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散落一地的斑驳。化成一张张不规则的脸蛋,印入刘荣脑中。窦太后、梁王、刘启。刘彻···
此次案子虽说是有惊无险渡过了,刘荣却是没有丝毫的庆幸。想想窦太后的蓄势一击,一旦发动,足够让刘荣万劫不复。该怎么办?刘荣静静的思索着。
“殿下,奴婢为你打扇。”薇儿温顺的跪坐在刘荣一侧,轻声说道。
“薇儿,你在宫中多久了?为什么要入宫啊?”刘荣若有所思。
“殿下,薇儿九岁那年,家里遭了大水,变被卖入宫中,已经有八年了。”说着,薇儿温顺的眼睛,浮上一丝黯然之色。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家人各一方。也不知道爹娘和弟弟到底在哪?
“哦,果然如此吗?”刘荣轻声说道。突然语气变得冷漠:“你一入宫,就跟在老太太身边吗?”
“是啊,殿下。”薇儿本能说道。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慌张跪伏于地上,哀求道:“殿下,殿下,奴婢,”
“你没有什么?没有将我的行动告诉老太太,是吗?”刘荣的语气冰冷,让薇儿如置冰窟。虽然刘荣现在是个徒有虚荣的太子,但对于她一个奴婢来说,仍大于天。难道,她也要像众多的姐妹中的一个,被借故仗毙,或是拉倒某座冷宫之中残喘余生么?
薇儿不禁打了个寒颤,哀求之声更盛:“殿下,殿下。”
“你们都小心点,这可都是皇上赏给太子的。荣儿,快来快来。这可是皇上赏给皇儿的礼物。”
自重案子结束后,椒兰殿再度响起栗妃跋扈的声音。自从母子案结束后,刘荣这位太子在宫中地位愈发的尊崇。刘启似乎也有补偿的意思,隔三差五的就赏给刘荣一些东西,还有母亲栗妃也有一份。这把栗妃高兴的,整天傲娇的就像只胜利的大公鸡。前些天的些许怨气,全部找机会给发泄出来。
“怎么?荣儿,这贱婢可是又冒犯你了?”一进门,栗妃就看到不停磕头哀求的薇儿,不禁怒道:“来人,将这贱婢杖责二十,打入冷宫。”
“殿下!”薇儿哀求愈发绝望凄厉。串串珍珠顺着惨白的面庞滚落。刘荣心中一软:“母亲,薇儿很好,只是我心情不好。薇儿,你下去吧,我和母亲有话要说。”这就算是带过了,薇儿忙谢恩退下。
“荣儿啊,你就是心太软。才让这些人不知尊卑贵贱,欺负我们母子。要我说啊,皇上就应该狠狠的处罚这些人。为我的荣儿出口恶气!”栗妃张牙舞爪的比划道。
出口恶气,有用吗?这些都是有意安排的。即使赶了出去一个两个,还会派更多、更隐秘的人来?能阻止吗?不过是徒惹大家不愉快罢了。还不如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薇儿伺候刘荣却是不错。刘荣需要什么马上就能送来,很是暖心。
“母亲可是从父皇那来?”
“是啊。”栗妃顿时高兴了起来:“荣儿,快来看看,这都是你父皇赏给你的。还不将皇上赏赐的东西端上来。”两个宫人端着赏赐便进来,却是两碟进贡果品,桑葚与杏仁。象征的意义大于实际。刘荣无语,你这么高兴就是因为这些不到二十块钱的东西?
