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黄巾大营处。强劲的南风将大营中的旗帜扯的笔直,不时发出呼呼的声响。连绵十多里的浩瀚大帐中,唯独一顶帐篷规格极大,其上的布幔镀着金边,彰显着它与众不同的尊贵。这便是这二十多万黄巾大军的帅帐。
帐篷内,波才端坐在帅座之上。此刻的他显得兴致高昂,正宴请着一众黄巾将帅。
诸将领正觥筹交错,把酒共引。宴会正进行到酣处。
波才从食案上立起,一手举起酒杯,眼神极速的扫过诸位将领。“来!大伙儿干了这杯。”
见主帅举杯,黄巾诸将齐齐起身举杯道:“敬大帅!”
众人一饮而尽。
波才兴致颇佳,笑看着众人道:“诸位兄弟卖力,这小小的长社城,他撑不了多久了。皇甫嵩这厮可恶至极。城破之日,本帅要将他点了天灯,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并让诸将士将城中劫掠三天,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众将士听见,齐齐兴奋呐喊,唯独刘辟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人群中的周仓也暗自叹息一声。
周边却是有人赞道:“波帅英武,将汉军名将皇甫嵩、朱儁等人压的不能反弹。以一己之力挡住大汉两路大军,除了法力无边的天公将军,谁还能再现波帅的辉煌。”
谄媚之言一出,众人都齐齐跟相吹捧。
波才却是照单全收,毫无谦让之意。其中个别言论,就是一边的彭脱、卜己都不愿耳闻。
诸将正卖力吹嘘波才的时候,大帐之中,渐渐变得闷热起来。敞开的帐口处,无一丝细风透过,空气瞬间沉闷了起来。让众人感觉到一股燥热。
兴致正高的波才被突如其来的闷热一时毁了心情,不满道:“外面怎么了,怎么一丝风都没有。”
帐外的小卒答话道:“大帅!外边一丝南风都没有了。”
波才“哦”了一声,此时的他显然没有尽兴,随即喃喃道:“在外面搭一个露天的帐篷,我们到外面继续喝。”
刘辟此时已经没了兴致,不由得劝道。“大帅!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改天兄弟们再喝。”
波才却是不喜道:“说什么胡话,难得今天大家开心,一个都不许走,都给我喝趴下了才能回去。”
众将士听着,不管是愿意不愿意的,都唯有留下来,继续陪着波才饮酒。
忽然,一片草木的灰迹飘到了一名黄巾将领的食案上,那人只是微微皱眉,将灰迹一口吹开。正要再度把盏的时刻,又是一片灰迹落在了食案之上,此刻的他已经微有些气恼,再度一口吹走。却发现越来越多的灰迹飘来,顿时座上诸将,都感觉到周围的渐渐增多的灰迹。众人不免站起身来,看向天空。只见头顶飘着都是草木的灰迹,向更远的方向望去,只见北、东、西三个方向早已升起了浓浓的黑烟,渐渐向着众人的方向卷来。
诸将一时还没有明白情况。不免有人喃喃道:“是有人在烧什么东西?”
营头因无力而垂下的大旗,被突然袭来的一阵大风给顿时扯的笔直,旗尾直指南方。一时狂风大作,吹的大旗猎猎作响,好似在奋力撕扯大旗。
远处的三朵浓烟,被大风席卷而过,一时,浓烟拔地而起,变成了三条呼啸的黑龙,在天地之间肆虐,越来越强劲的大风带起沙石,刮的众人睁不开眼睛着。忽然一粒火星卷入黑龙之中,一时,黑龙顿时变色,火光至下至上蔓延,将整条黑龙烧得通体火红。红龙骤现,一时咆哮着大地,吞没着前方的一切障碍。火龙腾着大风,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黄巾大营卷来。
黄巾诸将们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醉意的波才此刻已经酒醒了大半。被腾起的火龙惊起了一身冷汗。
“快撤!”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诸将从景象中惊醒过来,众人急忙散开,各自去寻找自己的战马逃命。
而正在此时,三条火龙已经掀起了一片炼狱火海,并以极快的速度席卷而来。被扫过的黄巾大营,顿时淹没在火浪之中。大营中还没逃出的黄巾顿时化为了人形火苗,在声嘶力竭的痛苦声中死去。
侥幸逃离的黄巾急忙大喊着跑开,大火带起的滚滚浓烟,一时遮天蔽日,让人不辨方向,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不少黄巾在浓烟中被熏倒。
火龙继续以极快的势头席卷而来,由北、东、西三个方向对着中间的黄巾大营齐齐靠拢。黄巾士卒们不得不与大火比赛脚力,脚程慢的老弱,都被火海无情的吞没。二十多万的黄巾根本就像是无头的苍蝇,在没有主帅的号令之下,硬是到处乱窜。因相互拥挤,被推倒后,让人踩踏而死的,不在少数。在自然之威面前,再多的人力也是枉然。
