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赵刚家，李侠见赵刚回来，忙迎上前道：“查出眉目了吗？”赵刚道：“妹妹说你二伯接了你家的饭馆。有个伙计说，在你爹出事的头一天，你爹跟着你二伯出去时竟然是哑巴，第二天就死了。”李侠道：“这么说……”赵刚道：“我在妹妹家见到王维，听说他表妹在惠妃身边见过一件事，你二伯奉惠妃之命带去了三个自愿而死的人。”李侠疑惑地道：“自愿而死？世上由谁自愿而死？”
赵刚道：“看来，你二伯一是为救惠妃，二是为杀你爹霸占家产，才将你爹和另外两人变成哑巴杀了。”李侠愤怒地道：“我要报仇！”赵刚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知咋回事，他竟然是宰相李林甫的外甥。他表面上买下了李林甫的酿酒坊，实际是帮人家收礼。有李林甫撑腰，必须冷静。”李侠道：“你的意思……”赵刚道：“烧酒坊是干娘的家产，干娘死在了你爹和他手上，迟早要报此仇！”
紫阳先生的尸体运回随州，看起来就像活人。汉东太守裴公在郊外迎接，全城轰动，约上万人观看。李白看到这个场面，也很震撼，心想：“看来紫阳先生的信众数以万计，人活到这种地步，才是最有价值的。”于是对汉东太守裴公道：“裴大人，紫阳先生的碑铭已写好。”裴公道：“请问你是……”元丹丘忙介绍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诗人李白。”裴公道：“哎呀，久仰久仰。”
二
赵刚从烧酒坊回来，见父母正乐呵呵地逗着赵卓玩，便近前问：“李侠呢？”赵父道：“没在吗？是不是去烧酒坊了？”赵刚道：“有可能。”又随口道：“不过，我刚从烧酒坊回来，就这一条通路，怎么没见她？”说着话，转身倒了水要喝，忽见旁边有一封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夫君：
实在对不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本来，为了安全起见，我也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想到父母惨死在二伯手里，觉得此仇必报。我不能连累你，所以只好一个人去。孩子交给你了……
赵刚大惊，拿着信向门外就跑。赵父、赵母刚问出“怎么了？”见儿子已跑出，忙追出去。赵刚已向马棚跑去，回头慌乱地道：“李侠已去长安了，路上很不安全，我去追她！”赵刚跑进马棚，见果然少了一匹马，立刻解下马牵出马棚，刚要上马，父母喊道：“小心！”赵刚说句“知道”，已骑上马去朝马屁股一拍，奔驰而去。
三
在李林甫府第，李林甫正欣赏官员送的大食国宝，忽然李护国进来道：“舅舅请看，这是几个求官者的钱票。”李林甫接过钱票，见都是大额，不由喜道：“最近没听到外界说什么吧？”李护国道：“没有。舅舅，这办法不显山不露水，太好了！”李林甫自得地道：“这是肯定的。这种方式谁想整我，又能奈我何？”
李护国道：“对对，没有证据，他就是诬陷！”李林甫看着巨额钱票道：“这些人是谁？”李护国忙道：“哦，舅舅，名单在此。”李林甫看着名单，高兴地道：“这些人是我提拔的，他们自然也就成了我的人。”李护国道：“对。另外这些人除了钱票，还有大量实物，请看清单。”李林甫看完清单，高兴地道：“不必拿来实物，有人要可以直接卖成钱！”
李护国会意地道：“对对，拿来实物没用。”李林甫道：“胡说！不是没用，而是拿来实物后弊端多，还是变为钱票最好。”李护国忙道：“对，一是拿来占用地方，二则拿回时太招摇，三是容易成为把柄。卖掉它既无把柄，又很干净。”李林甫笑道：“正是此意。以后这些事情，就由你全权负责处理。”李护国感激地道：“多谢舅舅信任。”
李林甫又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权不做利己事，迟早必然落后悔。为官时做什么都方便，下台后你若是穷光蛋，没人同情你，还骂你是傻子。你再动下脑子，看还有什么生财之道？”李护国道：“哦，还真有个生财之道。最近有人做产业，但手头缺钱。他说如您入伙，所赚的钱一半归您。”李林甫喜道：“这事你来操作，我支持他的产业。”
