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候不早,柴荣该起身前往太师府接郭威回府,于是便起身向郭府诸位告辞。由于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动身前,柴荣邀请李从衍同他一道去接郭威。李从衍自然点头答应。
二人稍作准备后,便率领十余名家丁走出郭府,向冯太师府上进发。
路上,柴荣率先想李从衍发问道:“贤弟,你此番与符姑娘一道进京想必是有什么事吧?不妨说出来给为兄听听,说不定为兄可以帮上什么忙。”
李从衍可以听出柴荣是一片真心,自己也没打算对他隐瞒什么,于是便将自己回到青州后再符府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这次进京的意图全都告诉了柴荣。
柴荣听完后叹了口气,感慨道:“唉,这事其实也不能全怪魏国公,现在朝廷看似一派祥和实则暗流涌动。朝廷内主要分两大派系,一方是先帝驾崩前托孤的辅政大臣派,以杨史二位大人为首,姑父也在其中;另一方则是以河东节度使刘崇,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以及皇舅李业为首的皇亲国戚派。双方关系可谓水火互不相容,曾为诸多事情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此外,以二苏为首的文人士官则保持中立,既不愿得罪杨史等辅政大臣,也不愿与李业等贵族结怨,同时还借二方的争权者之手铲除异己。先朝宰相李菘便被苏逢吉冤杀。而魏国公作为藩镇统帅,历仕三朝,深谙政治之道,在当前这复杂的处境下,得罪任何一个权贵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但是世上的事哪有说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呢?有时候你无意中得罪了别人自己都不知道呢!魏国公这般不近人情的做法也是为了不让政敌抓住把柄啊。”
柴荣这番话道出了刘汉当今看似太平实则动荡的政治格局,李从衍知道他所说的没错,但是心中依旧无法释怀符彦卿的这般作为。
柴荣继续道:“由于北边战事吃紧,姑父可能不久便要起身北行,恐怕没法主持你与符姑娘的婚事了。”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歉意。
“与天下大事,黎民百姓的生计比起来,我与敏儿的这点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郭公自然该以国家之事为重。”李从衍义正言辞地说道。
柴荣闻言,点头称赞道:“二弟,你能有这般觉悟,为兄深感高兴。儿女之事延迟个一年半载尚且无妨,但是北边的战事关乎天下黎民的安危,一刻也不容耽搁。孟子有言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大丈夫当以国家社稷为重。”
突然间,柴荣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李从衍说道:“对了二弟,既然你不急于成婚,何不随为兄一同前往边关戍边卫国呢?”
“啊?”柴荣发出的邀请令李从衍颇感意外,不过他首先想到了符敏,于是开口道:“现在敏儿无依无靠,我若是随大哥你出征,留下她孤单一人,岂不是——”
闻言,柴荣笑道:“这不是问题,你完全可以把符姑娘带上一同北行啊!如果你担心她吃苦将他留在京师住于郭府也完全不是问题。我娘子以及静儿他们定会拿她当亲人般看待,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这个——”李从衍感到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柴荣见状笑着拍了拍李从衍的肩膀道:“二弟,是否北行由你自己决定,人各有志,大哥不会强迫你的。大哥只是见你有经世才华,不发挥出来实在太可惜了,这才劝你一同北行。”
“大哥,你再容我考虑考虑吧。”李从衍拿不定主意,低声说道。
柴荣笑着点了点头道:“行,一直到出征前你都可以慢慢考虑。”
李从衍不由在心中念道:“究竟该是否答应大哥呢?要是师父和师兄在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向他们二位征求意见了。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而师兄他——”
突然间,李从衍想到了什么,开口向柴荣问道:“对了,大哥,你在京城是否有听过一个叫王朴的人,据说他是今年新晋的进士呢!”
“王朴?”柴荣念了一遍李从衍所说的这个名字,思索了一下,立刻反应道:“莫非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我记得状元郎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李从衍点了点头,“应该就是他。请问他现在官居何职,府上在何处?”
柴荣答道:“王先生学识渊博,博通古今,圣上因此授予他校书郎一职。朝中不少官员都很赏识他,他现在依附于枢密使杨大人,住在城东一处宅院里呢。怎么,王先生是贤弟你的故人?”
李从衍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他乃是小弟的师兄。”
“是吗?没想到你二人年纪相差那么大,竟然会是师兄弟!”听到李从衍的话,柴荣颇感意外,转念一想又道,“不过你二人的才华倒都是那么出众,师出同门倒也是情理之中呢。”
李从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大哥你过奖了。话说杨大人不是向来轻视文官的吗?怎么会收我师兄做幕僚?”
柴荣笑道:“还不是上次你来汴梁在圣上所举行的宴会上对杨大人所说的那番话,这让杨大人对文人的映像有所改观,并开始收纳文人作为幕僚,结果发现效果真的很不错,于是开始大量结交新一辈的文官。”
听到杨邠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改变对文官的态度,这让李从衍颇感意外。
太师府上,大厅之中坐着二人,一位是须发皆白面色慈祥的老者,另一位则是一位身材魁梧。龙眉凤目的中年人。
老者颤动花白的须发,笑道:“郭大人,你刚刚班师凯旋归来,这一年多你昼夜不息地领兵出征,想必万分劳累。你今日不顾疲惫的身躯来府上看望老朽,老朽真是不胜荣幸。”
郭威拱手笑道:“老太师您言重了。晚辈之所以能够不负使命平定河中,全仰仗老太师您的计谋啊!”
冯道摆了摆手:“郭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平定三藩乃是你与诸多将士的功劳,老夫一个半只脚迈进棺材,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老骨头,哪敢冒领将士们的军功呢?”
见到冯道如此谦虚,郭威也不再多说什么。
突然,一个家丁跑了进来,对二人禀报道:“启禀太师和郭大人,柴将军已经率领郭府家丁抵达太师府,管家已把他们带往厢房歇息。”
冯道轻轻地挥了挥手,家丁立马起身告退。
冯道看向郭威笑道:“令贤侄还真是孝顺呢,恐怕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郭威捋着胡须点头笑道:“荣儿的确是个有心的孩子呢!我早年无子,他寄住于我家,我和他姑母一直拿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呢!他姑母去世得早,未能给我留下子嗣,不过在我眼中他就是我与柴氏的儿子呢。”
冯道点头称赞道:“真是父慈子孝啊。既然令公子已经到了府上,何不令他来堂上浅坐一会,我也有好多年未见过他了呢!”
见郭威同意后,冯道便命下人将位于厢房的柴荣请至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