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舍得开机了?”
一阵难捱的沉默过后,黎蔓听到电话那头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十点二十四,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还没起床么?”
“找我……有事么?”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让黎蔓有些讶异,沙哑、疲惫、毫无生机可言。
“你怎么了?”
“累了。”
没有等来陆彦哲一个完整解释的黎蔓听到电话里的盲音心绪不宁。两个人已多日未见,从寥寥数语中黎蔓便能猜想得到,陆彦哲现在的状况只能是非常槽糕。
踌躇了半分钟,黎蔓拨通了林木的电话。漫长的等候音刚一结束,黎蔓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喂,阿森,你在哪?”
“……她在休息。”
电话那头略微停滞了一会儿,随后传来的轻声男音使黎蔓彻底发懵。
“请问你是?”
“她还在睡,稍后我会提醒她回电。”
未等黎蔓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挂断。
接听的人明显是怕吵醒林木而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年岁尚轻,但,为什么林木睡觉时,手机会被一个男孩子接听?
黎蔓的头脑素来清醒,此刻却在一片冷刹中无法淡定。刚刚的匪夷所思,令她不得不与陆彦哲的失魂落魄联系在一起。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黎蔓不再多作猜想。多年形成的职业习惯提示自己,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打开突破口最便捷的途径,便是听取当事人的论述。
这次黎蔓没有丝毫犹豫便再次拨通了陆彦哲的号码。
“你在哪?我来找你。”
一个小时之后, 903的门铃响起。
陆彦哲开门的刹那,能清晰地捕捉到黎蔓眼神中转瞬即逝的错愕。
黎蔓没有立即进门,而是先将眼前身影不稳、满脸颓废的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番,神情十分复杂。
陆彦哲没有躲避,也不觉得羞愧,他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什么。麻木,是他此刻唯一的感知。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累了。”
没了林木的气息,整个房子变得面目全非,黎蔓快速环顾一周,客厅、厨房、卧室,四处铺陈狼藉。即便是满地散落的垃圾,看上去也比此时的陆彦哲更具生气,黎蔓心中的某些设想愈发笃定,而脑海中的某些意念也愈发崩溃。
“是不是因为阿森?”
陆彦哲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望向天花板,过了好久,才淡淡开口:
“你和她谈过了?”
“没有,我猜的。”
陆彦哲缓缓坐起身来,涣散的眼神似乎在慢慢回聚,干裂的嘴角勾勒出再明显不过的自嘲。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
黎蔓几乎认为自己就站在真相核心的边缘,只需陆彦哲一个解释,便能立即拨云见日。
而此刻的陆彦哲却觉得喉咙已被无数双手钳制住,每逼迫自己发出一个音节,都能窒息而亡:
“我,把她,睡了。”
“你说什么?”
黎蔓的大脑已经接收了陆彦哲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五个字,但她的心脏却硬生生地将这句话原原本本地推了出来。
陆彦哲的双眼如同死潭般沉寂:
“她反抗了,但没成功,我知道她的力气不大,但没想到她能哭那么凶,那么久,如果不是在床上昏了过去,她是不是还在使劲哭着……”
“啪”!
一个力度惊人的巴掌,将陆彦哲的自说自话彻底掐断。
手应是火辣的胀痛,可此刻的黎蔓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挨打的陆彦哲没有任何反应,他看不到黎蔓惨白至骇人的脸色,看不到自己由红变紫的面颊,能看到的只是扭曲在自己身下的那个赤裸的躯干,以及那双红肿而绝望的眼睛。
黎蔓再也忍受不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但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应该马上离开这里。
在她即将冲出903的一刻,陆彦哲却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背后,喑哑发声:
“你说过,我不会同时失去你和她。”
黎蔓机械地转过身,无法预知此刻陆彦哲的情绪。
凝视着陆彦哲,黎蔓竟然涌出一丝害怕,在他深凹的眼眶,如同空无一物,她什么也读不出来。
“你也说过,你不会同时伤害我和她。”
话音未落,黎蔓便亲眼目睹陆彦哲腰间衬衣的一团鲜红正如火焰般迅速蔓延。
陆彦哲向面无血色的黎蔓释然一笑,高岸的身躯摇摇欲坠,似乎在寻找一个支撑点,却终于什么也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