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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争夺

陆一辰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话像个炸弹,炸得明月说不出话来。包包快乐地朝她跑过来:“妈妈妈妈,Janus说今天可以出去吃章鱼小丸子哦。”

她蹲下去抱起包包,问:“包包刚才为什么叫Janus爸爸?”

“Janus让我那么叫的。”大概是见她表情太严肃,包包乖乖地说实话。Janus很无所谓地补充:“刚才那个是陆一辰家的司机吗?嘿嘿,我故意的。”

她恨不得掐死这个祸害。

Janus嘿嘿笑着挠头,伸手就要搂她:“走啦走啦,带包包去吃东西!哎,地下停车场也很不靠谱的好不好,你赶紧走!这休闲服还挺好看的,你啥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哦对了,下午陆一辰找你了吗,他找你干吗了?”

“没什么大事。”她抱着包包钻进车里,双手扒拉着前座座椅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明天让阿姨带章鱼小丸子回家不行吗?”

包包大声抗议:“当然不行!”

Janus习惯性地耸耸肩:“放心吧有我呢!”说完,一踩油门,车轰隆隆地蹿了出去。

虽然早就知道Janus不靠谱,可是不靠谱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人间少有。本来明月以为有什么私家菜坊能安全地吃顿饭,顺便叫份章鱼小丸子给包包过过瘾,没想到他说的“放心吧有我呢”就是把车停远点儿,然后戴着口罩,跟很多人一起挤小摊。临下车前Janus冲包包炫耀:“包包等我哦,今儿这家章鱼小丸子绝对是你吃过的最最最好吃的一家!全容埠再也找不出第二家和它一样好吃!”

小家伙乐得直拍手。

“车钥匙给我!”明月左思右想都觉得不靠谱,在Janus下车前跟他要了钥匙。Janus还不乐意得很,嘟嘟囔囔地把钥匙给她,边絮叨“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边跳下车。

明月迅猛地从车后座蹿到驾驶席上。

果然没多久,包包就指着前方惊呼:“哇哦!”

Janus一脸苦相地在前面跑,手里拿着个纸袋子。他身后跟着三四个人,其中一个胸前挂着相机,还有一个估计是跑累了,停下来掏出相机咔嚓咔嚓直闪。容埠有名的步行小吃街上,一个光鲜亮丽的家伙身后跟着三四个腰圆膀粗的彪形大汉,就差喊抓贼了。明月也觉得很崩溃,早早地发动了车子,等Janus一跳上车就眼疾手快地找了个空隙发动车子蹿出去。

也不知道那几个记者看没看清楚车里还有谁。

Janus从纸袋子里掏出装章鱼小丸子的盒子给包包献宝:“看,没加芥末的!热滚滚的刚做好!阿姨带回家来的能有这口味儿?来宝贝儿,尝尝好吃不,慢点别被烫着了。”完全忘了一分钟前是谁被人追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包包吃得开心,一个劲儿搂着Janus赞美小丸子好吃。小家伙嘴甜,夸得Janus异常开心,差点把自己当成小丸子。包包吃东西都是先给妈妈,半晌了Janus才反应过来,从她身后钻出半个脑袋:“嘿,过瘾吧。”

“还行。”她没回头。

“哎,那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啊。”Janus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那天我真是气疯了,你把手弄成那样还跟我撇清关系,我受不了。你不接受我没关系,我也没强求你必须接受,可你也不至于自残以谢我吧?哎,说你呢,好好听着!”

她轻咳一声,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手是怎么伤的:“听着呢。”

“还有,不就是个绯闻吗,今天出来干吗来了?”Janus嘿嘿地笑,“明天就有头条,钢琴小王子Janus闹市买小吃,只为……嘿嘿嘿,你跟陆一辰有一毛钱关系哟,看哥的。”

“行了,知道你是钢琴小王子,不炫耀一下会死吗!”明月没好气,“我跟你说,明天要有这头条就惨了。等会儿回去你找东哥,他能压下的新闻通通压下来。这个事就慢慢淡下去,别再让人挖了,越澄清越没完。”

一个晚上明月忙着伺候包包跟Janus,晕头转向忙了个没天没地。好不容易最后哄包包睡着了,这才腾出点时间来理顺一下自己。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坐起来翻电话簿,找到要找的人拨出去。

那边的人还没睡,只是口气听起来有些烦躁,背后的声音稀里哗啦地像是在打麻将:“嗯,是我。”

“方便说话吗?”明月说,“现在。”

“稍等下。”那边的男人好像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是一阵忙乱的声音,没多久电话那头就安静了,“说吧,什么事。”

“咦,原来是你。”她突然把这个男人跟现实里的人对上了号,“原来是你。”

