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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惊变

容埠最近关于宜家花苑的传言很多,特别是关于补偿业主的方面,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总的来说,还是负面内容比较多。CMI的公关部门在全力以赴扭转局面,陆一辰本人则把重点放在资金来源。

毕竟有钱才是硬道理。

这天中午他在丰园陪人吃饭,中途出来透气,在走廊上碰到了梁若琳,她笑着跟他打招呼:“好巧啊陆总。”

天已深秋,她还穿着裙子,虽然穿着长筒靴子,但是看起来就很单薄。陆一辰的眼神在她身上一滚,瞬间就想起明月早上起床的时候,冻得像只兔子似的哆哆嗦嗦……想到明月,他的眼神也柔软了些:“你好梁小姐。”

丰园每一层都有两个开放的休息室,放着沙发,供客人出来透气的时候小坐休息。今天的客人里有几个特别喜欢喝酒的,酒品也不怎么样,极其难缠。他被灌得太凶,这会儿出来透气就已经觉得开始有点酒气上头,于是靠着一个沙发坐下来,手撑着额头缓解一下。隔了会儿一抬头,对面坐着梁若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心底其实很不耐烦:“梁小姐还在啊,那我先失陪了。”

“陆先生。”梁若琳慢条斯理地说,“听说CMI最近有点经济状况,请问你需要帮忙吗?我现在手里还有点闲钱。”

陆一辰嘴角微勾,回身看她:“谢谢梁小姐的好意,我倒是还没被逼得那么紧,谁的钱都会要。”

梁若琳的脸色变了变,看着他的目光含着怒气:“你总是这么让人讨厌!”

他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外走。

突然他背后一阵声响,紧接着梁若琳冲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她整个人都贴在她的后背上:“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梁小姐,你松手。”陆一辰的声音不带感情,“请自重。”

“我不,我不!”梁若琳几乎是在喊了,“明明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我斗不过梁瑾瑜是我没他有手段,但是我也不是穷得过不了日子。你不是最近缺钱吗?我愿意把我的都给你,帮你渡过这次危机。那个女人能给你什么,帮你做顿饭吗?给你生孩子?她那个小琴行都是你出的钱呢!她会的我什么不会,你为什么就不能看一看我?”

陆一辰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稍微一使劲就掰开了她的手。他顺势将她往后推了一把,让她离开自己,然后掸了掸衣摆,居高临下地看她,目光里都是厌恶:“梁小姐,不管你跟向渊是基于什么情况的订婚,起码现在你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你要不要名声我管不着,向渊还要脸呢。再说了,我跟明月是领过结婚证的,我现在可是已婚,你这么光明正大地勾引已婚男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梁若琳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带着哭腔:“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看着她,眼神几乎是看着可怜鬼的同情:“因为她,从来不会做出你现在做的事情。梁家不是一向吹嘘自己是贵族家庭,子女们受的都是贵族教育?看梁小姐的表现,我真是对梁家的贵族式教育非常怀疑。”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见不到爸爸,斗不过哥哥,连喜欢的男人都讨厌我!”梁若琳号啕大哭,“我再矜持又有什么用?反正你们都不喜欢我!”

她情绪崩溃,声音太大,已经有服务生远远地看过来。

陆一辰招手朝那个服务生示意,对方很快过来,问:“需要帮忙吗陆先生?”

他朝坐在地上痛哭的梁若琳努了努嘴:“她情绪失控,你们带她去缓缓,打电话给梁瑾瑜家里让他们来接人。”

服务生走过去安抚梁若琳,试图扶她起来。她甩手打开那个服务生,几乎是在咆哮:“滚,滚开!别碰我!”

陆一辰不想多停留,转身就走。

才走几步,腿又被扑上来的梁若琳抱住。她现在形象全无,裙子本来就不是很长,现在几乎是坐在地上,裙摆快要褪到大腿根部。她整个人扑在陆一辰的腿上,不肯松手。她哭得妆都花了,抽抽噎噎地说:“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现在唯一能挽回的就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陆一辰强忍住自己想踢开她的冲动,瞪了眼旁边的服务生,目光凌厉:“愣着干吗?叫几个人来送她去医院,她喝醉了。”

丰园的服务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在陆一辰开口的时候,对方已经用对讲机叫了人来。陆一辰话音刚落,远处就跑来几名服务生,都是大男人,轻易分开梁若琳跟陆一辰,半强迫地要带她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梁若琳大声叫,“你们要干吗!放开我!”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大概是领班,一把捂住梁若琳的嘴巴,给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他把梁若琳送到旁边的人手中,然后轻咳一声跟陆一辰道歉:“对不起陆先生,梁小姐喝醉了,冒犯了您。我们先处理一下,晚点过去给您赔礼道歉。”

陆一辰摆了摆手:“你们处理好就行了,我跟你们老板长昊熟,不用专门过来了。”

那领班朝他行了个礼:“那您需不需要换件衣服?您这件我们晚点洗了,会帮您送到府上的。”

