安心。”阿史那承庆等人便同意了。

史思明引领阿史那承庆到内厅宴饮作乐,另外派人把他们的武器铠甲全部收缴,发放粮食给士兵,将他们遣送回去。愿意留下来的赏赐丰厚,分配到各营。

第二天,史思明把阿史那承庆等人囚禁起来,然后上表朝廷,率领自己所属的十三郡及8万士兵归降朝廷。肃宗大喜,册封他为归义王,兼范阳节度使。

乾元元年(公元758年)六月,李光弼料定史思明并非诚心归顺,日久必反,就劝肃宗任命史思明所亲信的乌承恩为范阳节度副使,赏赐阿史那承庆铁券,让他们一起把史思明铲除,肃宗听从了。

乌承恩自己出钱招募士兵多次,又屡次穿上妇人的衣服,到其他将领的军营里游说,引诱士兵,众将领报告了史思明。史思明虽起了疑心但并未追查。

恰好乌承恩到京城,肃宗就派宦官李思敬同他一道前往范阳慰问史思明。乌承恩宣布了皇上的圣旨以后,史思明就留乌承恩在馆舍留宿。用帷帐把他的床围了起来,事先命两人藏在床下。

乌承恩的小儿子在范阳,史思明特地命他来探望自己的父亲。半夜,乌承恩悄悄对他的儿子说:“我受皇帝诏命,前来铲除逆贼史思明,事成之后,皇帝将命我为节度使。”躲在床底下的两个人大叫着跳出来。

史思明于是把乌承恩抓了起来,在他的行装中搜出了铁劵与李光弼的公文,公文上说:“阿史那承庆的事情如果成功,就付给铁券;如若不成,则不能给他。”又搜出一本几百页的簿书,上面都是以前跟随史思明谋反的将士姓名。

史思明责问乌承恩说:“我有什么地方辜负你,你竟然背叛于我?”

乌承恩谢罪,说:“罪该万死,这是李光弼出的主意。”

史思明于是召集将士官吏与百姓,面向西边痛哭流涕,说:“我率领8万人众归顺朝廷,怎么辜负了陛下,他为什么要害我呢?”然后将乌承恩父子乱棍打死,连坐获罪而被处死的有两百多人。

史思明把宦官李思敬关了起来,然后将此事禀告朝廷。肃宗派宦官安慰史思明说:“这不是朝廷与李光弼的意思,而是乌承恩自作主张,他死有余辜。”

史思明决意反叛,上表以杀掉李光弼为借号,威胁朝廷。次年正月初一,史思明在魏州城北面筑坛,自称为“大圣燕王”。

史朝义杀父夺权

史思明杀死安庆绪后,自称大燕皇帝,改元顺天,改范阳为燕京。史思明好猜疑,性情残暴,杀人如麻,手下稍有不如意,便会有杀身灭族之祸,不多久就搞得人人自危。

史朝义是史思明的长子,经常跟随史思明带兵,为人十分谦恭谨慎,对士兵也爱护有加,将士们许多都归附他。但史思明却不喜欢史朝义,而喜小儿子史朝清,派他镇守范阳,总想找机会除掉史朝义,立史朝清为太子,左右侍从把他的想法泄露给了史朝义。

唐肃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史思明打败了李光弼的军队,企图借机乘胜攻入关内,于是派遣史朝义率领军队为前锋,从北道对陕城发动突袭,史思明亲自率领大军从南道进攻。

三月初九,史朝义的军队到达礓子岭,被唐军卫伯玉的军队所败。史朝义几次进攻,都被卫伯玉打败。史思明退兵驻守永宁,他认为史朝义怯懦惧战,恨恨地说:“这小子终究不能成就我的大事!”想要把史朝义及其部将依军法论处。

十三日,史思明命令史朝义修筑三隅城,准备贮存军粮,但只给他一天时间。史朝义修好了之后,还没有抹泥,史思明看见对史朝义破口大骂,命令左右随从骑在马上监督抹泥,片刻就完工了。史思明又说:“等到攻克陕州,定要把史朝义杀掉。”史朝义十分忧虑恐惧,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史思明在鹿桥驿,命令心腹曹将军带领士兵警卫。史朝义却住在宿舍,他的部将骆悦、蔡文景劝说史朝义说:“我等与您死期将至!自古以来就有废立的事情,请您召见曹将军商议大事。”史朝义低着头,并没做声。