李护国道：“好，外甥一定多给您赚钱。”李林甫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道：“不过这事要保密，不可对外人说。”李护国道：“放心，那人特别聪明。他说如果您入伙，就等于是您的产业。不仅他靠近了您，您也会暗中支持。”李林甫喜道：“放心吧，那是个聪明人，懂得厉害。”李林甫道：“要这样，你可多在这方面下工夫。”
李护国道：“明白。现在是盛唐，有钱人很多，但要做大产业，钱就存在问题。还有人即便不缺钱，也希望得到您的支持。所以，只要多少入进去一点钱，所得就非常丰厚。”李林甫更加高兴地道：“好，就这么办。”忽然又冷静了下来道：“最近李光弼赋闲在家，这家伙最喜欢管闲事，你没听到他有何反应？”李护国道：“我去找表妹，她应该最清楚。”
李护国来到李光弼家，见开门的是春兰，便高兴地道：“表妹出来一下。”没想到春兰却大怒道：“以后不许你来，我也不想见你，你滚！”说着猛地将门关上，李护国愣了一下，要推门时，门已从里边闸上了。无论他怎么敲门，里面也不开，心想：“她这是怎么了？莫非出事了？”这样想着，便缓慢地离开想：“表妹的变化这么大，八成是出了意外。”
李护国回到李林甫府第，将情况告诉了李林甫，李林甫吃惊地道：“莫非你们的接触已让李光弼发现？”李护国摇头道：“不会。我们的接触很少，又都在暗中，没有人发现。”李林甫道：“不可能的事，常常是最可能的。”忽然意识到自己约李光弼吃饭，便又道：“是了，一定是我请李光弼，李光弼便有了怀疑。最近你别来了，每天我派人过去。”
四
夜晚，在野外客栈里，李侠要了饭菜正在吃，角落里的两个人贼溜溜地看着，并低声说话。李侠很少出门，没有江湖经验，也没留意。其实，那两人既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也是猎色的家伙。在梅妃宫里，蓉蓉看着有些失意的梅妃道：“娘娘，怎么陛下来得越来越少了？”梅妃道：“听说他常去骊山。”
在客栈里，李侠躺在床上还没睡着，忽听到轻微的响声，向门口一看，见门闸被一把刀伸进轻轻地拨动，便大喊道：“救命！”拨门的正是那两个强盗，一听大喊要逃，却见身后来了一人，便向这人砍去。这人是赵刚，夺过刀来杀掉一个。另一个吓得要逃，他扔出刀来，不偏不倚扎进那强盗的后心，并喊：“李侠！李侠！”
李侠立刻出来道：“是你？”说着扑上来抱住他哭了。赵刚道：“瞧你这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报仇？”李侠道：“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赵刚道：“可我们未必能杀他。即便侥幸杀了他，还能活命吗？”客栈老板赶来，见地上死了两人，吃惊地道：“怎么回事？”赵刚愤愤地道：“你这个贼店，还装什么糊涂？”
客栈老板吓得忙道：“不干我事，真的不干我事。”赵刚一把拉住妻子道：“快走吧，这是黑店！”赵刚带着妻子离开这家客栈，便要连夜回去，李侠固执地道：“我不回去，我就是要报仇！”赵刚道：“可人家肯定躲在暗处，怎么报仇？”李侠道：“我不管！就是他杀了我，我也要去报仇，不然我连一天都活不好。”赵刚无奈地道：“既这样，我与你同去！”
五
在李光弼家里，春兰犹豫了几次，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对李光弼道：“李大人，今天我表哥又来了，我没理他。”李光弼猛地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神情道：“哦？”王淑娟也是一愣，想了想道：“后来呢？”春兰道：“我闸上门后，他敲了一会就走了。”李光弼想了想道：“以后他再来，你就告诉他，说我已发现他在为李林甫受贿。”春兰以为他是疑心自己，忙道：“不敢。”李光弼道：“就这么说！”