“不用。”陆一辰不想多留,转身走了。

梁若琳被服务生们箍着,眼看着陆一辰走远了,呜呜地挣扎。那领班走到她面前,也行了个礼,姿态恭敬,语气却不怎么样:“梁小姐,这是丰园,不是谁都能撒泼的地方。请吧。”

说完朝身边几人示意,拖着梁若琳往外走。

这边梁家接到电话,说梁若琳大闹丰园冲撞了贵客,请派人去接梁小姐。梁瑾瑜不在家,杜思同听了也面无表情,什么都没说就上楼了。管家想了想,只能自己亲自去接,路上给梁瑾瑜打电话说了情况。

梁瑾瑜听了冷笑:“她去找陆一辰还是找向渊?”

“是陆总在那儿。”管家说,“丰园打电话来,语气真是不太好,大概小姐真是闹得太大了。”

梁瑾瑜捏着电话线,勾了勾唇:“你去接她回去,锁屋子里别让她乱跑。然后帮她去办手续,尽快送出国吧。整天留在容埠丢人现眼,她丢得起人,我还丢不起呢!”

管家欲言又止,最后应了声:“是。”

翌日,梁若琳被梁瑾瑜软禁在家,但她在丰园怒斥陆一辰始乱终弃一事见报。

报纸写得真是极尽想象:梁若琳对陆一辰情根深种,却惨遭对方抛弃,甚至为了以绝后患,逼她与向渊订婚;向渊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在CMI完全是陆一辰的傀儡,连女人都只能接手陆一辰玩剩下的。

CMI掌舵人品行如此难以让人信任,怪不得企业也能做出违约却不肯承担责任的事情。

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向渊指着报纸对陆一辰说:“梁瑾瑜真是忒不要脸,自己都快要弑父杀妹了,居然还有心情来落井下石恶心别人。”

陆一辰不以为意:“八卦杂志而已,不成气候。今天上午宜家花苑的业主代表来CMI谈判,你去办,补偿最多不能超过十五万,多顺着他们点。他们想发火就让他们发,发完了继续谈,别正面起冲突,听到了没?”

“知道了。”向渊抹了把脸,“这帮人真烦。”

陆一辰脸色一沉:“自己做的事,自己去擦屁股,烦也得去。”

“我知道了哥。”向渊端起杯子一口喝光了咖啡,“贷款怎么样了?”

陆一辰低头看文件,听他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快了。”

“那就行。”向渊站起来,“我先出去了哥,你忙。”

陆一辰突然想起来:“等等。你跟梁若琳怎么回事?你真打算跟她结婚啊?”

向渊笑起来:“我就那么想不开啊?当然是要退了。前几天忙忘了,等会儿我打发个人去她妈那儿一趟。当时是她来找我做权宜之计,又没什么彩礼聘礼的,说一声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得那么轻巧。

陆一辰皱了皱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向渊转身往外走,陆一辰把视线从文件上移到向渊的背影,看他开门,关门,然后整个人消失在门口。

这是一种长期在一起共事的人会有的直觉,陆一辰觉得向渊渐渐有了变化——不再是从前那个事事要征求他意见的男孩子,而是逐渐变成了一个有主见的男人了。

对于向渊的这种成长,陆一辰居然觉得有一点“孩子大了不服管”的怅惘。

不过这种怅惘并没有持续很久,他性格强势,从不优柔寡断,也少有儿女情长,做事向来都以大局为先。大概除了无法控制对明月的感情这一点,他在处理事情上再难挑出感情上的盲点。

向渊出去没多久,陆一辰接到电话,是银行打来的。对方明确告诉他,在宜家花苑事情处理好之前,对方不会放出任何一笔关于CMI的贷款。

打电话的是一位业务主任,语气很抱歉:“陆总,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上面不给批,你着急我们其实也着急,大家互相体谅体谅好吧?”

知道跟对方呛声也无济于事,陆一辰反过来宽慰对方:“看您这话说的,秦主任,为这贷款您也忙了小半个月了,批不下来那是我们的问题,改天我做东,您可一定要赏脸。宜家花苑这件事很快就会得到妥善解决,到时候免不了还会麻烦您。”

秦主任哈哈笑着:“一定,一定!那陆总您忙。”

对方挂了电话,陆一辰手里捏着话筒,并没有挂好。他握着话筒的那只手紧得骨节都泛了白,真是气得狠了——以前哪次这些银行月底找上门来要顶业绩的时候,他不是挪了大笔自己的资金过去帮他们上业绩?现在他只是需要三个亿,居然没一家愿意放贷款。

一群白眼狼!

他把话筒摔在电话机上,砸出一声巨大的响声来,这才好像解了点心头邪火。他揉了揉眉心,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又重新把电话挂好,然后整个人靠在了座椅上。

贷款迟迟不到,业主们也一直闹,再拖下去,麻烦会越来越大。

CMI私募,还是医药公司筹备上市?

