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鬼,你,你抱太紧了,吖——啧——啊,你摸哪呢,哎——住手,别碰奇怪的地方啊——”
“闭嘴,妖人,安静地给我做。”
于是乎,让我们重现那一晚的情形吧——
金玉堂丝竹管弦天籁之音,全场灯火红烛通明如昼,上飞天灯,下散花瓣,整个仙府福地之境。
花魁绀青在红毯尽头,那方舞台之上落坐。半倚于准备好了的梨花香木椅上,轻摇着檀木折扇的手意外的修长,且每根指都骨节分明,肤色细腻光洁。
绀青也只是悠闲的坐着,说话的是另来的丫鬟。看着有些素气的丫鬟声音响亮,说道:“今晚的比赛内容是:拾花瓣。这满地的花瓣便是目标,一炷香的时间,哪位大人拥有的花瓣多,就是今晚的赢家。”此话一出,哗然声起,议论纷纷。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白颂问道。绥道:“据说,绀青每晚都会举行比赛,赢的人就能一亲芳泽。不过,迄今为止,没有赢家。”
“不是谁捡得多谁就赢了吗?怎么会没赢家呢?”白颂说完就注意到周遭的变化。
原本分散在地上的五色花瓣,竟然都缓缓飘浮起来,然后四处游荡,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众人虽惊叹不已,但在这样一个人鬼神魔共存的世道,不久便见怪不怪了。牡丹花下,死又如何,这样的想法鼓动着他们。“哎呦呦——”然而还未触及花瓣,手却感觉到一阵针刺,众人疼得捂着手直哼哼。
从表面看来,确实只有飘荡游走的花瓣,莫不是被什么透明的东西包裹住了?白颂首先想到的便是如此,又在脑中细细思索一番,之后道:“呐,小鬼,你会灵术吗?”
绥听了不悦,说:“妖人之术,为何要会?还有妖人,不准叫我小鬼。”
“诶,那你能不一口一个妖人的叫我吗?”
“公子小心!”就在二人吵闹之时,忽然有一片花瓣朝绥袭去,安平护主心切,又因左手拥着安果,挡了配剑,于是直接用右手捏住了花瓣。疼痛感立刻从掌心席卷全身,超过了预料。而被安平触碰到的花瓣却像泡泡一样,嘭地一声爆裂消失了。
“怎么回事?之前的花瓣并没有消失啊。”白颂自言道:“是因为他们并没有真正接触到花瓣的缘故吗?那这样不就有点像……”
“喂,妖人现在怎么办?”绥扶住安平,心中焦虑。
刚才的事,白颂有了些眉目,她又低头打量了四周。在未被烛光照亮的阴暗处,飘动的花瓣若隐若现出彩色的轮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啊?”赤豹看到了白颂的诡笑。
“豹儿啊,去把在场的所有灯都灭了。”
豹精气沉丹田,接着一气而出,随着气流的冲击,烛火顷刻全灭,整场霎时间漆黑一片。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映入眼帘的,美得让人窒息。
包裹花瓣的是像水母一样的软体生物,半透明卵圆状,在黑暗中发出五色荧光。众人好似置身于深海之中,从海底仰望,水母缓慢而轻柔地游动。那样的荧光和着星光,较之前的美景更胜。
梦幻的生物就在眼前,有人忍不住伸手去摸,但和刚才一样,碰触外部轮廓就有针刺的痛觉,它们就像是真的水母一样蜇人。
“青州的青丘之山,有河名英水,水有怪鱼名赤鱬。”白颂解释道:“推测的话,眼前的东西是赤鱬鱼,于黑暗现身的精怪,但又与书中记载的赤鱬鱼不同,这里的是五色的。常人触之即死,而现在只是刺痛,并且碰到内在花瓣就消失,并不像是怪鱼赤鱬。”
赤豹频频点头,甚是赞同,道:“我见过一次赤鱬,它在暗处只会发出红色荧光,危险得很。”白颂抱手,接着说:“我猜想这五色赤鱬只是青丘狐幻之术,花瓣应该在真的赤鱬里。”
绥道:“如此说来,要想得到花瓣就必须碰真赤鱬,而碰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赤豹听了愤慨道:“难怪不怕有人作弊,原来是留有狠手。”
白颂将思虑之事述出:“这个绀青可能和青丘有关,而且能有此等杰作的,想必不是泛泛之辈,要是能收于掌中,不失为一大幸事。”
绥看了看烧的那炷香道:“时间本就不多,又无法拿到花瓣,怎么收于掌中?”