在南陵，伯禽和平阳正在家里读书，忽然李白兴奋地从外面进来道：“孩子，爹爹有出头之日了。”十四岁的伯禽见爹爹很高兴，忙问：“是什么好事？”李白道：“你俩能猜到吗？”伯禽和平阳摇着头：“猜不到。”李白道：“陛下召爹爹进京做官，过些日子就来接你们。”伯禽和平阳闻听喜道：“太好了！”于是高兴地跳着，李白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南陵别儿童入京》：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六
大明宫里，李林甫看了看身边的众臣道：“陛下，左相兼尚书牛仙客去世了。”李隆基一惊而起道：“他才多大，怎么会去世呢？”李林甫道：“牛宰相享年六十八岁，要说也算长寿，毕竟人活七十古来稀。”李隆基道：“胡说！要是这样认为，那朕岂不是也没几年可活了？”李林甫道：“陛下息怒！陛下是万岁，那就能活一万岁。”
李隆基怒道：“一派胡言！谁能活一万岁？朕被你们称作天子，山呼万岁，真能活万岁吗？以前朕崇信道教，以为修仙学道可以长生不老，其实怎样？紫阳先生不是道家高人吗？他应该是长生不老，可为何也死了？”李林甫当下哑然。李隆基叹着气道：“牛仙客在任宰相期间，处事待人谨小慎微，独善其身，唯诺而已。据说百官请求决断大事时，他便道：‘但依令式可也’。”
李林甫忙道：“对！他对陛下赏赐的财物，从来不敢挥霍享用，而是如数存放，妥为保管。”眼珠一转，忽又转了一个口气道：“不过，他被封为国公后，情形就有些变了。”李隆基一愣道：“如何？”李林甫偷看了一眼陛下的神情道：“其父牛意赠官礼部尚书，祖父牛会赠官沧州刺史，满门显贵，荣耀一时。”李隆基道：“这也是应该的。现在散朝，都去吊唁！”
七
夜晚，在李林甫府第，屠诚道：“陛下对牛仙客之死，疑心了吗？”李林甫道：“没有。不过，他却叹息他活得小。哼！跟我作对，有谁是好下场？”屠诚道：“听说，朝廷大小官员都去吊唁了？”李林甫道：“少见多怪，人家能当到宰相，况且人死为大，陛下又要求去吊唁，岂能不去？”
屠诚道：“不过，有的官员死了，陛下就没这么重视。”李林甫道：“是啊！除非是跟陛下过不去的人。一般来说，人死为大，总是要给个较好的评价。”屠诚道：“不知我们百年后会怎样？”李林甫怒道：“怎么这样说话，多不吉利！”屠诚也觉得说得不妥，忙道：“是我失口了。”
八
在大明宫，传唤官进来道：“陛下！王忠嗣奉旨回京，现正在殿外等候。”李隆基立刻道：“传！”传唤官出去后，王忠嗣进来跪倒道：“参见陛下！”李隆基道：“平身！”王忠嗣道：“谢陛下。如今后突厥汗国因内乱反唐，臣写了《平戎十八策》，请御览。”高力士接过《平戎十八策》呈给陛下，李隆基看完下令道：“可联合拔悉密、回纥、葛逻禄三部大败后突厥汗国。”王忠嗣道：“遵旨！”李隆基道：“三日后，移驾东都洛阳，除了李光弼，众官同去！”
在长安街上，赵刚边走边道：“这一路好危险，遇到了几次险情。看来，我们的出行预兆不好，你还是要冷静。”李侠坚决地道：“不，我必须报仇！”赵刚道：“可你想过吗？我们报仇，肯定不会活着。”李侠道：“那又怎样？”赵刚道：“难道你忍心让赵卓没爹没娘？”李侠当下哑口，赵刚接着道：“要不先到我妹夫家？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见多识广，再说他妹妹是我干娘的女儿，他一定能想出万全之策。”
九
屠诚见李林甫回家后，没有往日的笑意，便问：“你怎么了？”李林甫叹气道：“现在形式多变，眼下我又有了劲敌高仙芝！”屠诚猛地一愣道：“高仙芝？他不是在安西吗？”李林甫道：“是的，他是在安西。这两年，封常清跟他常在一起，他作战如虎添翼，常打胜仗。如今他是大食驸马，也是陛下假子。如果回朝，位置绝不在我之下。”屠诚道：“莫非他又打胜仗了？”
李林甫道：“这次，夫蒙灵詧派高仙芝率两千精骑自副城向北，直至绫岭下邀击叛军。达奚部因行军劳顿，人马皆疲，尽为唐军所杀。封常清在帐中私下写好捷报，捷书中详细地陈述了他们如何次舍井泉，遇贼形势，克获谋略。高仙芝想说的，封常清都替他讲了，连高仙芝都大骇异之。回军后，那夫蒙灵詧设宴犒劳，高仙芝让封常清去奴袜带刀见……”