骆悦等人又说:“如果您不答应,现在我们只有归顺李唐,您也无法保全。”

史朝义哭着说:“你们妥善处理,切莫吓到父亲。”

骆悦等人听了,就命令许叔冀的儿子许季常把曹将军叫来,并告知了他整个计划。曹将军知道众将领都十分怨恨,唯恐自己被牵连进去,不敢违抗。

当天晚上,骆悦等人率领史朝义的300名士兵,穿戴铠甲来到驿站。守卫的兵士十分奇怪,但都畏惧曹将军,不敢轻举妄动。骆悦等人带领士兵闯入史思明的卧室,正好史思明去上厕所,于是问左右侍从,没等他们回答,骆悦便斩杀数人,左右侍从只得告诉了他们史思明的去向。

史思明听说有变乱,跳过围墙,跑到马厩,骑马准备逃跑。骆悦的侍从周子俊射箭,射中他的手臂,史思明被射落马下,被他们抓住。

史思明问:“何人作乱?”

骆悦说:“奉怀王史朝义的军令。”

史思明说:“早晨我说错了话,这也是罪有应得。但现在杀我太早了,为什么不等攻克长安以后呢?现在不能成就大事了。”

骆悦等人把史思明关押在柳泉驿,回去报告史朝义说:“大功告成。”

史朝义说:“我父亲没有被你们惊吓吧?”

骆悦说:“没有。”

当时,周挚、许叔冀率领后军驻扎在福昌,骆悦等人派许季常告诉他们,周挚被吓得倒在地上。史朝义率领军队回来,周挚、许叔冀出来迎接,骆悦等人劝史朝义把周挚杀掉了。

军队到达柳泉,骆悦等人担心众人心意不统一,便将史思明勒死,用毡毯裹住尸首,用骆驼运回洛阳。史朝义称帝,改年号为显圣。

史朝义秘密派人到范阳,命令散骑常侍张通儒等人将史朝清及其母亲韩氏杀掉,还有几十个不归附自己的人也被处死。叛军自相残杀,在城里打了几个月,死伤数千人后才重新安定下来。

四镇连兵

唐德宗建中三年(公元782年)正月十三日,李惟岳派孟祐驻防束鹿。朱滔、张孝忠攻占了束鹿城,进而包围深州。李惟岳焦虑万分,掌书记邵真再次劝说李惟岳,要他秘密向皇帝进表,先把弟弟李惟简送到长安,然后将不服的将领诛杀了,亲自入朝,暂时安排岳父冀州刺史郑诜代理节度使,等待朝廷的新任命。

李惟简启程后,孟祐得知这个计划,秘密报告了田悦。

田悦极为恼怒,派衙官扈岌来见惟岳,责备他说:“田尚书之所以会采取军事行动,完全是为了给大夫您争取节度使,并不是出于为自己谋利的目的。现在您竟然听信邵真的谗言,派弟弟给皇帝进表,把反逆的罪名全扣在田尚书的身上,以使自己摆脱得一干二净,田尚书有什么对不起您的地方,而您要这样做!如果我们一起杀掉邵真,则相待如初,否则只有与您誓不两立了。”

判官毕华对李惟岳说:“因您的原因田尚书才被官军围困。如果在这个时候背弃了他,就太不讲信义了!况且魏博、淄青兵力强悍、粮草富足,完全可以与官军抗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为什么要轻易放弃呢?”

李惟岳平素卑怯,不能遵守前定的方针,竟然拉出邵真,当着扈岌的面将他处死。随后,遣发1万成德军士,与孟祐一起包围束鹿。与朱滔、张孝忠战于束鹿城下,李惟岳被打败,只好烧掉营寨逃跑。

兵马使王武俊被周围的人谗谤,遭到李惟岳的怀疑。因看重他的才能,李惟岳未忍心杀他。束鹿一战由王武俊为先锋,武俊自忖:“如果朱滔被我打败,必然使李惟岳军势大振,回去以后他一定杀我。”因此作战并不全力以赴,以致失败。

朱滔打算乘胜攻打恒州,张孝忠则带领军队向西北进发,驻军于义丰。朱滔大为吃惊,部将对孝忠此举也十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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