“你才想起来吗?”男人轻轻笑了笑,“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件,一是帮忙把明天有关Janus的新闻盖下去,陆一辰的不用管,但是不能让媒体再宣扬我和Janus有什么关系了;第二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查到,夏露胸前有什么特殊的记号,我有点害怕。”

“他看到了?”男人问,“我是说你的。”

“没有……”她顿了顿,觉得有些难堪,

“知道了。”对面很快转换了语气,“您是谁啊,放心,哪儿能让您操心这种小事,这事包我身上!放心吧,明儿就给您答复。”

“麻烦你了。”明月知道对面来人了,“先挂了。”

“回头来了新货再请您来。”对面笑眯眯地应付,“还得多亏您照顾生意呢!回见哈。”

挂了电话,明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最近步步后退,却拿不准对陆一辰来说是不是真的有用。

这样冲动地回来,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恨陆一辰?

付出过多少感情,就想收回多少。

想到他,明月又想起那扇降了一半的车窗,车窗内陆一辰戴着大号黑超的脸。

还是英俊得一塌糊涂,却让她又爱又恨。

又害怕。

Amy缺席Janus的庆功宴,并不是因为手受伤的事情终于还是被曝了出来。一份发行量极大的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一张陆一辰送采采礼物时,因为震惊而双手捂唇的明月的照片。照片拍得很好,甚至连她因为惊讶而格外亮的眼神都清晰可见。

题字为:陆一辰为女儿庆生,Amy误信美梦成真。

对方偷梁换柱,把采采过生日那天的事情写成了Janus庆功宴那一天。

大概意思是,那颗粉钻本来是人家送女儿的生日礼物,被Amy这女人误以为是给自己的,于是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可现在看来就很搞笑了。

约莫是陆一辰的授意,抑或是他的默许,这家报纸的编辑还挖出了个多年前的八卦。或者说,那并不是八卦,而是一个诺言。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陆一辰百般酝酿之后,打算跟明月求婚时用的点子。明月也知道。

她头次见陆一辰的那个晚上,他就问过她:“刚才的那一幕,你熟悉吗?”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她听说过。

少年时期的陆一辰远没有现在来得稳重,那时候他偏激、莽撞,还有着那个年纪独有的迷茫和莫名的愤怒。心情不好就逃课泡吧,直到有一天……

那是个夏日的午夜,和往常一样,整整一天的闷热终于散去,风习习地卷过来,卷得人浑身舒畅。陆一辰和往常一样逃了晚自习,几个人每人手里搂一个酒瓶子,从酒吧出来之后顺路溜达,刚走到学校附近的停车场准备取车回家,突然听到熟悉的嗒的一声。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紧接着听见噗的一声,然后是子弹擦在地上的闷响。

那时候陆家还有些不能说的生意,老爷子还在世,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却不想,黑暗已经开始降临。

他身边跟着几个人,那时候还不认识向渊,认识时间最久的就是二多。二多比他大,一把把他捞起来,带着他滚了几滚,钻到路旁的草丛里去,贴着他的耳朵说“前头跑”,边说边递了把枪给他。

几个人俯下身体顺路往酒吧的方向跑,刚跑了一半,陆一辰就发现身后好像有几个人转了方向。他正要回头看,就被二多踢了一脚,低声喝道:“跑!”

紧接着,二多从背后卡住他,用整个身体把他牢牢护住,猛地一下站起来往马路对面的停车场跑。没跑几步,陆一辰明显感觉到二多闷闷地震了一下。紧接着,二多咳嗽了一声,有温热的东西滴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就着车子的掩护钻到车前,二多整个人已经抖得不行。陆一辰帮他调整好姿势,一开车锁就迅速把他推进车里,自己跑到另一侧跳上车,完全顾不上左右两侧的车子,踩着油门往后倒。慌乱中他没有留意身后有没有人追过来,也没顾上听闷声的枪响。

陆一辰单手扶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去握二多的手。二多的手冰凉,大概是因为疼,手心都是冷汗。他伤在了腰上,此时斜歪着靠着车椅,疼得直抽气。陆一辰心里恨得要命,却也只能握着二多安慰他:“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回家,一定不会有事的二多!”

陆一辰急着回家,哪里还看什么红绿灯,眼看着车少,还剩四十多秒的倒计时就冲了过去。冷不丁二多一哼,他扭头一看,就这么一分神,前方十字路口就突然蹿出辆自行车,等他意识到要踩急刹车,有个白色的人影已经被卷倒在车前。

他不耐烦地倒了倒车,降了一半车窗,说:“我有急事顾不上带你去医院,伤重了你自己打120。车牌记清楚了,回头来城北CMI领钱。”

那个白色的人影一抬头,有点疑惑:“陆……一辰?”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同学明月。

在那天晚上之前,陆一辰对明月的印象只有“女同学”这三个字。但当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明月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跛着脚一跳一跳地扶好自行车,甚至打算再次骑上去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二多一眼,然后把头探了出去。

