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大圆桌上,丰盛的菜肴已经摆上了不少。几人坐定后,老头问道:“袁老板,最近生意不错吧?”
袁老板虽然威严深沉,但在老头面前却毕恭毕敬。他身子略往前倾,口气平和:“还好,反正饿不死。不过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
“这位耿先生少年英才,我说他曾经当过警察。如果你有什么困难,说不定他就能帮你。”
听到这番话,耿涛心里一阵窃喜。老头给自己介绍大老板,着当然不是坏事,往小了说,可以接到点生意,往大了说,又是一棵摇钱树。他也不客气,笑道:“袁老板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袁老板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耿涛:“耿先生,这是我的名片。”耿涛见状,连忙从钱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也是双手递上。二人交换过后,耿涛接过对方的名片细看。
袁老板的名片一看就是高档货,比较起来耿涛的名片就像是街头散发的小广告。袁老板的全名是袁永昶,最后那个字耿涛不太认识,他知道应该不读“永”,但就是想不起怎么读。
不过袁永昶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以前他当警察时,处理过一些经济案件,通过内部资料知道这个人是本市最大的企业家之一,实力雄厚,但为人很低调,平时几乎见不到人。这种人对于耿涛而言,也是神一般的存在,没想到今天能同桌共餐,让耿涛顿时激动不已。想以前警察时,省里的领导来慰问工作,和他们一起用餐,他都没这么激动过。他当即用非常恭敬的口吻答道:“原来是袁老板,久闻大名,今天太荣幸了。”
“不用客气耿先生。听******说你以前做过警察?”
“嗯,是的,我是警校毕业的,做过几年警察。”
“后来怎么不做了呢?”
“哦,受不了太多拘束,所以自己出来闯一闯。”真正的原因,那是打死都不能和人说的,特别对这种大人物。
“我看你的名片,现在自己经营咨询公司,帮人做些调查,这很好。也许以后我会有事情请你帮忙啊。”对方的口气很诚恳,不像是客套的敷衍,让耿涛诚惶诚恐,心想这样的大人物,平时市长都要敬他三分,现在要请自己帮忙,那是给自己多大的面子和荣耀。他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了,结结巴巴地答道:“承蒙您看得起我,只要您一句话,我一定尽力帮忙。”
这时那个胖女人又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炒菜,老头招呼大家动手开吃,自己拿出一瓶珍藏的茅台,亲自替客人倒酒。一时间大家有说有笑,海阔天空,无所不聊。耿涛和在座的几位比起来,见识自然要浅陋一些。但他为了多制造些存在感,依旧不时发表大段感言,就是为了在大人物面前凸显自己。大家都很客气,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面上都频频点头称是。
耿涛的酒量本来就很一般,充其量不过数瓶啤酒而已。现在几轮白酒下来,喝得满脸通红,越发语无伦次。他的心早已飞上了天,晕晕乎乎中感觉自己已经是这个城市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即便现在见到市长,也可以一起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酒桌上的气氛一直都很热烈,喝到最后,耿涛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别人又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饭局是几点结束,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等到他意识恢复的时候,已经是快凌晨时分。
耿涛是被冻醒的。夏季的山里,白天虽然也一样很热,但晚上却异常的凉爽,如果不盖一层薄棉被,可能会冷到吃不消。他翻身坐起,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他摸索着找到床头灯打开,四下看了看。原来自己所在的房间和一般的宾馆标房没什么区别,干净整洁,还自带厕所。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二十。然后他摇晃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厕所,双腿好像绑了铅块。
他撒了泡尿,然后用冷水洗了洗脸。洗完后觉得不过瘾,索性脱了浑身衣裤,用热水冲了个澡。洗完他拿浴巾裹了下身,来到窗边。窗外黑压压一片,但还是能看出自己的房间在二楼。远处隐约有白光浮现,应该是快要天亮了。他打开窗户,一股山野芳草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感觉清醒舒畅。
如在平时,这个钟点他总要继续睡上几个小时,可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昨晚吃饭的场景。毕竟这辈子第一次和大人物一起吃饭,直到现在,心情还是激动得难以平复。
想起以前自己在局里当警察,每次看到局长都毕恭毕敬,大气不敢喘;以后要是局长见到自己,说不定都要客客气气打个招呼。到那个时候,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那日子可真要快活似神仙了。
耿涛点了支烟,靠在床头胡思乱想起来。
窗外天色渐渐发亮,清脆的鸟鸣声不知何时取代了虫吟。耿涛站起身来到窗前向外探视,厨房里见过的那个黑皮肤男人正在藤蔓下浇水。耿涛有了出去走走的欲望。
他换了身衣服,轻快地走出了别墅。期间还特意留心了周边的房间,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远处停车坪上,自己那辆普桑孤零零地停放在一角,深深触动着耿涛的内心。本来已然满满的自信和骄傲,现在如肥皂泡般瞬间破灭。自己可不还是个穷鬼么,昨晚袁老板见到我的车,估计要嘲笑死我了。
那种根深蒂固的自卑和突如其来的自大就如那藤蔓般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在他意识深处生根发芽,并快速地蔓延开来,就像两只巨大的魔掌在用力捏揉,让他内心产生极度的扭曲。
一定要尽快改变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