时机不佳,他一时还真有点拿不好主意。

晚上周东廷给陆一辰打电话,叫他出来聚一聚。周东廷算是他们几个世交好友里最无所事事的一个,一般他设局基本就离不开吃喝玩乐,是标准的纨绔子弟。

陆一辰问了助理晚上的行程,内心烦躁,索性都推了,应了周东廷的邀请。

他们聚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丰园,那是池长昊的地盘,保密性极佳。他带了明月过去,上楼的时候碰到陆誉带着岳芷言,两人都是黑超加口罩,蒙面侠似的。岳芷言跟他打招呼:“辰哥!明月姐!嘿嘿,是我是我!”

“我知道是你。”陆一辰笑起来,“你俩也挺不容易的,出来一趟瞧这捂的,还好是冬天,要是夏天还不得捂出痱子来。”

岳芷言把口罩拉下来,露出精致的下巴,小嘴扁了扁:“你就使劲笑话我吧,反正都这样了!有时候我真的快要烦死那群八卦记者了你知道吗?发散思维简直做得太好了,不搞头脑风暴都是浪费资源。上次我跟陆誉说好了去吃饭,我俩都忙嘛,哪有那么多时间一起走,他先到的,我后去。在门口又被偷拍,说我私会某老板,疑似形婚!天哪,脸都不要了,我像是需要求包养的那种人吗!”

她性格直率,一发火,声音就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

陆誉拍拍她的肩,也把口罩拉下来:“别站这里说话了,进里面坐下来随便你怎么吐槽都行,好吧?”

岳芷言嘟着嘴,压低声音朝明月嘟囔:“明月姐,你看看,我现在多惨啊!想在公共场合放声吼一声都不行,得注意形象!哎呀,好想退圈啊。”

明月笑着挽着她的胳膊往包厢走:“有得就有失嘛,你看我们这群人里面,数你最受欢迎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说‘乐芷乐芷我喜欢你’,你当然得付出点代价,对不对?”

她的脸皱成一团,上半部分被墨镜遮住,但是嘴巴抿成小小一团,看起来超级可爱。

明月快被她的表情逗死了,推门进包厢,一看容埠的纨绔公子哥基本都到齐了。周东廷、池长昊、耿嘉城、徐嘉洛、岳东言,还有阮子信和车奕,基本都带了家属,围着桌子都坐满了,只有最里头空着个位置。

他们平时在一起并不讲究座次,这次专门留出来,大约是要来个重要的客人。

大家见到明月,也无人惊讶,像是她这几年不曾消失过一样。倒不是因为大家早已从八卦媒体得知了消息,而是来之前陆一辰怕明月尴尬,私下都打电话解释过了。

陆一辰带着明月找了地方坐,顺便侧身问旁边的周东廷:“给谁留的座?”

“蒋倾南。”周东廷说,“他平常跟我们来往得少,怕他讲究,给他留了主位。咱们几个都是随便坐。”

陆一辰了然地点了点头。

没多久蒋倾南推门进来,跟他们打招呼:“真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太厉害,我从公司过来正好要经过五一广场,那里这个时段的路况简直太差了。”

他们寒暄着,明月悄悄打量蒋倾南,他的气质跟陆一辰有点像,脸上是微笑的,但是漫不经心中总是带着某种直接的冷冽。

怪不得他们要把主位留给他,哪怕是客气,他也确实能担得起。更何况他背后的蒋家和沈家,哪个不是提不得的家族?

席间说起CMI在卫星城的宜家花苑来,一群人都是不以为意。周东廷平日里最不正经,正好靠着陆一辰坐,笑嘻嘻地拍他的肩膀:“叫声哥哥,我就借钱给你。”

“滚!”陆一辰眼皮都不抬,帮明月插上酸奶的吸管递给她,根本就是连个目光都懒得给周东廷。

周东廷很受伤:“哎,我本来就比你大,叫声哥哥换三个亿。不然我叫你?”

陆一辰似笑非笑地回头瞟了他一眼。

周东廷碰了一鼻子灰,摸摸鼻子:“嘁。”转头又去调戏阮尔尔,“尔尔啊,最近你车奕哥哥欺负你了没有啊?”

阮尔尔一脸戒备:“没有!”