栗妃却是没主意刘荣的表情,反而自责道:“荣儿,关于你那案子。母亲去求了皇帝,要严惩对于那些不知尊卑的人。你父皇,嗯,你父皇没答应。”
这是在逗我吗?刘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说话吞吞吐吐,全然没有往日傲娇的栗妃。你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吗?刘氏诸侯王耶?高皇帝血脉;守牧一方的大员。你确定实在帮我出气?不是帮我拉仇恨?看清楚前段时间的事了吗?这些人联合起来,你的皇帝丈夫都不敢强压。只能将你的儿子丢给他们,一个人去战斗。如果不是你的儿子是多了五千年的见识,有几分急智,恐怕现在这椒兰殿就要换人了。额,好像这事也是自己弄出来的。历史上的刘荣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出。算了,不计较了。
“荣儿啊,你父皇这次没给你报仇,你不会怪你父皇吧?”见刘荣没有沉默,栗妃面色有些紧张。她最大的依靠,就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儿子记恨丈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刘荣苦笑。记恨,他怎么敢?皇权就是天,况且还有父亲这个第二重天。中华数千年历史,可有皇子反抗父亲成功的?那一个不是身败名裂。就是号称“唐宗”的人,打着禅让的口号,也被人诟病多少年。
“母亲,我要去东宫。您去不去?”
“什么?你还要去东宫!这次要不是她使了手段,拉下你给梁王让位,唔。”
刘荣赶紧捂住栗妃的嘴。娘啊,你真是我的亲娘啊。你既然知道是她的手段,居然还敢这么肆无忌惮。真真是,不知道是聪明,还是不聪明。要说她不聪明,对这些又都清楚;聪明吧,就要有聪明点的做法。
“皇儿无须担心。我和那老太太不和,那是人尽皆知的。多说两句,也没人计较。”栗妃很是不耐的拍掉刘荣的小手,得意的扬着眉毛道:“皇儿,我告诉你,其实你父皇对那老太太也很不满,跟我说个很多次了。”
不满是肯定的,没有哪个皇帝喜欢一人之下的。况且,这个“一人”还动不动就拉偏架找茬。所以说,刘启现在依然能每天恭敬的向窦太后问安,实在是其心中的城府。只是,刘启在自己努力扮着孝子的同时,似乎也给栗妃挖了好大的一个坑。而且这个坑至少能将刘荣一起埋下去,是绰绰有余的。
窦婴,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高不过七尺,梳着散发的舞勺少年(对于这时代的标配冲天辫,刘荣是坚决不想梳的)。这就是自己的学生么。短短时间内,是搅得大汉风起云涌,却又轻轻的放下。事情虽然平息,但是这局势,让这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军,依然心有余悸。而刘荣也是平静的看着竹简。
终于,窦婴上前,对刘荣深深一拜,道:“殿下,臣有一言,还望殿下听之。”
“表叔,你我之间,哪还有这些虚礼。表叔请说。”刘荣忙扶起窦婴笑道。虽然此次事件,窦婴表现都平平,可是绝不能忽视窦婴的能量。这是能在窦太后、汉景帝及官场之间周旋自如的人。
“殿下。先贤有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还望殿下能听之。珍重。”面对刘荣屡屡表现,虽然屡屡化险为夷,还得到汉景帝愈发的器重,在民间太子的声望也日益拔高。但窦婴并不觉得这是好事。因为你取悦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得罪另一批人。取悦的人会记住你今日之功,但得罪的人,也许一辈子记住你今日之过,因此多有劝谏。
窦婴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韬光养晦,不要过度的表现自己嘛?就像前世某些某些民主大选,选举的时候都尽量模糊自己的政策,就是为了多多争取中间人士。但是上位之后怎么做,那就另说了。但刘荣听到这话,却只有苦笑的份。对于自身的处境,刘荣岂能不知。拼命想抱着刘启的大腿,但他随时都有抽身的可能;而得罪的人,比如窦太后、梁王,只会愈发视刘荣威眼中钉。各种明枪暗箭,也都是冲着刘荣。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刘荣的身家性命,并不取决于大部分的朝臣,而是帝王刘启与东宫窦太后。窦太后就不要奢望了,所以能争取的就只有刘启。以刘启的决心,除非刘荣能证明自己的英明神武,能不负他的期望。否则,绝不会因朝臣反对而改变废褚的决心。前世,因为刘荣之事,各朝臣也都争取过,可那又如何?结果窦婴闲赋在家,亚夫被饿死狱中,栗妃在冷宫中被害,刘荣在狱中冤死。如果刘荣现在不能努力证明自己,难道还要故事重演?但也不能直接拒绝。
刘荣对着窦婴深深一拜:“荣谢谢表叔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