此时,战马就显得异常珍贵的资源,多一份速度就多了一份生命的保障。良马队的人急忙骑着座下骏马跑开,而两条腿的人在生命垂危的时刻,看见战马呼啸而过,被死亡逼近的他们将刺红的双眼看向绝尘而去的战马。
黄巾们好似默契一般,齐齐攻击身边的骑手,将对方硬拉下马,好让自己翻上马背。但往往是刚爬上马背,就被别人给拉了下来。众人齐齐将马围住,顿时堵了个水泄不通。
火势渐渐逼近,急红了眼的黄巾干脆拔出刀来,杀了战马。一声悲凄的马嘶声响起,战马终于倒下。骑马的希望破灭,众人楞了一会,又纷纷跑开。终究耽误了太多时间,被赶来的火海全数淹没。
众人逃窜的时候,波才离帅帐最近,第一个骑上自己的战马,与一众亲卫向着没有火焰的南方逃去。
回头看着自己辛苦经营起来的二十多万大军,让一场大火摧毁殆尽。此刻的波才心在滴血。前一刻还想着自己的黄天霸业,此时却是要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真是一时天上地下。不过波才此时还来不及伤心,他必须得拼经全力逃出火海,方能想着未来的事情。
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一切,听见身后汉军的喊杀声响起,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汉军的奸计。波才长叹一声,猛拍座下马儿。与众亲卫齐齐逃离火场。至于大军,如今自己都顾不上了,他们生死存亡全看天命。
波才一行人不知道奔走了多久,终在一个小池边停下。看着身后已经远去的火海,波才长舒了一口气。让亲卫们在小池边稍作休整。
此时断断续续的有黄巾跟了过来,远来一将正是彭脱,此刻的他,头发、胡须都烫的有些卷曲,若不是管亥拼命护着,说不定他的战马早被乱军抢走,成为了火海中众多的焦炭之一。火海余生后彭脱也收敛了那一份倨傲,看了看后有些烧伤的管亥,慰问似的点了点头。
波才、彭脱等人合兵一处,又不断的吸纳逃散过来的人马。一时间,也渐渐德聚拢起来六万兵马,不一会,卜己、刘辟等人都到了,众人堪堪凑齐将近十万人,都受了些伤,本身的兵器、皮甲早已不全。不想一场大火一下烧死、失散了一半多的黄巾,丢掉了无数的辎重。波才等人唏嘘不已,好在主要将领都还健在。
众黄巾还来不及庆幸,突然喊杀声响起,从长社的方向传来。波才这才想起了还有皇甫嵩这位大汉虎将,此刻汉军已经张开爪牙,准备嗜人了。
黄巾们正惊慌不已的时候,北、东、西三个方面都有喊杀声传来,加上南面的皇甫嵩。波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合围了,其他三个方向刚起的大火,自然是不能回去,如今只能向着南方突围了,理通了思绪,波才急命道:“诸将听令,都给我从南面突围!”
南面的汉军中,皇甫的旗帜在其中迎风飘展。
黄巾经过大火的洗礼之后,将老弱尽数淘汰,剩下的全是青壮,缺兵少甲的黄巾也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与对面的汉军激烈的厮杀起来。
火伤之后的管亥犹如受伤的老虎,冲进汉军阵中,大刀过处。每一记攻击都有汉军倒下。周仓的表现也是不弱,带着众人居然将汉军打的接连后退。
黄巾们气势大震,众皆卖力,将对面的汉军压的喘不过气来。
汉军中终于有人逃离战场,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逃散,渐渐的就变成了全线溃败。
黄巾们追了一阵,也就立马回来。知道非常时刻,却是不可恋战。整顿军力之后,一行人继续南下。
看着渐渐远去的黄巾,城头上的皇甫嵩急忙喝令道:“备马!拨一万五的将士与我一同追击敌人。”
传令兵即刻离去。
身后的一将不解道:“左中郎,为何前番诈败,不让我等顶住后与右中郎一同歼敌。而现在又派军去追呢?”
皇甫嵩笑道:“围三缺一,是为了让对方没有死斗之志。如今我军人少,就是全面围住,吃下这十万人,我等的伤亡也不在少数。不若诈败放开他们离去,这样对方也没了疑心,锐气也已然耗尽。朱公伟,我太了解他了,他不可能没留有后手,城南的方向有一条来生河,我若是他,定然会在那伏兵。再带人一举将逆贼歼灭。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与朱公伟合兵一处,奋起直追,将逆贼尽歼在来生河。”
身后那将,目中透着钦佩之情。抱拳道:“末将明白了!”
皇甫嵩笑着点头。“快去准备吧,我想公伟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