车奕帮尔尔夹了她喜欢吃的茄条:“给,喜欢就多吃点。”

尔尔埋头专注吃东西,顾不上搭理周东廷了。

……现在连小朋友都不可爱了啊!周东廷觉得很是寂寞。

有周东廷和池长昊在,酒桌上永远不会冷场。一顿饭他们吃得都很开心,吃完了打算上楼接着玩。

陆誉和岳芷言第二天要飞横店,吃过饭就先走了。

送走他俩,大家分批坐电梯上楼接着玩。陆一辰不喜欢与人太过接近,于是明月拉着他站到最后面去,前一部电梯上去了大部分的人,只留下陆一辰跟明月,还有车奕和阮尔尔等下一部。

结果等来电梯,里面有人,是梁瑾瑜。

这是明月第一次见梁瑾瑜。他们口中的梁瑾瑜心狠手辣,父亲病重之后软禁了亲生父亲,把持梁氏大权,逼得亲妹妹梁若琳几乎要走投无路,不得不依靠跟向渊订婚才能见到父亲一面。

但是真正见到,她发现梁瑾瑜竟然是个如此俊美的男人。

是的,俊美。

陆一辰长得也很好看,但他是眉目舒朗,轮廓清晰,是那种硬气里带着帅气的俊朗。而梁瑾瑜跟陆一辰不同,他有一种阴柔的美,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笑。真是看你一眼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你一样,让人脸红心跳。

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身高了,两人都身材极佳。陆一辰从公司过来,身上还穿着西装,大衣挂在手臂上,神色冷峻;而梁瑾瑜约莫是从家里出来,浅色的开司米外衫,里面是灰色内搭,真是风流倜傥。

更别提电梯里还站着个曾经A大的校草车奕。车奕年纪比陆一辰和梁瑾瑜小一些,但是气势丝毫不输。他一向清冷自持,跟梁瑾瑜也并不熟,于是只是进电梯的时候点了点头就当打过招呼,搂着尔尔站在一旁不说话。

阮尔尔被车奕圈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直转。

梁瑾瑜先开口,轻笑一声,声音很好听:“真巧啊陆先生。”

“梁总。”陆一辰冲他稍微点了点头,根本是懒得跟他寒暄,揽着明月的腰紧了紧,把她牢牢扣在自己怀里。

梁瑾瑜不以为忤,又笑了笑:“想必这位就是陆太太了,你好,我是梁瑾瑜,你肯定听说过我。”

谁会这样自我介绍?

明月朝他笑了笑,歪了歪头算是打招呼:“你好梁先生,我当然听说过你,向渊的未婚妻不就是您妹妹若琳嘛。一直没机会见,这次偶遇,梁先生果然像他们说的那样……风流。”

她说话时神情真挚,哪里是有打趣的意思?

阮尔尔咳嗽起来。

车奕帮她拍背,轻声问她:“还好吗?”

尔尔摇头,悄悄抬眼看明月,忍不住捂住嘴巴假装咳嗽。

谁不知道梁瑾瑜放着家里的老婆杜思同不闻不问,在外面花天酒地?明月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讽刺他风流,真是……好胆识!

前后也就短短的几秒钟,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明月跟着陆一辰朝梁瑾瑜颔首道别。电梯门一关上,梁瑾瑜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他的食指在嘴唇上滚了一圈,嘴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陆一辰喜欢这种牙尖嘴利的?”

眼看着电梯门关上,阮尔尔的咳嗽立刻自愈:“明月姐,你居然在梁瑾瑜脑袋上拔毛,真是猛士!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瘆得慌,他笑眯眯地看着你,脑子里指不定在盘算什么鬼主意!”

明月睁大眼看陆一辰:“我真的捋了虎须?”

陆一辰哂笑,掐了掐她的腰:“你放心,在容埠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的女人还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说话办事。得罪就得罪了,多大点事。”

明月受用地白了他一眼,扭头看见尔尔羡慕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吃了一顿饭,打了一次牌,周东廷和阮子信每人借了陆一辰一个亿,徐嘉洛和耿嘉城每人借他五千万,四个人凑了三个亿出来,先解他的燃眉之急。岳东言最近投资了三部大制作,资金也有点吃紧;池长昊在卫星城弄了个购物中心,从买地到自主开发,也正是要钱的时候。陆一辰的钱既然已经够了,他俩就没再出手。

回家的时候明月觉得陆一辰不怎么说话,想了想,宽慰他:“我知道你本来也不想跟他们借钱,但是朋友不就是这样吗,有困难了帮一帮,这样才显得亲近。你想啊,如果他们有了困难,你不也会二话不说地帮忙吗?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他们不行的对吧?”

陆一辰笑了笑,搂紧她:“数你机灵。”

“别不开心了,这是好事。钱到了正好周转,先解决了当前的问题。这不是你的错。”她靠在他胸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还年轻,就算犯了错,也还可以修正。不是错一次就步步错,你别气馁。借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跟银行贷款不也是借钱吗?他们也不是白借给你的,反正都要收利息,跟谁借其实都一样。”

他深呼吸了口气,舒缓了一下神经:“嗯,我知道。”

明月知道他心高气傲,也不再多说,柔顺地靠在他胸前,看车窗外霓虹闪烁。

这天和往常许多个寻常的夜晚一样,他们并没有多么开心,却也并不难过。

只是互相陪伴,相依相偎,有一点温暖。

冬夜渐暖。

这个冬天,容埠还没有下过一场雪的时候,某一次在边境线上打击贩毒制毒的活动震惊全国。

云南警方利用无人机发现数块以前从未发现过的巨型毒田——隐藏在崇山峻岭中的大棚里。看似是在种植蔬菜或者药材,但是实地侦查后,里面居然全部都是即将到开花期的错季罂粟!这是最近十年间发现的最大的一块毒田,其数量之多,规模之大,令人震惊!

