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为何要杀了你?”少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随即又因为肩上伤口的疼痛而皱起了眉。
叶清绝始终警惕地看着她,然而警惕之中却掺杂了几分恐惧,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个少女周身的气息,让她感受到了死亡。
或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白衣少女转过视线,触及她眸中的神色。
“你很怕我?”少女一笑,“叶王室的公主,不该是这样胆怯的人。”
怀中的琴弥漫出淡淡的檀香气味,白衣少女看着周围遍地的死尸,仿佛触动般,眸光中的神色也略有变化。
她的眸光,投在斑驳的阴影下,叶清绝没有注意到。
“赵氏的狠辣,远远不止于此。”叶清绝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叶氏族人,冷笑,“上千叶氏的族人一夜之间便被屠戮殆尽,不用说襁褓中的婴孩,胎死腹中的就不知有多少!”
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叶清绝把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不管眼前的少女是不是赵氏的人,总之大不了就是一死!
“你觉得我是赵氏的人?”白衣少女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神色有些复杂,让人琢磨不透。
叶清绝原本是防备着她的,然而,当她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竟然放松了警惕,一时间略显茫然。
“公主啊,不是所有人都是忠于赵氏的。”她的声音缥缈得如同可以被风吹散,叶清绝注意到她肩上的伤口,她看到流出的鲜血中掺杂着浅浅的紫色,竟然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妫荼?”她喃喃着,“想不到赵氏连这样恶毒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赵氏善用毒,妫荼,是赵氏一脉相传的毒术。其狠毒之处在于不仅伤的了血肉之躯,甚至伤的了魂魄。
三界之中,魂魄损伤者,不得往生。
“你看到了?”白衣少女看到了她神色的变化,却仍是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更抱紧了怀中的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叶清绝只有十六岁,年龄阅历上并不丰富,此时显然已经对眼前白衣的少女卸下了防备。
“公主啊……”对方的声音缥缈得像是来自天际,不改她与生俱来的淡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值得你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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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吗?
多少年来……一直在重复着这样的梦境……
梦中的她,面对族人一夕之间的丧命而哀嚎恸哭,即使伸手也触碰不到他们的身体,即使恸哭也无人理会……
这样的痛苦,她不想要。
叶清绝缓缓地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熟悉的景象——若不是她知道不可能,或许真的会以为这是在曾经的叶王宫中。
毕竟,这间房间的摆设和曾经她房间的摆设几乎一模一样。
她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四周只有一扇木窗,依稀透出几点光亮。
不知是月光还是晨曦的光亮。
叶清绝站起身,双脚略显麻木。她触到了身边的桌案,以及桌案上的香炉,指尖在炉身的花纹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才证明一切是真实的。
她的眸光,变得有些复杂。
“公主醒了?”
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叶清绝又换上了一副极度不满的神情,皱眉看着来人,“叶丘,你还有脸来见我?”
面前的中年人仍旧带着习惯性的微笑,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公主太过优柔寡断了。”叶丘的言语是恭敬的,“那帮赵人的性命不过是草芥一般,又哪里值得公主动怒?”
“你今日伤的了他国的子民,明日就会伤我叶氏的族人!”叶清绝倨傲地抬起下颌,“叶丘,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丘站在门边,身后的月光映出他的影子,倾洒了一室的光芒。
“我也是叶氏的族人,我所想要做的,便是夺回属于叶氏的一切。”叶丘的眸光幽深起来,“当然,不惜任何代价。”
叶清绝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目光,以往的叶丘,作为她的长辈,总是一副慈祥的样子。然而,今天她却是看见了他慈祥外表下病态的疯狂。
“公主,这不过是个开始。”叶丘的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在往后,还会有很多有趣的事。”
叶清绝瞳孔微缩,几乎颤抖:“你……”
“公主,自我记事起,父母便说我行事狠辣,为人冷酷。”叶丘笑着,“当我成年,看守王宫的藏经阁时,凡有贼人,定然是让他五马分尸,魂飞魄散的。”
叶丘顿了顿,双眼望着前方,似乎沉浸于过去。仿佛透过前方,就能看到往事的影子。
“我自诩狠毒,可叶氏王宫的酷刑才是真正的恶毒。”他满不在乎地笑着,“多少人于毒蛊之下粉身碎骨,又有多少人被癸池的池水折磨得神志不清,王宫中人,比我恶毒不下百倍。”
“他们之所以能够如此,就是因为不在乎人命。”叶丘又看向她,“尤其是卑微的生命。”
“你想说什么?”叶清绝的眸光忽然凌厉起来,她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近二十年过去,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提高。
“公主,不必自欺欺人了。”叶丘轻蔑地走上前,“叶氏的狠辣远在我之上,又何必来可怜那些蝼蚁一样的赵人?”
叶清绝紧紧攥着拳,身形也因气愤而颤抖着。
“那你是觉得应该杀死赵国所有的人?”她不屑地笑了,并且丝毫没有掩饰,“百姓全都死了,那又有什么必要来夺回叶氏的国家?”
叶丘走近她的身侧,声音很轻:“公主,看来你并不明白叶氏亡国的真相。”
“若不是那帮蝼蚁临阵反戈,投奔赵氏,叶氏又怎会如此?”
叶丘的话让她的心中燃起了怒火,她以为叶氏灭族仅仅是赵氏诡计的缘故,可是谁又能想到叶氏早已失去了人心。
“公主,巫氏的灭族,难道你也觉得不过是个巧合?”
叶清绝猛然抬头,触及叶丘似笑非笑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天真。
“你都知道些什么?”她的目光中怒火燃烧,声调也控制不住地透出了愤怒。
叶丘满意地看着她的表现,指尖悄然施术,一道细长的黑影随即盘旋在他的指尖。
叶清绝看到他诡异的笑容,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一道黑影在她面前渐渐扩大,扩大,随后笼罩着她的整张脸……
意识渐渐消散……神智清醒的最后一刻,她竟然脑海中浮现了那个白衣少女的容貌……
几十年过去,她的容貌竟一如既往……
“公主放心,醒来之后,一切都会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