“自行车丢了,人上来,赶紧。”他冷着脸想,女人真麻烦,“等会儿送你回家。”

明月也听话,乖乖地就爬上去了。

他直接回了陆家老宅,停了车就有用人上来扶二多,他跟着帮忙照顾,走出好远才想起让人去通知明月在车里先等会儿。

二多没伤到要害,只是疼得厉害,陆一辰一直攥着他的手,只觉得他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在自己手背上抠下一块肉。家庭医生给他打了麻药取了弹头,然后细细地包扎好伤口,打了针让他休息。

陆一辰等得心烦气躁,直到得了最后的积极消息才松了口气。他扶着楼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沙漠里,腿沉得提不起来。回想起刚才父亲听到二多受伤时的面无表情,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陆一辰,如果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吊儿郎当,今天的事情就绝对不是最后一次。既然你生在陆家,就得做好有人为你死的心理准备。要不想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你最好给我像个男人!”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处境是真的危险,自己是真的又不负责任又浑蛋。

他下了楼,站在客厅里,脑袋里一片空白。二多护着他的时候,胸口那沉闷的一震,还有自己肩头明显感受到的血液的温度……陆一辰放肆得久了,很少有这种烦闷无处宣泄的时候。管家大概知道他受了惊,特意来问他要不要喝口热酒,见他肩头斑驳的血迹,又帮他放好了洗澡水。

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的时候,他差点睡着了。蒙眬间好像听见有人尖叫,还有枪声和女人抽泣的声音。他猛地从水里坐起来,额头上一头的汗,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车里好像还有个不太利索的人。

他赶紧穿好衣服出去看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同学。陆家倒是安全,只是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撞伤明月。她一路上没有说话,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他竟然也就给忘记了。

明月已经窝在后座睡着了。经历了这样一个晚上——莫名其妙地被撞,莫名其妙地丢掉自行车,莫名其妙地跟在个浑身都是血迹的人身边,最后莫名其妙地被遗忘在车上直到半夜——她竟然还能睡得这样安然。

陆一辰轻轻拨亮顶灯,只见后座的女孩睡得正沉,眉目舒展,嘴角微扬。朦胧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上仿佛洒了层光,带着融融的暖意。大概是梦见了什么事情,她嘴角的弧度略微大了一些,很好看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那种小贵安康的家庭里平和沉稳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陆一辰觉得自己烦躁不安的心突然就沉静下来。

她的恬淡让他既羡慕,又嫉妒。

明月睡得这样甜,陆一辰几乎是带着恶意地拍醒了她。

她睡眼迷蒙地看着面前的人,只见陆一辰好像很心烦气躁,一双眼睛正乌沉沉地盯着她看。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摸了摸脸,朝他笑了笑。

然后陆一辰倾身抱住了她,像是在汲取那一点点的温暖。隔了好久,他突然说话了,声音很低沉:“受伤的那个叫二多,今天要不是他在,那一枪就打得我脑袋开花了。我一直吊儿郎当,什么事都不在乎。但是二多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想让他替我去死。”

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能慢慢地抱住他的肩膀。

然后他紧紧圈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在了她柔软的小肚子上。

“明月,你害不害怕?”陆一辰问。

她想了想,老实回答:“怕。”

陆一辰抬眼看她,温柔的眉眼,然后抬起身体吻住了她。

察觉到他的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温柔地回应了他。

于是那种最古老最狗血的故事桥段终于上演,班级里成绩永远倒数、打架逃课是家常便饭,甚至因为家庭原因随时都有危险的二世祖,好像对这个家境普通、成绩好、总是喜欢穿白裙子的乖乖女有了一丝好感。

没什么特别难以言喻或者惊心动魄的感情,只是因为她曾给过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和水一样安抚的亲吻。

当然,因为陆家的成功漂白,报纸当然不会写得这么直白。他们隐晦地略过了二多受伤的事件,只说是陆一辰开车不小心撞到了同学明月,就此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开始、怎样的过程已经无法详询,可单从明月离开好几年,陆一辰依旧戴着M形的袖扣,把所有陆家车牌全部换成LM的做法,就足以显示出他对妻子深深的感情。

还有那个关于求婚的故事——用镶满了水晶的小飞机载着钻戒飞到她的面前,英俊的男人单膝下跪,几乎是捧着全世界请她嫁给他,真是浪漫到了极致。

晚报发行的当天,就引发了新一轮轰轰烈烈的讨论。除了Amy的不择手段被更多人唾弃,也有人通过她,来回想当年明月安静的美丽是怎样的摄人心魄,不仅让陆一辰倾心以待,更让他脱胎换骨。

明月边看新闻八卦边冷笑,不知道有一天,这些人知道他们口中的Amy和明月其实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会有怎样可笑的表情。

人们总以为陆一辰的改变是因为女人和爱情。

殊不知,他是为了身后的鲜血,和一条条性命。

Janus看了新闻之后很气愤地打来电话:“人不要脸天诛地灭,他怎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他会爱人?他最爱自己!家里有老婆还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怎么不让人写一写?”

