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雨微弯唇角,虽不答话,却表示了否定之意,怔忡之间,竟忘了抗议他刚才伸指去拂掉牛奶残迹的暧昧行径,这神情落在梅季眼里,他粲然一笑:“我倒是有几件事想同你切磋一二,如今混战的局面,一时半刻也是无法解决得了,惟盼着共和的脚步,能走得更快些。我担心的是另一桩事情,一会儿南北混战,一会儿东西对决的,这仗打来打去,四处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我虽是军部出身的,可我总觉得,我不能只背负这作为军人的责任……”
欧阳雨点点头笑道:“别的我倒是不懂,我个人的看法,是觉得如今应当大力发展实业,你看英国和法兰西,都经历过至少一次甚至两次大的工业革命了,而我国目前尚处于手工作坊的阶段——这样的生产效率,如何能同西方列强抗衡?就拿这几年来说,陆陆续续总有些抵制洋布的运动,其实洋布未必比我们的土布好到哪里去,可惜我们的土布成本太高,在价格竞争上先吃了亏,这样同人拼下去,自然只有吃亏的份……”
梅季一边听她侃侃而论如今的局势,一边不停的点头表示赞同:“我看我倒是娶了一个女诸葛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些事情,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不知有多少次向内阁会议提出要增派学生出去学习新技术,要在国内多多开设工厂。造船厂也好,织布厂也好,都是有益的,可是那些老头子,哎……”,梅季挥挥手,“你真是不知道其中的苦处。”
如今内阁里,名为共和,其实还是些遗老遗少——那些旧的军阀,只要换身装扮,喊两句支持共和的旗号,马上就被纳入了新共和的势力范围,只不过换个名字——以前叫巡抚的,如今叫督军……
这样的局面下,像梅季这样的新派想要实施的任何维新意义的措施,都是举步维艰。
欧阳雨一听他说起增派留学生的事情,眼睛都亮了:“这个主意很好呀,多让国人见识一下西方之所长,开拓视野,是极有利于在国内实施工业改革的,我们闭关锁国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大家看看这内外的差距了……”
谈得开心,她也就忘了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执着于他们的婚约了。
“胡先生好,前番让你在牢狱受灾,实在不是梅某人的本意,还请胡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胡畔心情忐忑,他想破脑壳也想不出来堂堂的陆军总长,为何会约见他一个刚刚被捕出狱的学生。他又想起昨天和欧阳雨的见面,欧阳雨没有说得很明白,不过他大致也猜的到这是一桩政治婚姻,只是在结盟期间发生了一些偏离原方向的小问题,他很想同梅季说,要他好好的待欧阳雨——他为欧阳雨最终不得不向政治婚姻屈服感到无奈,可是那条件实在太诱惑——他们现在赴汤蹈火为之奔走的,不就是要抵制政府的妥协政策,推拒掉那个耻辱的联合声明么?
他又不知道怎样开口,万一这陆军总长为人也如他在战场上的杀伐决断,只图着那政治利益而来,对欧阳雨本身就没有半点关爱,那他不论说什么只怕都只会适得其反。
“我这一回来的冒昧,希望胡先生不要见怪。”
胡畔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过来:“不怪不怪——呃,学生的意思是说,不知道梅总长所为何事?”
梅季微微一笑:“如今时局纷乱,前番连累胡先生受牢狱之灾,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你知道的,梅某人不过担了个陆军总长的虚名,其实要怎样做,还是上头一句话的事,要我来调解此事,这又不能不办,实在是当时事态有扩大的危险,梅某人不得已,抓了几个领头的,胡先生知道的,军部的监狱从来只有进去没有出来的道理,这一回可是大大的破了例——不过胡先生还是受了一点空腹之累,梅某人真是很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