但是因为未到成熟期,只在毒田里抓捕到种植人员数十人。经过审讯,这些种植人员招供说这个大棚已经生产好几年,平均每年大约可以种两茬罂粟。但是他们只是负责种植,并不知道从罂粟果上割走的汁到底被运往哪里。

会在十一月份发现罂粟种植,对于缉毒警方来说也是始料未及的。上面下了命令,迅速成立专案组,严查、彻查这块毒田里毒品的去向。不仅要切断供应链,还要全力以赴找出毒瘤,将背后的毒枭绳之以法。

仅仅三天后,周东廷和阮子信的钱还没有到账,陆一辰就遇到了他人生中迄今为止最艰难的一个坎。

他用自己的信托基金投资的医药公司涉嫌提纯制毒——他的原材料供应方与这次案件中的毒田联系密切,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就属于毒田范围,因此被列为重点监察对象,进行彻底清查。

这样大的事情,外加有心人故意放风,真的是连蒋倾南都压不住。

一时间舆论哗然。

CMI在云南和缅甸边境买地大肆种植罂粟,运到陆一辰私人投资的医药公司制成海洛因,进而牟取暴利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些年CMI发展的势头太快,明里暗里嫉妒的人不少,这时候落井下石真是绝佳的机会——在这个社会上,竞争有竞争的道理,但是如果碰了毒品并且被公检法盯上,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之前CMI就一直有着背景不干净的传言,据说最早起家的时候就不是什么正当路子,后来富裕了才逐渐漂白,做起了正当买卖。但是传闻毕竟是传闻,谁都没找到CMI有黑道背景的事实,所以也只能在八卦小报上隐秘地流传着。但是这一次,CMI董事长兼总裁涉嫌制毒贩毒,恐怕是要成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第五天,警方进入CMI总部,带走陆一辰协助调查。

第六天,向渊代表CMI召开新闻发布会,主要澄清并说明三点:第一是CMI一直都是守法经营,所有业务均是符合法律法规的,财务账目也从来都是公开透明的,如果有记者朋友想要详查,CMI可以在不侵犯公司利益的前提下予以最大程度的配合;第二是CMI董事长兼总裁陆一辰先生私人投资医药公司并且筹备其上市,都是陆先生的个人行为,与CMI的经营管理并无直接联系,同时,涉案医药公司的原材料供应方并非传闻中所说的由CMI买地开发并且违法种植罂粟,而是由第三方公司提供的原材料,据向渊本人的消息,陆一辰先生本人也并不知道原材料供应方跟涉案毒田有联系;第三是对于最近个别媒体捕风捉影、见缝插针诋毁CMI,严重影响CMI声誉的行为,CMI对此保有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明月坐在办公室里看CMI召开发布会的新闻,最后向渊鞠躬的时候,她忍不住用双手蒙起了眼睛。这次案件是她和陆一辰一起看到的新闻,那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过,这样遥远的一个案子,最后会牵扯到他们身上。

当时还是她多嘴问了一句:“你那家医药公司的原材料供应方就是在云南吧,你亲自去看过吗?靠不靠谱?”

陆一辰当时的眼神就变了。

她突然心一慌:“……没有……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她的心底就有了答案。

当时陆一辰起身去打电话核实,她觉得有点冷,找了条毯子盖在身上。电视机里的声音还在响,但是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觉得慌张。

没多久陆一辰回来,表情严肃:“大概,会有麻烦了。”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她连手都在抖,“别告诉我,我不听,我不要听!”

陆一辰一把握住她的肩,让她看自己:“原材料供应方名下的种植土地跟毒田大面积重合,很快会查到我这里来。这几天我很忙,所以现在嘱咐你一点事情。你一定要听。”

她深呼吸了几口,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看他:“你说吧,我记着。”

“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他双手箍住她颤抖的双肩,一双眼睛直视着她,眼神坚定,“我不贩毒,绝对不会,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清白的。哪怕最后公司查出来确实制造毒品,我作为主要投资人因此受了牢狱之灾,你也一定要相信我不是因为贩毒进去的,知道了吗?”