“行了行了……”明月打断他,“我跟你说,不管他怎么做,只要不伤害到包包,我都无所谓。我也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好不容易帮你撒个谎,现在又被陆一辰拆穿了,你好好跟东哥商量商量怎么解决吧。我是说……我的手。”

Janus随便地“嗯”了一声。

“别敷衍我!”她有些急,“你敢说什么大不了老子以后不弹钢琴了这种话,信不信我回头打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Janus说,“我就说你被陆一辰绑架走了。”

明月叹了口气:“我也想这么说……可是现在,除了我们俩,谁还会相信我们。你还好,在外人看来,我现在是巴不得攀上陆一辰,巴不得被他绑架走。谁肯信我?强龙压不倒地头蛇,你就听我一次。”她突然有些难过,“别真跟陆一辰杠上,我们输不起。光他手里的那些媒体资源就能喷得我们无处可逃,哪还有资格谈什么公平和真相?昨天晚上我们出去买章鱼小丸子,不知道有没有被拍到,我找人帮忙压下来了。我能做的真的太有限了,而且你也知道,也不能老去麻烦他。你……委屈一下吧。”

Janus沉默了半天,最后冷笑一声:“你还记不记得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她一怔:“怎么了?”

“不就是为个脸上好看吗,我让给他。”Janus顿了顿,好像还想说什么似的,可没再接着说下去。

明月轻轻说:“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动摇了,你一定……要毫不客气地骂我。但是除此之外,我不想你掺和进来,这一切跟你没有关系。你一定一定,不能因为我而受了影响,好吗?拜托了。”

“跟我无关?”Janus说,“只要是你的事情,就不可能跟我没关系。而且你这个人太容易心软了,自从你跟陆一辰见面以后我一直觉得,很有可能有一天,你会再次被他打动,他只要说两句话你就相信了。你要我别管你的事,我能吗?”

明月揉了揉额头:“我知道我就是那种耳根子特别软的人,所以我才请求你,如果有一天我动摇了,放弃了,你一定要态度强硬一点,别让我留在容埠,这样就可以了。如果我做不到毁掉陆一辰,你也不用替我做到。”

隔了几天有媒体辗转找到明月想约她做访谈,主题大意不外乎就是“陆一辰、Janus和Amy”。打来电话的是一位女记者,声音很嗲,说话内容却丝毫不留情面,一副“约你是看得起你,你得知道感恩”的口气,堵得她一阵恶心。

结果晚上看电视,居然看见了Janus上节目。

真是罕见。

Janus在钢琴界崭露头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他除了做过几次严肃的专业类访谈,几乎没有涉及过任何的娱乐节目。

那档节目是娱乐访谈类节目里顶有名的,主持人水准也很高,该八卦的一点儿不少,不该多问的也绝对能做到闭口不谈。明月眼看着他们的谈论话题从钢琴开始,到Janus的学习历程,到他生活中遇到的重要的那些人……最后到明月。

过渡自然,最后甚至是Janus先提到Amy的名字。

这是她仅有的一次听Janus在别人面前提到自己。大概是因为认识的时间久,或者是在一起的时间太长,Janus说起来话匣子关都关不住。

她听他说起双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弹琴的酒吧里。他喝多了,听她弹琴吱吱呀呀的就嫌不好听,摇摇晃晃走过去戳她的肩膀,口气很冲:“喂,你这是乱七八糟地弹些什么!这么难听的东西你都敢拿出来给别人听?”

她不服气:“那你来弹啊!”

他真的赶她起来,趁着酒意坐下来弹曲子。有时候虽然会觉得快节奏、炫技巧、玩花样似乎很厉害,其实一些舒缓又轻柔的曲子,才极其考验弹奏者的能力。

微妙仅在那一点点的轻重缓急和延音之间,整体效果就截然不同。

她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只是觉得好听。大部分都是婉转的,和弦整齐,清亮得像水,很悠扬,也很忧伤。她倚着钢琴一角,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午后,日光斜洒,阳台上木质的桌椅闪着光。她坐在椅子上看书,一条纯白的萨摩耶趴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正看得入神的时候,有人从背后环住她的脖子,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放松又自然地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就连温热的呼吸扫在她的脖颈上,都是那样的美好。

只是那种美好转瞬而逝,再也无法拥有一次。

她已经不能再靠近他。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她竟然在激光灯变幻莫测的颜色里,仅仅因为想起了那样一个干净晴朗的午后,听着听着就怔怔地掉下泪来。

Janus弹得开心,得意地一抬头,就见明月刚才还一副倔强不服输的脸上满是斑驳的泪痕,突然就吓得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弹个轻松愉悦的曲子竟然能把人给听哭,挠挠头,很纠结地问:“难道你不喜欢轻松的曲子吗?”

