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大殿之上,你对慕容蘩动了恻隐之心,是不是?”
慕容璘抿了抿嘴角,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看着她的同胞哥哥,“是,我动了恻隐之心。”
慕容惽挑眉,“我记得我教过你,对待敌人容不得一丝情分。”
“可是三哥,姬丞玉是我们的敌人,可是慕容蘩不是。她是骄纵了些,但她却并未参与姬丞玉的计划,她是无辜的。”
“无辜?小七,慕容蘩无辜,难道我们的母妃就该死吗?”慕容惽恨声道,“当年姬丞玉杀了母妃又想来害你我的命,难道你我就不无辜吗?你现在对慕容蘩手下留情,你可想过一旦姬丞玉翻过身来,死的就该是我们了吗?!”
慕容惽愈加激动,全然没了平日里淡定从容的样子。
“三哥……”慕容璘似乎也被他此刻的样子吓住,瞪着一双眼却不敢答话。
“小七,母妃走的时候你还小,可是你也该知道,杀母之仇不能不报。父王忌惮姬国公,你我却是不在意的。大不了拼上一条命罢了。”半晌,慕容惽脸上的愤恨才渐渐消失,缓声道,“我们要走的,自始至终就是一条谋逆犯上的路——谋杀母后,放在任何一国都是绝对无法被原谅的事情。可是我们必须这样做。一旦我们放弃了,母妃的仇要谁来报?你教我如何忍心让母妃在九泉之下无法瞑目?”
“三哥,我……我不是不愿为母妃报仇,只是我不想牵连无辜。”
慕容惽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竟有一丝悲悯,“小七,我多希望你能够永远单纯善良。可是我必须亲手教导你,让你有能力成为这王族之中最后的胜利者。”
他多希望,他们兄妹二人能够永远不回到殷国这片土地。
他不想做王族,他只想带着自己的妹妹成为这世间再平凡不过的流浪者,过着最普通的日子。
可是他又不能看着杀母仇人逍遥法外。
他是兄长,他必须在慕容璘软弱的时候撑起局面。
他必须,成为能够让慕容璘倚靠的支柱。
哪怕是双手染血。
哪怕是献出他这一生所有的心血。
“小七,你听好。你是我唯一的同胞妹妹,”慕容惽顿了顿,“而作为慕容璘,你是这殷国的王姬。作为我的妹妹,我希望你永远单纯善良。而作为殷国王姬慕容璘,你必须要对得起父王给你的名号与身份。”
“我们眼下要做的,不只是报杀母之仇,更是要为父王除掉为害朝堂的姬王后一党。”慕容惽道,“这是父王早在多年之前就交给你我二人的任务,只是我一直想将你保护完好,未与你说罢了。”
看着妹妹惊讶的目光,慕容惽不由得暗自苦笑。
——自他二人归国,明着暗着给姬王后下了多少绊子父王一清二楚,这不只是他对最宠爱的子女的纵容,更是希望他二人能够一举铲除姬王后一党。
夜深。晚秋水榭。
方崇峻把玩着手中的玉盏,看似不经意地说道:“那个殷七王姬,真是有意思。”
一旁的陆双羽一愣,“殿下何出此言?”
“前几日看她对殷国王后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还以为她冷血冷心,没想到今日竟会对那大王姬手下留情。到底是女子,心肠柔软得紧啊!”
“臣却不这样认为。”陆双羽道,“七王姬对殷国王后咄咄逼人,却对她的子女手下留情,也许并非妇人之仁。难不成若是七王姬对殷国王后一脉赶尽杀绝,殿下便会觉得她才识过人吗?”
方崇峻一愣,随即却笑了,“双羽所言有理。是我错了。这七王姬可真是不简单,竟能得双羽鼎力支持。”
晚秋水榭的另一间院落内,方祁烈屏了随从,内室里仅余他与卓然、祝今宵、左飞鸾四人。
“你千方百计混到我们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卓然沉不住气,终于忍不住问道。
左飞鸾淡然一笑,“我是殷七王姬手下的人。我到你们身边,不过是想要问王爷一句准话——你是否要选择王姬?”
方祁烈冷笑,“只怕不只是这样吧?你家主子派你来,更多的是要打探本王的实力,判断本王是否有资格成为她的盟友吧?”
“王爷睿智。”左飞鸾道,“王姬很赞赏王爷的本事,并且非常期待与王爷合作。”
“你家主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半晌为开口的祝今宵突然问道。
左飞鸾迟疑了片刻,“王爷若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王姬?”
“倒也不难猜。”方祁烈道,“不过是要借助我们的力量来打压殷国王后一脉。”
“那么王爷意下如何?”
“哈!你殷国内斗,我身为皇族中人,何必参与?”
几人正争论之时,只见房门无声而开,走进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朗声道:“正是因为王爷出身大周皇族,难道对现下的情形还没有判断吗?”
方祁烈看着来人,尚未作答便暗自握紧了衣袖——是她!
左飞鸾已然躬身行礼:“属下见过七王姬。”
慕容璘平静地看着方祁烈三人,“我漏夜而来,希望没有打扰几位。”
“殷七王姬此时前来,想必是有些事情要与我等商谈。”方祁烈道。
慕容璘微笑,“王爷方才所言的确不假。我身为殷国王姬,现下所做之事的确都是殷国内斗之事,只是王爷如何能够断言,璘料理完姬王后一脉之后,便会从此偃旗息鼓呢?”
“你不过是一国王姬,最大的能耐也不过是将一国王后拉下去,又能够做什么?”卓然不屑道。
祝今宵却略一皱眉,“七王姬既然敢来此,定是已有了宏图大志。”
“宏图大志不敢言,”慕容璘道,“不过是敢搏上一条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