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看去,断魔墙就像一道黑色的洪流,一眼望不到尽头。军械所门口,几个站岗的战士病恹恹的昏昏欲睡,门口的土地被热浪侵袭,严卫穿着短袄,露出两条粗壮的手臂,神态从容,手里的笔稳如泰山,不时,一张《华府序引》楷书落成,写完之后,严卫用毛巾擦了擦手,看着自己写的字,脸色平静,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军械所里温度适宜,不像外面那样炎热,所以每年到这个时候,外面那些巡逻的汉子没事总会来这里,名曰检查装备,可是谁不知道那些家伙就是过来避暑的,严卫对这些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让他们别大声嚷嚷,别乱动东西,还在大厅里放了二十几把椅子,凉水供应充足。
外面大厅里乱哄哄的,那些汉子聚在一起,这时候,也不管你是天藏战士还是编外战士,大家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聊得正嗨,严卫没时间理他们,从后门出去,准备到仓库睡会,也顺便找找小五,半天都不见他人影,搞得他都有些担心了。两年前的那场大雪,让小五和他相遇,那时候,他很纠结,因为孩子怎么处理是个很头疼的问题,要么给他那些邻居收养,要么交给军队,让军队处理,可是看着孩子那可爱的面容,他实在不放心把孩子给交出去,可是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也不会带孩子啊。
最后采菊知道了这事,亲自过来找他,才让他下定决心收养这个孩子。孩子渐渐长大,两年过去了,已经能自己走路,开始牙牙学语,严卫那颗空缺的心渐渐被爱所填满,同时感到自己身上的那份责任,生活也越发充实。
仓库两边的寒铁甲衣闪着寒光,荧光木做成的架子旁边,一个大概两岁多的孩子手里正弄着什么东西,穿着开叉的小裤裤,小屁股露在外面,小脚丫没有穿鞋,就连脑袋也是光光的小光头。严卫走到孩子旁边,蹲下摸摸孩子的光头,温柔道:“该睡觉了。”孩子抬起头,眼睛明亮的的冲严卫傻笑,两只大眼睛就像天上的月牙儿。严卫摸摸他的小光头,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问道:“在玩什么,给叔叔看看。”说完捡起地上的那些小零件,都是些不用铠甲配件,这小家伙,好像是准备把这些东西拼起来,严卫也没在意,只当是孩子的喜欢玩,如果有个专业的器械师傅,就会发现这件铠甲已经装的七七八八了。抱起孩子,在孩子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走咯,睡觉去咯。”
“睡觉?”黑暗中传来脚步声,“今天我好不容易处理完教院的那些破事,你们两个就只知道睡觉!”
“帅叔叔。”看见来人,小五高兴的叫道。严卫暗叹口气,听声音就知道是界回这小子,不过什么帅叔叔,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教过吧?
“哎……还是小五乖,来叔叔抱。”界回走到他们面前,伸手就把小五抱走,“半途啊,刚刚叫我什么啊。”
“帅叔叔啊。”
“嗯……再叫两声,我就喜欢小五说实话。”界回点点头,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你还要不要脸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帅叔叔。”严卫实在听不下去了,“小五别理他,以后就叫他阿回就可以了。”半途大眼看着界回,意思很明显:到底该叫什么啊?
界回不理会严卫,小声道:“就叫帅叔叔,好听!嘿嘿。”把小五抱远一点,仔细的看着半途,欣赏道:“嗯……我们小半途又长帅了,要不了几年就有我一半帅了,唉,要承受不属于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帅气与睿智,苦恼啊!你说是不是啊半途?”说完还很苦恼的摇摇头。半途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
严卫深吸一口气,忍住想把界回撕碎的冲动,说道:“过来有事?”
“什么叫有事啊,没事就不能过”界回本来想继续贫的,不过看见严卫严重的怒火,只好闭嘴不说了。
严卫不耐道:“有事说事。”
“路上说,我准备了几匹暗黑马。”界回道。
“要去哪里?”
“城外,今天天气那么好,不出去可惜了。”
“城外!”严卫有些不解,这大热天的,“去干嘛?”