屠诚打断话道：“那是为何？”李林甫接着道：“判官刘眺、独孤峻等问前者捷书是谁所作？副大使幕下何得有如此人。高仙芝答道：‘即仙芝傔人封常清也。’众人闻后皆惊，便求仙芝请封常清入座互相谈话，谈得很投机，好像旧相识似的。你说，一个高仙芝就够可怕了，还有一个作战勇猛的封常清，如果让陛下知道，迟早必是我的对手。”屠诚道：“那就想法除掉他！”
李林甫叹着气道：“难啊！只能寻找机会。”说完，安排下人准备行囊，屠诚纳闷地道：“莫非你要出行？”李林甫道：“陛下要移驾洛阳，众官必须随行。”屠诚道：“奇怪！陛下怎么又想到洛阳坐朝？”李林甫道：“我怀疑李光弼定作了文章。”屠诚大惊失色道：“是针对你吗？”李林甫道：“不知道，不过我感到不妙。”屠诚道：“有何征兆？”李林甫道：“陛下独独留下了李光弼。”
十
赵莉正与李光弼在家里说话，忽然春兰进来道：“二夫人，赵刚和李侠来了。”赵莉高兴地道：“快请进来。”说完与李光弼亲自出去，热情地迎进赵刚和李侠。寒暄后，李光弼听了李侠的想法，吃惊地道：“这事一定要冷静！李护国作恶多端，为虎作伥。其实我已有计，只要惊动李林甫逼走李护国，那时李林甫就该收敛，李护国不在那边了，更好报仇。”
李侠道：“这么说，他在酿酒坊内也有护卫？”李光弼道：“虽不是护卫，但在酿酒坊杀他总是不妥。”赵刚与赵莉说话，李侠便愤愤地出去。赵刚一看忙问：“你干什么去？”话出口时，她已出去，便追出门去道：“你这是上哪？”李侠道：“等不急了，我必须马上报仇！”赵刚道：“可光弼说了，他会替我们报仇。”李侠道：“那样太慢！”
李护国来到李光弼家门口敲响门。一会儿，李护国见开门者是春兰，见她一见自己就要闸门，忙拉住门道：“表妹，你把话说清楚。要是不说清，我还会找你。”春兰只好道：“我跟你接触的事他们知道了，也知道你给李林甫受贿。”李护国大惊道：“真的？”春兰道：“我骗你干吗？快走吧。”李护国立刻去向李林甫汇报。
十一
李侠找到了长安酿酒坊，刚要进去，却被赵刚一把拉住道：“这是他的地盘，你这样进去只会吃亏。”李侠已失去了理智，愤愤地道：“大不了他把我杀了。只要他公开杀人，他也活不了。”赵刚道：“太天真了。他杀我干娘，放火烧酿酒坊，不是照样逃走了？”李侠道：“那你说咋办？”赵刚道：“我先进去看看，然后再说。”李侠道：“我在外等你。”
赵刚进了酿酒坊，见伙计在干活，没有人管他，独不见李护国，便问鬼子：“请问这是李氏烧酒坊吗？”鬼子道：“老板是姓李。”赵刚道：“他人呢？”鬼子道：“不知道。”赵刚道：“去哪了？”鬼子道：“不知道。他很少进车间，我们十天也难见他一面。”赵刚道：“如果买酒找谁？”鬼子打量着他道：“你到后排房间，那里卖酒。”
赵刚装作是买酒的，东张西望地出来后，李侠忙迎上前问：“他在吗？”赵刚摇着头道：“没在，他不知上哪去了。据说，他十天也难得来这里一次，看来他多数不在这。要不我们先回去？”李侠固执地道：“不，既然来了，绝不能回！”赵刚道：“可这是在郊外，我们总不能老等在这儿吧？”李侠道：“为什么不能等？只要他来，我们就杀了他！”
赵刚道：“不行！你不考虑我们两个，也该考虑我们的孩子和父母吧？我们不但要杀他，还要保全自己。要不你先回，等他出现，我就将他杀了，然后也学他把酿酒坊烧了。”李侠当下眼睛一亮道：“好！那就干脆烧了酿酒坊。这样一来，李林甫也不会放过他。”赵刚道：“只是这样做，那些伙计是无辜的？”李侠道：“不用担心，只要一起火，伙计都出来了。”
十二
李林甫看着李护国吃惊地道：“她真这样说了？”李护国道：“是的。如今表妹都不敢与我相见了。”李林甫道：“要是这样，就想个别的办法。”李护国道：“要不干脆杀掉李光弼？”李林甫道：“三日后我去东都洛阳，陛下唯独留下了李光弼。”李护国道：“妙！那我早点下手。”李林甫道：“为何？”李护国道：“只要他死了，谁还查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