她嘴巴一扁,眼眶就红了。

“别哭,哭有什么用。”陆一辰的声音是罕见的严厉,“如果我被带走协助调查,你就去找周东廷。剩下的你就别管了,他知道该怎么办。到时候你也别去上班了,琴行关门几天。你和采采和包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学校那儿给他们请假。”

“好。”她答应他,抬起手握着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出事,知道吗?”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我保证。”

说完,他俯下身,温柔地亲吻了她。

她在他的亲吻中掉眼泪,脸上冰凉一片。陆一辰抬手帮她擦,却并不肯离开她,明明是缠绵至极的吻,她却尝到了绝望的味道。

因案件重大,陆一辰被带走协助警方调查。他被带走的第一天,明月就已经去找过周东廷,把陆一辰跟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转告给他。从周东廷那里出来以后,她想了想,又打电话给沈晗。

沈晗是蒋倾南名义上的老婆、沈家最小的女儿。论起能力来,她不算好;但是论起背景来,明月认识的人里面实在没有比她更硬的了。当年蒋倾南家一朝倾覆,多年根基几乎全毁,在沈晗和她背后强有力的能力支撑下,短短几年蒋倾南就东山再起,虽然不再回京城,但是在容埠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明月曾经帮过沈晗一把,虽然她只是无心的。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顾不得太多,只希望沈晗能看在当年的分上,帮陆一辰在上面通个方便。

沈晗倒是爽快,接到明月的电话,得知来意,轻声笑了笑,并没有把话说满:“明月,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这事也不是我说办就能办的。这样吧,我先去打听打听情况,尽力斡旋一下。帮他洗脱罪名这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但是早一点让人先出来应该还能有点眉目。你就等我消息吧。”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明月起初还能强自镇定,但时间越久越觉得心慌难熬。人多的时候她强装笑颜,但是一到办公室,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被挖空了一样,不想听,不想看,不想说话。

Janus上来敲门,半晌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推门一看,明月正把脸埋在掌心里,整个人趴在办公桌上。电视机里播着她正在看的新闻,不出所料,正是陆一辰。

这两天反复播报的都是这条,也没有什么新进展,于是就把以前的内容反复拿过来加以分析、说明、举例、论证和推断。大部分媒体评论人倾向于陆一辰不知情,但是对于几乎是由他独资的医药公司涉及制毒却一致地表示可能性极大。那么即便陆一辰不知情,他也要因为负责而遭受牢狱之灾。

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她听起来都是心如刀割。

Janus关掉电视机,顺便帮她倒了杯水放到办公桌上,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月,明月?”

她抬起头,双眼都无法对焦:“是你啊,有事吗?”

“你振作一点,别这样。”Janus劝她,“我虽然讨厌他,但是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哦。”她抹了把脸,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只是有点困,精神不好,不碍事的。你上来找我干吗?”

Janus看着她,平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没什么别的事。”

她抓抓头发:“还行吧,你别担心。我相信陆一辰不会做那种事的,就是有点……难过。”

“他跟你说的?让你相信他?”Janus嘴角一勾,原本担忧的眼神里带了点阴鸷,“你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就轻信别人?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制毒!那个医药公司原本都快倒闭了,是他投资一手扶植起来的。就算他不知道原产地是种了罂粟的,这个能理解,他又不常去,只要送来需要的药材就行了,看什么原产地?但是他连公司生产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那么多的罂粟种出来专供他的医药公司,还说跟他没关系?他哄谁呢?”

“行了!”明月大声打断他的话,眼眶通红,一脸暴躁,“烦死了,出去!”

Janus站在那里瞪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给我出去!”明月觉得自己真是快要疯了。她声音很大,几乎是在吼了,“我说你给我滚出去!”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恶狠狠地瞪着Janus,手指指着门的方向,目光里全是愤怒。

他突然就笑了。

明月不说话,指着门口的手也没有放下来。

Janus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声音很轻:“我不跟你争,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时间会告诉你,你爱的人,他犯了什么样的错,还用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哄你相信他,为了他不顾一切。但是你知道吗,他可能现在正在心里笑话你呢。这案子现在闹得这么大,不出半个月你就会知道,陆一辰用这片大棚里的几十万株罂粟花,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那就让他笑话吧,反正你现在已经在笑话我了。”明月睁大眼睛,声音也放轻了,但是眼泪却滚滚而下,“如果没了陆一辰,没关系,我还有采采和包包。他如果真的犯了法,那他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我会好好带采采和包包,看他们长大。但是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爱不爱他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就算真的是毒贩,我知道得也太晚了!爱情不是车子,踩一下刹车就能停。你不要逼我了,你都做不到放弃我,又凭什么要求我放弃他?”

Janus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如果他真的犯法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有意思吗?”明月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我现在还能考虑如果陆一辰进了监狱,我要跟哪个男人过下半辈子吗?我能思考吗?”