“问那么多干嘛,去了就知道了。”界回道,“哦,我们今天把半途也带上,让咱帅帅的小半途见识一下你界回叔的风采。”
“带上小五?”严卫道,“我不同意,孩子太小,外面太危险了。”
“你信不过我?”界回看着严卫道。
“你有把握?”
“有,再说这次不是我们三个,还有一个人一起去,你最好把你那张阳石弓带上,说不定有用。”界回难得认真了一回。
“四个人?还有谁。”
“别问了,去了就知道了,你还放心不下我。”
“你什么时候让人放心过。”严卫嘲讽道。界回假装没听到,一边走一边和小五说着话。
严卫换好衣服走出军械所的时候,背上背着一把灰色大弓,一把长刀,全身铠甲覆盖,看起来威武不凡,感受了一下铠甲的重量,许久不穿,感觉有点不适应了,给小望交代一声,收拾心情,往断魔墙上走去,那里界回他们已经在等待了。严卫走在炎热的地上,脚底都能感觉到温度,上完阶梯,远远看见界回几人。一个穿着白色铠甲的人正在喂马,严卫加快脚步,朝他们走去。
往常严卫和界回去打猎,都会带上几个向导和狩猎好手,所以这次多加一个人严卫也觉得很正常。不过当他走近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还是不争气的跳了起来。采菊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肉块,转身看见严卫停在身后看着自己,连忙笑道:“来了?”
“嗯!”严卫淡淡的道,转头看向界回,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怎么回事?界回当没看见严卫,从怀里拿出一张丝巾,递给采菊道:“给,把手擦擦。”采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都是些肉沫,接过丝巾道:“谢谢。”
“好了,人都到齐了,上马,我们先出城。”界回招呼一声就上了马。严卫压住心里的不快,呼出口中的浊气,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采菊见严卫的脸色不好,有点担心的看向界回,界回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让面前的小五坐好,打马开走。
来风城只有一条大道通往城外,三人在大道上疾驰,半途坐在界回的前面,两只小手紧紧的抓住马鞍,神情专注,看表情好像还挺享受的。出了城,外面的树木越来越高,大道上的杂草也越来越多,界回把速度降下来,转头看了眼后面的两人,脸上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心里道:采菊啊,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随着森林的不断深入,路越来越难走,再加上暗黑马那庞大的体型,几人在森林里举步维艰,天色渐渐变暗,眼看天就要黑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找了块比较平整的地面,搭起个简易的帐篷,收拾好这些,严卫去林子里转了一圈,扛回来一头山猪,回来没看见界回,听见帐篷里孩子和女人的嬉笑声,心情突然也变得很好,拿着短刀,动作熟练的给山猪开膛破肚,简单的清理了一下,把猪架在木棒上,随便做了个简易的架子……
采菊抱着孩子,轻轻的拍着小五的背,动作轻柔,见孩子睡着了,慢慢的把他放在熊皮上,给孩子盖上件衣服,转身出了帐篷。
天色已经黑了,见严卫坐在火边,火光印得他脸色通红,手里拿着短刀,有一下没一下的翻一下烤猪,走到严卫身边坐下,看着火上的肉冒出油,滴落在火上,火苗一下子变大,发出嗤嗤的声音。
“孩子睡了?”严卫见她不说话,主动问道。
“嗯。”采菊点点头。
“谢谢!”严卫说道。
“干嘛谢我?”采菊有点奇怪的看着严卫,“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当初可是说好我们一起养的。”严卫笑着,没有说话。见严卫笑得那么开心,采菊低下头,嘴角轻扬,眼里全是幸福的笑意。两个人坐在火边,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已然感到很开心。
采菊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下周围,对严卫说道:“界回呢?”
“不知道,不过不用担心他,他不会有事的。”严卫道。
“看不出来你对他还是蛮有信心的嘛。”采菊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柴,火苗印得她脸色微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连朋友都不关心呢。”
“他才不需要我关心呢!”严卫笑道,“而且……”
见他欲言又止,采菊问道:“而且什么?”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他应该已经摸到二道的门了。”严卫道,“他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可是做事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