“谁说没法了?”白颂竟笑得有些阴险:“我可从没说过,我不能碰。”
只见白颂响指一打,就有白光汇聚于指尖,接着慢慢向下覆盖了整只手。白颂用像戴了白光手套般的手,轻而易举地碰到了一只五色赤鱬,在捏到花瓣的刹那,气泡样破裂消失,“遗憾,不是这只。”白颂轻松地说。
“你不疼吗?”绥问道。白颂得意的说:“这就是灵术的力量。就算是真赤鱬,也无所畏惧。”
绥道:“那还不赶紧去抓真的。”白颂盯了眼他说:“不过,我凭什么要这么做啊,好像我只是说要去你家,可并没说要帮你办事情。”
绥不喜白颂的态度,却反驳不得,离找到胡人仙只差一步,说不得放弃,只好求于她:“妖人,若你帮我得到了花瓣,黄金白银,随你所想。”
白颂听了是嗤笑,说道:“公子可是有求于我?可这怎么听都不像求人的口气,是不咧?”说着一下从小人脸换成了恶鬼脸:“小鬼,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话完又变成阴险脸:“算了算了,既然是公子有求,那在下说什么也是要应的。报酬嘛,就先欠着呗,以后再还。”
白颂是一个人说了几个人的话,软硬兼施,绥压了火气说:“行,我可以许你一个承诺,只要不违道义,力所能及。”白颂嘴角一弯,就等着这句话:“好咧。”
舞台上的燃香,飘出灰白的烟,时间已过半。绀青悠然扇着扇子,媚眼里露出无聊意味。
“怎么还不是。”绥有些着急了。
“低空的赤鱬都是假的,看来真家伙在天上。”白颂仰头望了望飘在上空的赤鱬,道:“真是狡猾啊。可惜我不能飞。”
绥皱眉:“你不是会灵术吗?飞行术是基础吧。”白颂瘪嘴咋了下舌,赤豹替她说:“自从白颂坠天后,她就得了恐高症。”
“真嘛烦。”说着,绥凝神捏了个咒,双手掌心相对,就有金光从两掌间不断闪现扩大。在朦胧的黑暗中,金光最终呈现剑形,绥支手握住,覆盖的金光化为星点消散,留下一柄修长的精铜剑。
白颂感叹道:“原来有一手啊。不过,我还以为是柄黄金剑,切。”
绥不爽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将宝剑变大,打横悬空于地面,站在了上头,并示意白颂也站上来。
白颂解其意,说:“御剑术,是吧,不过我恐高呐,小鬼。”“少废话。”绥一把拉过白颂,背对着自己,半搂于胸前。突然的举动,白颂下意识挣动,绥从黑袍里取出贴身的丝帕,从她身后蒙住双眼,动作却是温柔。“这样就行了吧。”不等白颂回应,绥就念了咒,精铜剑托着二人飞向斑斓夜空。
因为看不见,白颂左右摇晃,绥简单粗暴地将她向后抱紧,右手抓住白颂的右手腕,“现在我代替你的眼睛,你只要在我的指挥下出手就行了。”
两人靠近,才看出绥比白颂高些。飞行带来徐徐凉风,身后传来绥的体温,蒙住眼的丝帕留有淡淡清香,白颂稍稍安心。这小鬼还算靠得住。
在绥的帮助下,白颂捉了不少五色赤鱬,遗憾的是一个都不是。
置身于群星、天灯、五色水母所构成的美景中,可惜两个人都看不到,一个是眼看不到,一个是心看不到。所剩的时间无多了,白颂感觉到被绥握住的手腕皮肤有些沁润,“小鬼,放轻松点啊,有爷在。”他有些着急了吧,她是这样想的。
御剑回转时,绥突然抓紧白颂。“臭小鬼,你,你抱太紧了,吖——啧——啊,你摸哪呢,哎——住手,别碰奇怪的地方啊——”
“闭嘴,妖人,安静地给我做(捉)……”绥未能说完,顿时失力,二人失去平衡,凌空下坠。如此熟悉的坠落之感,同样的漆黑,从白颂心里蔓延开相似的绝望,支配了整个身体,恐惧得发不出丝毫求救的声音。
就在坠地的前一刻,绥使尽全力护住她,让自己先着地。
事情的发生,伴随的是一声巨大的吼叫,只见赤豹化为豹子原形,用蓬松的身体接住了二人。
死里逃生之后,绥回过神来,才发现怀中人不住的颤抖,靠着微光,看到那羽睫之上沾湿了温润的泪珠。我怎么忘了,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儿,绥淡淡地想。轻轻舒了口气,为她抚去泪水,那样的神情撩动一丝心弦。
由着环境昏暗,不等场上众人反应,赤豹又迅速从豹形恢复人形,只绥和安氏兄妹意识到赤豹的真身,不过他们到没多问些什么,妖化人形并不罕见。
赤豹唤小儿般地哄着白颂,待她情绪稳定。白颂不喜自己这般窘态,找话岔开,“你刚才怎么了?”抬眼向绥看去,不由一惊:“诶,你流鼻血了!”
原本白净的少年面庞此时格外潮红,流出一道殷红的鼻血。绥本打算用手抹了,被白颂止住,她展开那条蒙眼用的丝绢为他擦拭。想着缓和现在的气氛,白颂打趣道:“小鬼就是小鬼,我这样的美人在怀,是不是太刺激了?”听了这话,那一点点的改观瞬间消失殆尽,妖人一只。
一旁的安平道:“公子,切不可再使用剑术了,这不利于身体的复原。”
“喂,小鬼,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过度使用了剑术?”白颂才明白他的反常:“你也太儿戏了吧,小心使用过度力量透支,身体掏空,精气耗尽,血崩而死。”绥无言来对白颂的半开玩笑半认真。
这世间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也又有剑、灵、仙、道、法——五术。其中灵术多为妖修习,剑术多为人修习,因此绥叫白颂妖人。相对的,妖生来就会灵术,不惧耗竭,剑术则是后天习得的,过度使用会造成内伤。值得一提的是,修习灵术之人亦有机会像妖一样,久活不老。
小剧场·谜之玫瑰(一)
赤豹:话说,你哪来的那么多红玫瑰啊?
白颂:别人送的。
赤豹:谁啊?
白颂:金玉堂外面摆摊卖花的老板。
赤豹:他为什要送你啊?
白颂:因为……
(欲知原因为何,且看下章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