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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个月过去,快入秋了。

窗外的阳光不再那么刺眼……已经听不到知了的叫声了。

夏小鑫中午才起床,懒散地爬起来后第一件事不是去吃饭,而是照例坐在电脑前,上网看看自己在人才网站上发布的求职信息有没有人回应——照例没有。然后是登录邮箱,有两封新mail,但都不是用人单位发来的,全是他女朋友王媛媛。最近给她发mail经常不回,夏小鑫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第一封mail看到开头,夏小鑫就猜到了结尾,但还是坚持把信看完了:

亲爱的,

这两天,关于我们的事,我想了很多。我们从上大学就认识,到现在6年了。时间不短,也不算长。毕业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没有好好谈过,你了解我的,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我身处两地,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联络越来越少,感情也越来越淡,我们各自都不愿意离开各自生活的城市,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那就让我们平淡地接受它,我不想你不开心,今后的路还长,希望你找到满意的工作,将来有美好的生活。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和你道别,因为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最后,祝你万事如意。勿念。

媛媛

夏小鑫愣了一会儿,“我还以为我会哭呢。”他故作潇洒地自言自语。

“看看她这回又忘记什么了……”说着他点开了王媛媛的第二封信,这下他真哭了。只见信里只有短短几个字:对不起,发错了……

他怀着悲痛的心情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长吁短叹了一番,然后一边念叨着“心态,心态……”一边进洗手间洗脸,刷牙。从洗手间出来,夏小鑫依然睡眼朦胧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饭桌上立着一个空杯子,下面竟然压着一张钞票,走进一看,百元大钞。这对经常处于粮草不济状态的夏小鑫来说简直就是久旱甘霖,夏小鑫一边兴奋地搓着手掌一边念叨:“准是我妈,济世救人的活菩萨啊!”钱真是个好东西,有了它,连心情都好了许多。来到近前,拿走杯子,钞票下面还压着一张A4大小的字条,夏小鑫美滋滋地念了起来:“午饭自己搞,冰箱里有昨晚剩的鱼和饭,不够再自己做点。不要等我,我去逛公园了,晚饭前回来。还有,桌子上的100块钱你看到了不要动,那是为了能引起你注意用的……”念到最后夏小鑫快崩溃了。

“生活还能再残酷点儿吗?”夏小鑫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开门一看,鲍刚,和他女朋友小迪。

“嘿,刚才我好像听见你们楼里有人哀号来着,不是你吧?”鲍刚把手搭在夏小鑫的肩上,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不是不是,我才没那么有病呢。”夏小鑫忙不迭地否认。

“对,我看你是没那么有病,也就一般有病。”到哪都不忘损人,是鲍刚的习惯,所以夏小鑫也早习惯了,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做更多表示。倒是小迪的手在下面捅了捅鲍刚,夏小鑫善意地冲小迪笑了一笑,“没事,将来你也得习惯,他就这德行。”

鲍刚接着说:“怎么样,最近在家憋坏了吧?工作的事别着急,我太了解你的实力了,只要你想干的事,没有不成的。时刻准备着啊,保不齐什么时候中科院就向你发出召唤了。”

“哎呦你终于说句人话了,哥们今儿太背了,你可不能再气我了。来来来快进来。哎小迪,他怎么不管说好话歹话你都捅他呀,你这到底是让他夸我啊还是损我啊?”夏小鑫注意到小迪又偷偷捅了鲍刚一下,半好奇半开玩笑地问。

鲍刚并不着急进屋,只是踏进了门一步便止住了,同时挡在了小迪身前。

“点儿怎么背了,谁又把你抛弃了我听听。”鲍刚边说边回身打着小迪的手。

“你别说,还真让……哎别提了,媛媛把我……我跟媛媛分手了。”夏小鑫一边给他们拿拖鞋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并没有注意到后面两个人的小动作。

鲍刚听完兴奋地两手一拍,立刻发觉自己的失态,夏小鑫奇怪地回头看着他。

“怎么听我们分手你这么兴奋啊,什么素质啊?”