她用手撑着额头,心里钝钝地疼,像有一只手狠狠地捏在她的心口一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喘息着,用尽力气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还是在发抖。她心里发狠,用力咬了舌头一口才觉得稍微能镇定一点。她抬头看面前的Janus:“对不起,我心情真的差极了,刚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想发泄一下。憋得太难受了,这里。”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闭起眼睛,低着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真的太难受了。”

然后她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胳膊里,一开始只是抽泣,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哭泣,到了最后几乎是要号啕大哭。

Janus站在她的办公桌前,看着她无法抑制地痛哭不已,鼻子一酸,忍不住扭头别开了视线。

他爱的女人,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哭泣。

她不需要他为她遮风挡雨,不需要他替她跨越荆棘,她甚至都不再需要他的关心,他的温暖,他的陪伴。

这一刻的犹豫,他早已在心中想过千遍万遍,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中竟然是如此的绞痛。千万只手,千万把刀,一刀刀割在心上,痛到了极致,甚至痛到了麻木。

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他甚至比明月还要清楚,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半晌他抬手抹了把脸,冰凉一片。他吸了吸鼻子,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头发。手指快要触碰到她发丝的时候,却又收回来,紧紧捏成了拳头。

明月并没有让自己放任很久。在Janus面前痛哭一场之后,她好像终于能够诚实地面对这件事情。她还有采采,还有包包,还要尽一切努力来帮助陆一辰。

为了避开媒体,减少恶意伤害,采采和包包暂时请假在家,由保姆带着看书玩耍,同时隔离了所有信息设备。包包还小,基本上明月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采采已经大了,她很好奇地问明月:“妈妈,为什么要给我和包包请假啊?你要在家里陪我们玩吗?”

明月摇摇头:“妈妈还有事情,最近我和爸爸都觉得你们上学好累啊,早上起床的时候很痛苦的样子,所以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不好吗?”

采采挠挠自己的小辫子,一脸纠结:“好是好,但是家里没有小朋友,也挺没劲的啊……”

包包凑过小脑袋,虎头虎脑地大声说:“姐姐我陪你玩!”

采采特别有作为姐姐的自觉,愁眉苦脸地带着包包去玩。

上班的时候Janus故意找明月聊天,说到两个孩子最近在家休息,他提议:“要不……我带他们出国去玩一阵子?等你们解决好了,再带回来。光是关他们在家里,你关不了多久的。他们很快就会闹着要出去玩,要去上幼儿园,要去游乐场,要去超市买东西。要是一直不让他们离开家,采采那么聪明,她会知道的。”

明月抬眼看他:“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Janus朝她一笑,“我又不是没有带包包出去玩过。采采又比较独立,培养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吧。我不会带他们一直在一个地方,欧洲那么方便,就算有记者拍到,应该也不会像国内这样跟着跑。”

他笑起来两个眼睛弯弯的,清澈美好。

明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晚上明月回家征求采采和包包的意见,包包一听要跟Janus出去玩,兴奋得像个小狮子一样在房间里乱跑。而采采跟Janus不熟,所以就谨慎了很多:“妈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妈妈不去。”明月拉着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妈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陪你们玩。Janus叔叔最近很闲,就让他陪你们一起去不好吗?以前看画册的时候你不是说想去巴黎,那让Janus叔叔带你和包包去巴黎好不好?”

采采嘟着嘴,对跟着陌生叔叔出去玩这件事有点抗拒,但是又对目标地点很感兴趣,一时间很是纠结。

明月帮她把小辫子松掉:“妈妈以前跟你讲故事说不要随便跟陌生人离开,妈妈知道你对Janus叔叔还有点陌生,但是相信妈妈好吗,Janus是绝对可以信赖的叔叔。你看包包,他就很喜欢Janus叔叔。”

采采瞥了眼因为太高兴而在屋子里撒欢的包包,不置可否地噘了噘嘴。

隔天明月就这件事打电话咨询了乔安,乔安觉得提议虽好,但是对Janus不熟,并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明月还在犹豫,CMI出现了新的进展——总裁陆一辰协助调查期间,由向渊暂代其一切职务,临时执掌CMI。他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周东廷和阮子信他们拿出来的三个亿给予宜家花苑业主们补偿,平均每户二十万的补偿款三天内发放到位,行动快捷迅速,想必是盘算过很久。

向渊雷厉风行又慷慨大方的补偿办法让业主们非常满意。他在媒体采访中甚至隐晦地表明以前迟迟未决的补偿事宜,都是因为陆一辰从中作梗,想通过拖延时间完成所有工程交工,减少对业主们的补偿。

虽然陆一辰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是陆一辰不在,向渊就得了便宜卖乖,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明月看着新闻,双手轻轻环在了胸前。

Janus带采采和包包出国的时候,明月送他们去机场。一路上包包坐在后座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兴奋溢于言表。倒是采采比较镇定,但是看人的目光也是亮亮的,想必心里也很期待。

他们到的时候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Janus去换登机牌办理手续,明月带着采采和包包坐着等他。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抬头一看,是以前Janus的助理小秦。包包跟小秦很熟,见了他非常开心,兴高采烈地扑上去:“小秦叔叔!”

小秦一把把包包搂在怀里:“包包又长大了!”他摸了包包一把,跟明月打招呼:“明月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明月跟他打招呼,“你怎么也在这里?”

小秦咧嘴笑得憨厚,看起来特别傻,露出一口白牙:“Janus又雇我了,说他需要个助理,问我还愿不愿意来。我当然愿意了,所以就来了。”

说话间Janus回来,见了小秦拍拍他的肩膀:“手续办好了?”

