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温执的话,江一挽的心凉了半截。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一直就是那个被宠到无法无天的江家小姐,自己一直,也只是那个任性骄纵江家小姐。那她这些年所受的苦难,都算什么!?只因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江家小姐的光环,便把她所受的一切委屈和痛苦统统抹杀了吗!
江一挽狠狠吸了吸鼻子,她笑了一声。
意味不明。
看到因为自己的话而一瞬间失魂落魄的江一挽,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是,你说的都对,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个被宠着惯着,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江家小姐江一挽。在你的眼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可理喻的,都是任性的。你觉得我非要赔了一条腿也要去参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葬礼,你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你说我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苦难,既然你这样认为,那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再可以呆在一起的理由了。再见,方温执。”
江一挽不顾方温执想要说什么,她一口气说了长长的这样一段话,转身就跑了。
每跑一步,就好像匕首在彼此的心上面狠狠的刺一刀。
她所承受的,是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
这是她的公寓,现在落荒而逃的,却是她自己。
方温执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在玻璃桌下发现了他以前拿给江一挽的那盒烟。
只动了一根,其他完好无损。
他想追出去,但一想到江一挽那些晚上所做的那些暧昧的举动,他就抑制不住怒火腾升。她到底把自己当做了什么?说强吻就强吻,一个电话他就千里迢迢赶来,二话不说,现在她一句再见,就要把这些当做没发生过吗?
“你做得到,我可做不到!”方温执攥紧拳头,狠狠捶进了沙发里。他烦躁地松了松西装的领带,脱下外套之后关门,迈开脚步。
如果两个人其中一方是成年人有足够的冷静,去思考的话,这样的误会也许不会发生。
但可惜,他们只是盛大的青春年月里一粒微小的尘埃,在岁月的洪流里惶恐不安,在惨淡的青春旅程里措手不及。
江一挽在街上用力奔跑想要甩掉从方温执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足够让她肝肠寸断的话语。
方温执坐在楼梯上吸烟想要尽力忽略那几个夜晚所发生的,一些模糊不清的事情和感情。
一根烟燃烧殆尽之后,就是久久长长的叹息。
再见这两个字,可以重达千钧,也可以轻微如鸿毛。就像在这个时候,犹如巨石把方温执那些萌发出来的小心思和小情感,死死压住。
可他没有想到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宿醉之后会断片。
好比如江一挽。
不断从大腿传来的剧痛最终还是让她折服了,江一挽扭头往胡同里的某家小诊所狂奔。
他们彼此都认为,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实在是太伤人了,以至于让这个误会开始急速膨胀。
胡同尽头挂着一块倒三角的绿色招牌,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四个镀金的楷体字:梧桐树里。
江一挽扶着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倒下的栏杆进去,这是一家老旧得不知年龄的诊所,一股历史的味道迎面扑来。
没起到隔界作用的窗帘飘在半空中,最里面坐着一个老头,在看报纸。老头抬起头看到江一挽,咳嗽了几声之后,继续低头看报纸。
“小东西啊,你又是怎么了?”老头又咳嗽了叫声。“老头,快帮我看看我的腿,快废了。”江一挽一点也没有对老人应该有的尊重,直接称呼老头。
老头没有不悦的神色,反而捏着他的山羊胡子呵呵笑。
老头瞪着眼睛:“小东西,你这是不要命了。”
江一挽撇嘴:“那不是还有你在,凭什么,快点啊速战速决。”老头眯着眼睛,转身抓了一把粉末一样的东西,就往她的大腿上撒。
冰凉凉的,还没有刺痛感。
“老头你的医术又更进一层了。”江一挽靠在太妃椅上。
老头又不知道弄了什么,大腿传来的抽搐和疼痛就消失不见了,老头又转过身去配药,一边配药一边唠叨:“小东西啊,你外婆让我照顾你,你看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你……怎么就不听话点呢。”
“我想搬去和外婆一起,她不让,想搬来和你一起,你也不让,两个老顽固,你们怎么就不凑一对过日子呢……”江一挽掰着手指数着老头的“罪行”。
老头摇摇头:“妞儿啊,你不懂,人在江湖,人不由己啊。”
老顽固!就会说这句话来搪塞我!
江一挽不再说话了,她靠在椅子上。
安静下来,就想起来方温执那些话。
她是不是从小被宠大的,她身上那些伤痕都可以解释。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到底是不是。
从没有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空荡荡的感受,江一挽难受的要死,却又说不明白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她被误会过无数次,方温执说的那些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这一次是有史以来最为委屈难受的一次。
江一挽觉得自己要难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