Janus对着主持人哈哈大笑:“后来她解释说是因为觉得很感动,所以才会听到掉眼泪。我觉得很开心啊,很少有人说感动到哭。”

主持人理解地点头:“是不是就觉得,遇到了知音?”

“哦不不不……”Janus笑起来很爽朗,他狡黠地眨眨眼卖了个萌,“后来我突然发现,我的钱包丢了,是她帮我付的账单。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们这才算真正认识啦,我要给她还钱嘛。然后就慢慢觉得,她人特别好。不过也不是那种不管你说什么都回‘哦对啊’‘是这样的啦’‘好啊我也这么想的’,而是有时候说话特别狠,可心里对你还是一样的好。”Janus皱着眉毛总结,似乎是脱口而出,“所以……”

“所以……”他明显地顿了顿,改口,“她说想回来的时候,我就说‘好啊,那我回去办个演奏会,你来给我当特约嘉宾吧怎么样’。”

“然后你表白了哦。”

Janus微微一笑,有点心酸又有点自嘲:“嗯,她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我知道她在做什么,而且……我也很支持,这样就足够了。不过她的确是摔伤了手,因为太紧张了,表演完往后台走的时候摔了一下。至于陆一辰先生跟她,这是他们的私事,我不方便说什么啦。”

“那么后来呢?”

“我没有再提。”他苦笑,“大概是让她有点困扰了。”

后来Janus好像还说了很多,隐晦地提到了陆一辰。从头至尾Janus都是微笑着的,也没说什么特别紧要的事。用明月的眼光看,他就是上了个节目,说了通Amy挺好,然后节目就结束了。

她有点儿崩溃。

不过节目的反响还不错,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好像忘了Janus跟记者们僵持的事情,更关注的是他炮灰男配的悲惨命运,纷纷表示Amy这个女人真是胸大无脑,放着好端端的Janus不要,非要贴陆一辰的冷屁股。

搞得明月也很是惆怅。

但是总而言之,如果这就是陆一辰要的效果,她觉得自己尚能承受,压力不大。除了出门有点不太方便之外,其他的一切还算可以。

八月底,包包收到了陆家幼儿园的录取通知书。正方形的烫金信封,里面的录取通知书设计得像请柬,最下方是陆一辰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和印章。都是明月熟悉的字样。

她拿着通知书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送包包去。且不说那里环境幽雅安全可靠,单说师资力量,她也实在是不想放弃。

通知书上写了体检时间,一个星期以内由家长带着通知书到指定医院体检。体检结果会直接寄送到学校,如果体检不通过,会由校方直接打电话通知家长。

一大早明月就给包包叮嘱了好几次,说打针不许哭,哭了就不是男子汉。包包小胸膛挺得倍儿高,保证自己绝对不哭之后,才跟着保姆出门。

他们刚走,明月就觉得有什么地方没叮嘱到,正绞尽脑汁地想着,Janus打来电话说有个新曲子很不错,看她什么时候有空过去听听看。

她就打扮打扮出去了。

谁知包包第一天去上学就没回来。保姆去接的时候被对方告知,陆先生下午来过,已经把孩子带走了。具体怎么回事他们也不太清楚,陆先生说他已经跟包包的妈妈夏露谈过了。

保姆是明月这次回国以后才请的——明月以前是用夏露的护照办的出国手续,回来以后她并没有换,所以在所有的公开场合她都一直用着夏露的身份证件——保姆在学校找不到人,只能回来原样学给明月听。

她还没说完,明月脚一软就栽在了沙发上。

这个时候指责校方和老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更何况她曾连续大半个月跟陆一辰传过绯闻,谁都知道他们是熟识。

她疯了一样给陆一辰打电话,他一直不接。她又打到陆叔那里,对方说先生没回来,等他回来了一定转告。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报警的念头,在家里暴躁地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满腔愤怒无处发泄,最后抓了车钥匙出门。

手弯曲的时候还有点紧绷绷的痛。

可是跟她的心痛比起来,那根本不值一提。

她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陆一辰终于接了电话,电话那边的他有点漫不经心:“喂。”

“陆一辰!你把包包带到哪里去了!”明月几乎是在吼,“你快点把他送回来!”

他轻笑一声,好像低声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带他出来吃饭啊,你要来吗?”

