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怀里揣着热饼，多日受寒的身体也火热起来，从胸膛蔓延至四肢，有微微的暖意。天还尚早，齐楚打算去找小狗子。今天才洗了一天的衣服，她就腰酸背痛，小狗子天天干重活，那小身板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刚好她用新得的工钱买了饼，拿去和小狗子一起分享。
齐楚揣着饼，缩头耷脑，脚步急促得从墙根一溜烟地窜过去，像是做贼似的，畏畏缩缩，见不得人。齐楚自己也不想这样，她活了十几年，就算低调，也是抬头挺胸做人，顶多就是不爱说话，从没像这样。可是今非昔比，以前买个饼买了就吃，掉地上最多骂一句再买一个，也没人会抢饼吃。现在她是个小乞丐，没钱没食物，什么也没有，好不容易买个饼，要是掉地上得心疼死，要是被人抢走了得后悔死。毕竟这一带乞丐多，乞丐抢乞丐的东西可没人管。
齐楚左弯右拐，循着记忆找到地方，就懵住了。码头人来人往，有搬货运货的苦力，有架着摊子卖海鲜的鱼贩，还有来买菜的大妈大婶。齐楚瞄瞄这儿，瞄瞄那儿，就是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小狗子。之前那回来，齐楚只看见小狗子走到码头上，可不知道他在哪家干活呀。
现在怎么办？去找，这么一直站着也不是办法。
齐楚把衣服弄弄好，也不像之前那样装相。隔壁卖鱼的鱼贩已经瞄了她好几眼了，估计把她当小偷了。
齐楚慢慢吞吞走到大路上，一路仔细的观察每艘船里上上下下来回搬货的工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就是没有小狗子。齐楚沿着大路来回转悠了好几圈，还没找到小狗子，已经被管事人凶神恶煞地赶了好几回。
“臭乞丐，你干什么呢？啊！”
“我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你个臭乞丐，我看你是想偷东西吧！”
“我没有，我就是找人。”
“找人，找人，我再叫你找人。”管事人吹胡子瞪眼的，“快滚，再叫本管事看见你就让人把你扔出去。听到没有？快滚！”
眼看那个黑脸的管事脸上的横肉震了一震，齐楚没敢再回嘴。管事的膀大腰圆，凶神恶煞地骂人，齐楚只好灰溜溜地逃跑，害怕他真会叫人来。没办法在码头上找人，齐楚只好又窝回了原来的地方。她蹲在地上，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希望能看见小狗子。看得她头晕眼花，看得天都黑了，看得路上人烟稀少，齐楚还是没看见小狗子的身影。她严重怀疑小狗子不是在码头上干活，可是小狗子不可能骗她呀。齐楚想不明白，耷拉着脑袋，用捡来的木棍在地上划拉。
她摸摸胸前的饼，都不热了，硬邦邦的像块铁似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脚。齐楚看着这双脚上满是破洞的布鞋愣了一下，然后猛一抬头。站在她面前的果然是小狗子。
齐楚惊喜的看着小狗子，猛一下地站起来，由于蹲太久了又一直没有进食，齐楚一下没站稳，差点摔倒。幸亏小狗子及时扶了一把，才没摔倒。齐楚蹲了太久，血糖低，站起来晕头转向，眼前一片黑，借着小狗子的力气缓了一缓，才开口说话，“你去哪儿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小狗子扶着齐楚往回走，“我今天一直在船上干活，没在搬货。所以你没见着我。”他停了一会儿又说：“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干活了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没受伤吧。”
齐楚一把按住小狗子的手，“没有没有，我没事。我就是干完活拿到钱，买了饼想跟你一起吃，所以才来找你的。”
“等一下，我掏出来。”齐楚一边说一边掏出饼来，“你看，这两个饼花了我一文钱。一整天没吃东西，你一定饿了，快吃。”
“你吃吧，我今天吃了，我不饿。”小狗子把饼推还给齐楚，为了表示决心还坚定地摇摇头。齐楚不高兴了，把饼塞到他怀里，“你吃过了，也要吃。累了一整天，吃个饼补补，明天才有力气继续干。你一个我一个正好，快吃，饼都冷了。”说完，齐楚在饼上咬了一大口，用力地咀嚼。
小狗子感动不已，他心里觉得这饼太贵重，齐楚今天第一天上工根本赚不了多少钱还分饼给他吃，应该留给她自己明天吃才对。“我……”他刚要说话推拒，就被齐楚用饼堵住嘴，“快吃。饼都硬了，再不吃就咬不动了。
天黑，风大，齐楚看不清小狗子的神色，但是那短短的沉默齐楚联想一下也大概知道小狗子是怎么想的。这几天的相处，已经让齐楚对小狗子有了很深的了解。反正他就是个委屈自己，一个劲为别人着想的烂好人。这几天，小狗子已经帮助了她太多，齐楚她都记在心里，默默感谢他。今天她挣了第一笔钱，两文钱，少是少了点，可是也能为他做点事。买个饼感谢他已经是现在齐楚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所以，她可不能让这个烂好人挨饿。齐楚想到这儿，脸上绽开了笑容。冰冷坚硬的大饼嚼在嘴里，齐楚没尝到一点味道，但她心里甜滋滋的。
两个人窝在墙角用力咀嚼大饼，努力把饼吞进肚子里去，饼太硬，喉咙都像被割开一样的疼。这么一小会儿，月亮出来了，码头的风也更大了。墙角根本挡不住风，齐楚已经蹲到了最里面，可是风还呼呼地吹在她脸上，脸像被刀割，生疼干涩。一张嘴，风就呼呼的往里灌，饼和着风一起被吞下肚。
小狗子什么也不说，默默地蹲在齐楚面前为她挡风。齐楚也不说话，只是更用力地咬饼。两个人吃完了饼，什么也不说，默默站起身，互相为对方掸掸衣服上的碎渣，相互搀扶着往破庙走。
淡淡的月光下，两个矮小瘦弱的身影慢慢吞吞地向前进，却丝毫没有被风吹倒，坚定不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