“办好了。”小秦扬了扬手中的登机牌,“行李也托运了,一切就绪!”

Janus对明月说:“我怕一个人带不好他们俩,小秦比我细心,相互有个照应。之前我是不是没跟你说?”

明月笑了笑:“是没说,不过没关系啊,反正都是熟人,我也放心。”

“采采,包包,背好小书包,我们准备过安检了!”Janus招呼两个孩子,边帮包包调整书包带子边跟明月说,“那我们就先进去了啊,外面人多,说不好就有蹲守明星的记者在呢。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明月点点头:“行,那你们进去吧。”

她说着,犹豫了一下,摊开手掌,手里放着一张卡,是刚才Janus去办手续的时候拿出来的。她把卡递给Janus:“这个你拿着。”

Janus用看怪兽一样的眼神看她:“你逗我玩呢明月?来这套?”

她清了清嗓子:“拿着吧,你带采采和包包出去玩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总花你的钱?”

Janus推开她的手:“你这人真烦,收起来,再推来推去我要翻脸了!”

明月嘘了口气:“行吧,你不要就算了。对了,我给采采和包包都带了手机,手机里存了你的号码。你等会儿过了安检打电话记一下他们的号码,以防万一,也好有个联络。”

“知道了。”Janus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低头对他们说,“来,我们要去过安检了,你们跟妈妈道别。”

采采朝明月挥手:“我会给你带礼物的妈妈。”

包包冲她做鬼脸:“妈妈你想要什么给我打电话啊!”

自从给包包带了手机,他就经常说“你要是怎么怎么就给我打电话啊”。明月跟着他们到安检口,站在原地看他们过安检,小秦第一个,采采第二个,包包第三个。他一直都调皮,接受工作人员检查的时候还冲她挥挥手。最后是Janus,他戴着大墨镜,隔着人群对她潇洒地挥了挥手,打了个飞吻,然后就消失在安检口背后。

机场人来来往往,大厅穹顶这么高。光洒下来照在人群中间,每个人的面目都清晰可辨。

明月想起自己以前看过一句话,是个英年早逝的男人写的:你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都行色匆匆,遇见了,淡漠地看上一眼,谁也看不穿别人身后的故事,谁也不知道别人的心里,是不是住着这么一个人。

明月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刚才还在身边的四个人突然离开,她觉得有一点恍惚,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看安检口,就在刚才,包包还在那里对她笑眯眯地招手道别。

她用生命爱着的三个人,现在都不在她身边。

她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她曾经一个人带着包包过着那么艰难的日子,都没有感觉到孤单。爱这种东西,真的是拥有得越多,越希望得到更多,心里从来都不会被填满,但是只要突然少了一点,感受便会异常明显。

明月下班以后早早回了家。冬天天黑得早,采采和包包不在,陆一辰也不在,明月一个人在家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她吃了晚饭就早早洗了澡钻进卧室,倚着床头看书。

其实她哪里能看得进去,根本就是在发呆。

冷不丁有人直接推门进来,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以为是坏人。刚想按床头的报警铃,再一看,居然是陆一辰!

他身上还带着冷气,胡子拉碴的,憔悴了一些。她噌地从床上坐直身体,眼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居然觉得不能动弹。

陆一辰两三步就走到她跟前,捏了把她的脸蛋,笑得看起来特别有沧桑感:“开心傻了?”

她呆呆地仰着头看他,突然咬着牙死命在他胸口擂了一拳,觉得手好痛,这才一个挺身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有烟味,还有点奇怪的味道,大概是有几天没洗澡。明月闻着这么臭的陆一辰,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陆一辰嫌自己身上难闻,想让她松松手,才挣扎了一下就又被她死死搂住。她的脑袋埋在他脖颈处,拼命摇头不肯松手,眼泪鼻涕蹭了他半个肩膀,连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她低声抽泣着,又好像在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让他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反手抱住她,顺了顺她的头发,温声安抚她:“好了好了,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只摇头不说话,眼泪掉得更凶。

“我先去洗个澡,快要臭死了,等会儿再抱你好不好?”他哄她,“几天没洗澡,衣服都馊了。”

明月抽噎一声,声音闷闷的:“我不!”

“我真的回来了。”陆一辰拍她的背,“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你再不松开我,我就只能抱你一起去洗了。”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明月恨恨地咬了他一口,陆一辰捧着她的脸认真看着,只觉得心头一阵踏实,这几天他脑子里除了高速旋转关于CMI的一切,剩下的竟然全是她。

想到她为自己担心,替自己害怕,他就恨不得能长一双翅膀飞回来看她。

当他真的看到她为自己掉眼泪,心里满是心疼怜惜。

他不想说什么对不起我爱你,也不想说什么谢谢你为我担心,更不想说什么相信我我可以。他们本就是夫妻,相濡以沫患难与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比谁都相信她会等,她能等,她一定在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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