“你们在哪里?”她呼吸急促,一秒钟也不想耽搁,“我去接他。”

陆一辰报了地址。

没等他话音落地,她就掉转了车头。陆一辰大概也听出她是在开车:“那我们在这儿等你,先挂了。”

“别挂电话!”她尖叫一声,紧接着哀求他,“不要挂……我很快就到了,拜托你别挂掉电话。”

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鼻子一抽一抽的,隔着听筒他都能听得见。

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明月这辈子都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她刚才在城北的陆家附近,而陆一辰带包包去了城南。如果不堵,按照正常的速度起码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她用了半个来小时就到了。推门进包间的时候,她神色仓皇,一眼看见包包之后就大步直接跑过去,根本没在意旁边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包包不懂事,见妈妈进来就举着手叫她,要她抱。

她冲过去一把搂住他,呼吸急促,把脸紧紧埋在小家伙的肩膀上,看得出来是真着急了。她搂得太紧,包包挣扎着要钻出来:“妈妈你干什么……”

她双手捏着包包的肩,松开怀抱看他。看了半天突然发了狠,拽过来就打他的屁股,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平常怎么教你的!啊,平常我都怎么教你的!别人给点儿好处就跟着走,谁告诉你能这样的?!”

包包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陆一辰一把把他从明月手里拉出来抱在怀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谁说我是别人了?”

她蹲着抬头看他,眼眶里还含着泪,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你说什么?”

“我说,谁说我是别人了?”他重复了一遍,“你打算瞒我多久?”

明月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她像魔怔了,又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扑闪着眼睫,嘴唇发抖:“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她噌地站起来,劈手就要夺包包。

陆一辰身体一侧就躲开了,他往后退了退,单手抱着包包,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吃饱了吗?”

包包在他怀里很乖地点点头。

她整颗心都揪起来,仿佛连哭都没有力气,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刚才站起来时太快太猛,她眼前一片漆黑,扶着椅子才勉强撑住身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远得像从外星球飘来的一样:“求求你,把包包还给我……把包包还给我……”

他嘴角一勾,笑了:“我儿子,凭什么要给你?”

“谁说他是你儿子!”她不知道为什么包包就成了他的儿子,急得要哭,“我怀他十个月,养他三年,你说是你儿子就是你儿子了?那我算什么?!”

包包大概是被她的样子吓坏了,虎着脸直瞪她。她朝包包伸出手:“来儿子,妈妈抱。”

包包也朝明月探出身体张开手,想让她抱。

陆一辰胳膊一使劲就把包包朝自己的方向拐了回来,他另一只手把包包的胳膊搂回来,哄他:“爸爸跟妈妈谈点事情,包包先跟阿姨出去吃东西好不好?”

他哄孩子的神情太温柔,语调和煦得不成样子。包包鼓了鼓嘴巴,有点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

他转身把孩子送到保姆怀里,还没转身,就见明月朝他扑过来,伸手就要抢人。保姆不敢太使劲,手一滑,孩子就被明月搂住了。她搂着包包往后退了几步,眼底都是警惕:“我不会把包包给你的,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做梦!”

他波澜不惊地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胳膊肘支到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不如我们谈谈条件,你随便开。”

“我要儿子。”她不假思索。

他想了想,竟然点头:“可以。”

她不太信:“真的?那我们走了。”

“你要儿子可以。”他说,“连你一起留下,还是那天的提议。”

她冷笑:“免费保姆外带暖床工具?”

“不愿意也可以。”他站起来,顿时又让她有了压迫感,“人留下,你随意。”

“陆一辰你浑蛋!”她终于克制不住,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我都不知道谁是他爸,你凭什么说他是你的?你凭什么跟我抢?我怀了他十个月,妊娠反应吐得要死,后来身体重了,浑身浮肿的时候你又在哪个女人的床上?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他是你儿子,你要接回去养,你凭什么?”

她咆哮的时候他捏了捏眉心,好像有些不耐烦。等她不说话了,他才又抬头:“凭你刚才没素质的咆哮,我不相信你能教育好孩子。如果你觉得条件无法接受,”陆一辰淡淡地笑了,“那不如我们法庭上见。我相信……那时候的条件,恐怕就不由你随便开了。”

她气得又想哭。包包懂事,见她掉眼泪就帮她擦:“妈妈你哪里疼啊,包包帮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亲了亲包包的脸,软软的,还带着奶香气。她想到陆一辰要跟自己抢孩子就忍不住想哭,搂着包包一个劲儿亲他。她的眼泪沾了他一脸,到处都是,而她因为一直边哭边揉眼睛,整个眼睛都是红的,像兔子。

脸色更是难看得厉害。

陆一辰微不可察地嘘了口气,转开了视线:“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他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她,眉目冷峻,“孩子我一定要要。”

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说话时的神态,冷漠,又坚定,毫无转圜的余地。要是包包被他带走……要是包包被他带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过。

陆一辰出去了,明月终于敢靠近椅子一点。她抱着包包坐下来,冷不丁一抬眼就看见了刚才陆一辰坐过的位置上,一个文件袋正放在桌面上。

她下意识地拿来看。

果然,是亲子鉴定报告。

她就知道,这阵子他销声匿迹,好心给了包包录取通知书,提前一个星期去做体检,只怕就是在等这一天。她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要被逼到绝路上了。

不该带包包一起回来的……不应该的……抢走她最珍爱的东西,远比毁了她自己更致命。

她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给Janus发短信,发了一半又删掉,重新编辑了一次,又删掉。她的手一直在抖,怎么都定不下来,最后把手掌按在胸口,拼命地深呼吸才勉强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明月,你一定不能倒,一定不能。

包包知道她难过,却没弄清楚她为什么难过。他歪着脑袋突然说:“妈妈,刚才那个叔叔真的是爸爸吗?”

她强打起精神,咧了咧嘴应付他:“Janus不是也经常骗你说他是爸爸吗?这个叔叔逗你玩的。”

“可是他头顶也有两个旋儿!”包包指着自己的脑袋,“Janus就没有!所以我觉得这个叔叔应该是爸爸。”

她笑不出来,只好摸摸包包头顶的发旋:“那包包喜不喜欢这个叔叔?”

“嗯……”包包挠挠头,“他没有Janus好玩!”

她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等会儿叔叔如果让你跟他回家,你就哭,边哭边打他,不跟他回去好不好?妈妈不想跟包包分开,包包也不要离开妈妈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竟然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Janus赶过来的时候,陆一辰正倚在包厢门口抽烟。见了Janus,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眼神在对方身上滚了一圈:“你还是进去劝劝她早点接受我的提议,别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我不可能让我儿子跟着她吃苦的。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会再跟她联络。不过你们要敢偷偷带着人走,别怪我不留情分。”

说完,他掐灭了烟,大步走了出去。

Janus有点发怔。

他推开包厢门,见明月抱着包包背朝自己坐着。

听见推门的声音,明月浑身一震,紧紧搂住包包回头看,神色防备,嘴唇都有点发抖。见进来的是他,她才放松了些,表情还是很僵硬:“陆一辰呢?”

“他先走了。”Janus试图安慰她,“哥这不是来了吗,来来来,放松放松,别紧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月大概说了说情况。

“包包真的是陆一辰的儿子?”Janus看起来像是惊到了,“你怎么不早说!”

她把亲子鉴定书推给Janus:“说了有什么用?我也不会一个人回来。”

他抓起来翻了翻,最后深吸了口气:“他什么要求?”

明月吸了吸鼻子:“要孩子。”

“不给呢?”

“法庭见。或者带着包包一起搬到他家里去。”她眼中蓄满泪,声音有点哽咽,“你知道吗,我现在没有固定工作,单身,我觉得打官司我根本没胜算。他如果非要跟我抢,我甚至都请不到好律师。”

Janus也轻松不起来了,半天憋出一句脏话。

这天晚上,明月做了一个梦。

梦里,像是有人在她的心上用力地揉捏。她头痛、心口痛,痛得要喘不过气来……

她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但是看不清脸。明明是梦见过很多次的人,明明是那样的熟悉,但就是不知道她是谁。

她低着头好像在哭,边哭边说:“怎么办,怎么办我怀孕了……他不肯要,我该怎么办……宝宝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一直在喃喃地说着。

而明月,像个溺水的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紧接着画面一转。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那个红衣女孩冲出人行道,砰的一声被一辆黑色SUV撞得飞起好几米高,然后摔在地上,毫无生气。她包里的东西撒了满满一地。

然后车上下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明月眼睁睁地看着红衣女孩被撞飞,看着肇事者打120,看着马路上一圈的围观行人,看着救护车上推下来的担架,看到地上……蜿蜒的血痕。

她想过去看一眼的,她想尖叫的,但是身体动不了,只是觉得痛……

醒过来的时候明月满脸泪痕。天还没亮,客厅里地灯微微的光透进来。她胡乱擦了擦脸,心口被揉捏的疼痛如此清晰,一瞬间有些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明月躺了会儿,梦已经忘记大半,却还是睡不着。她打开手机看时间,却看到有一通陆一辰的未接来电,凌晨二点四十五分。大概是她睡太沉,竟然没有听到。

还有什么谈的必要吗?这样晚,无非又是一场男欢女爱。

她恨恨地关掉了手机。

不过陆一辰的来电倒是让明月暂时忘记了那个梦,转而开始考虑起包包来。毫无疑问,包包跟着陆一辰会得到最好的教育,按照陆一辰现在的情况,他也应该会给包包提供良好的事业起步。但是光凭这些要她放弃包包,她不愿意。

她只希望包包健康快乐,并不要求他有多么高的成就,她不需要陆一辰搭建的平台。

这么想着,明月更睡不着了。

跟陆一辰抢人,真是一场战争。

第二天明月没有送包包去上学。他们吃早餐的时候包包的老师打电话来道歉,说陆总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昨天她以为是陆总跟家长商量好的,才那么轻易地让陆一辰带走小孩。

明月有点生气:“我记得办手续的时候是给过门禁卡的,当时还说见卡进园,老师跟孩子确认以后,让家长签字领走孩子的。我家包包跟陆先生没有任何关系这大家都知道,但是因为陆先生是幼儿园的出资方,哦你们叫他陆总的是吧?他想带走谁就能带走谁,你们的安全保护我实在不能信任了。过两天我会去办理手续的,不好意思,我们准备换家幼儿园了。”

那位年轻老师快哭了:“真的对不起夏小姐,陆总一口咬定是您没有时间来领孩子,还给我看了包包和他的亲子鉴定结果,再三表示他是包包的爸爸,绝对不会对包包怎么样。还说新闻报道不是真的,他追了您好几年您都不肯答应他……还说您不肯见他什么的……我就……我就……”

听到这儿,明月真是要被陆一辰气笑了。

“园长说如果不能得到您的谅解,我也不用再上班了。”老师抽了抽鼻子,“我真的很抱歉,但是这种事真的只这么一次,您原谅我好不好?”

明月叹了口气:“好。”

“那您现在送包包过来可以吗?”老师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期待,“我等你们。”

明月有点犹豫。

“下次就是陆总说炒我鱿鱼我也不会让他带走包包,可以吗?”

明月等的就是这句。

她顿了顿,喊包包:“包包去换衣服,我们该去学校了。”

送完包包出来,明月正准备用手机查查律师事务所的信息,就见陆一辰朝她走来。因为她正站在幼儿园大门口,所以也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朝自己来还是准备进幼儿园。她并不太想跟他谈话,于是转了个身,意图避开他。

哪知才转过身,她的胳膊就被拽住了:“我们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她语气不太好,“除非你放弃,不然我们法庭上见吧。我还真不信你就一手遮天了。”

他笑了:“你还别真不信。跟我打官司,再加上那个小钢琴家,你能有几成的把握?”

她微微侧着身子抬头看他,还是很倔:“那就到时候再见吧。”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陆一辰突然地示好反倒让明月不适应,“你带着包包住过来,包包跟采采一起上学,有司机和保姆接送。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为什么?”她眼里全是戒备,“我就不想跟你住一起。”

“多少人求着我想跟我住一起呢。”陆一辰突然笑得有些邪气,“我现在送上门来了,你不要?”

明月白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她发誓自己真的是满含怒气地白了他一眼。但是在陆一辰眼里,或者说自从得知包包是自己的儿子后,明月的任何动作在他眼中都好像变得可爱起来,就连刚刚明月白了他一眼,他都觉得她像是在撒娇般地发嗔,眼神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然后他非常不配合地一把将明月抱了起来。

明月真是要惊呆了,反应过来以后她就打陆一辰:“你干吗,放我下来,你干吗?”

陆一辰三步两步就把她塞到车里,紧接着跟了上来,高大的身躯压住她,眉眼间都洋溢着春风得意:“反了你了,以为包包是我儿子我下不了手,开始得意了?”

“你这个臭流氓你放开我!”明月挣扎了半天发现挣不动,索性停了下来,“你放开我!要不然我真的喊人了。你们家幼儿园门口,保安都在呢,你也不想闹得世人皆知吧!”

“那你喊喊试试喽。”陆一辰竟然耍无赖,“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谁不长眼,敢过来敲车窗。”

明月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总是说不过这个人,打又打不过。她气得直咬牙,却觉得紧紧抵着的陆一辰开始不老实起来。

身边包围着的全是陆一辰的味道,她的脸唰地一下烧了起来。

陆一辰不怀好意地笑,还恶意地动了动腿:“怎么了,嗯?你怎么了?”

明月拼命踢他:“你离我远点儿!”

他退开了些,转而压住她不让她乱踢,然后在明月的耳朵上咬了一口:“踢坏了你可怎么办?”

明月浑身一僵。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调情吗?明明前几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明明上上次,陆一辰还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丢在浴缸里……但是现在,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一辰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放开了她。他整理了下衣服,见明月也低着头整理,突然开口:“你要是不愿意,那就让包包跟着你吧,我搬过去跟你住。不过包包的户口要过到我这里。”

她又惊到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再这么看我我就亲你。”陆一辰说得一本正经,“怎么,还不愿意?”

明月点点头。

“点头就是同意了。”陆一辰靠在车椅上。

“是不同意!”明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我是不会跟你住在一起的,不是住你家还是住我家的问题好吗?而且凭什么要把包包的户口过到你那里?那跟我败诉有什么区别,抚养权归你?”

她说话的时候,陆一辰闭着眼揉了揉眉心。见她说完了,他手指还抵着眉头,睁眼看她:“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包包的户口过到我这里,就是陆家的人。我现在只有采采一个女儿,包包过来就是未来陆家的继承人,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明月被他话里的意思彻底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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