“不是,哥们这是为你扼腕痛惜啊。女人这心一狠起来,十头驴都拽不回来,要说最靠谱的还得是咱哥们儿,这不,哥们儿特意找了个伴给你送过来了,女人这东西,大难临头各自飞,就得跟衣服一样,常换常新。要找就得找对你绝对忠诚的,能和你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的那种……”鲍刚一边说着,他的手一边和小迪一个拉,一个甩,忙得不亦乐乎。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夏小鑫早就看出他们此番前来定有古怪,但完全搞不清鲍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想个办法逼他说出来吧,突然象恍然大悟一般边摆手边说:“哎呦不行不行不行,小迪跟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能说让给我就让给我啊,哥们儿我虽然刚失恋,比较痛苦,你也用不着这么舍己为人啊!不行不行,我断难接受!”

这时候小迪听不下去了,终于挺身而出,嗔怒地看着这两个当自己不存在的男人。夏小鑫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原来她的一条胳膊一直隐在门框外,现在和鲍刚并排站到了门里,只见她手上原来一直牵了一条绳子,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绳子另一端的一条半大不小的狗!鲍刚忙蹲下身子,边抚摸着狗脑袋边说:“怎么样,这就是我给你介绍的新朋友,刚才我说的优点集它于一身。”接着指着夏小鑫低头对着狗说:“快,快叫爸爸,这就是你爸。”

夏小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大脑一片空白,这个时候这条狗竟然象通人性一样真的叫了一声,“汪!”夏小鑫差点没坐地下。鲍刚赶紧上前拍了拍夏小鑫的肩膀,“哥们儿,现在收养它的合适人选就非你莫属了,这狗是从狗舍买的,品相不错,好几千银子呢,本来说养在小迪家,结果门都没进去就给撵出来了,我这边白天家里没人,我刚上班没几天,正是要好好表现的时候,不可能为了它总是请假,你说是不是?而且你看,你和这狗看着还挺有缘分的……”

“什么就有缘分啊?”

“它都管你叫爸了啊!”

“汪!”

狗又叫了。

“你看,你看!你还想说点什么?”鲍刚得势不让人。

夏小鑫心说这倒霉狗,早不叫晚不叫……“你说叫爸就管用啊?”

“汪!”

它还真就叫。

“……”

“XXX,啥也不说了,缘分呐!这样吧,不行你先养几天,我再找找更合适的人看谁能收了它,这几天就辛苦你了啊,这事就这么定了啊,啊,咱哥们儿我也不说什么谢谢了,改日一定报答,一定报答!说着鲍刚拉着小迪转身就走而且把门顺手也带上了。屋里留下了还在发傻的夏小鑫,和对着他吐舌头的小狗。

等夏小鑫回过神来那俩人已经走下了楼出了楼门,夏小鑫突然想起什么跑到窗前对着那俩人的背影喊:“等会儿,别跑!不追你们!这狗什么种啊?叫什么啊?多大啦?”

那俩人回过身来却仍然马不停蹄,小迪回答道:“品种是拉……什么拉不多!名字还没起!”“四个月大,狗证齐全,疫苗全打过了!”鲍刚补充到,俩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咱可说好了!我就代养几天!就几天啊!”夏小鑫用尽浑身力气喊着。

那俩人已经很远了,也不知听见没有,没有任何表示,一拐弯,消失了。

“拉什么拉不多……”夏小鑫念叨着,一回头,发现小狗刚刚在地板上拉了一泡屎,“切,还拉不多呢,肯定不是纯种!干脆就叫你拉多算了!”

夏小鑫捏着鼻子把狗的粪便清理掉,也就暂时没了食欲。但是看着这只似乎真和自己有那么一点儿缘分的拉多,想起它一定还没吃午饭,竟生出了些做饭的动力。他没养过狗,也不知该喂它吃些什么,因此就地取材地弄了点肉汤,拌上米饭,牺牲了家里一个铁盘子,将食物推到了拉多面前,这家伙竟然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夏小鑫颇有成就感的看着小家伙把盘子里所有的食物吃完,渐渐地暂时忘掉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不快,竟然有些享受起这一刻来,心底里有一种也不知是父爱还是母爱的东西油然而生起来,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开始了一轮测试。

“儿子!”夏小鑫满怀期待地叫着拉多。

拉多都没正眼看他。

“儿子!”夏小鑫提高了音量。

仍然没反应。

夏小鑫开始有点不安起来,“儿啊,你不是这么现实吧?吃饱了就不认账了!”

拉多似乎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仍然只知道吐着舌头喘气。

夏小鑫很失望,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思考是不是自己那里做的有问题。但是百思不得其解,痛苦地躺在沙发上呻吟道:“今儿这什么日子啊,狗不理啊,爸爸哎……”

“汪!”拉多叫了。

夏小鑫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瞪着拉多:“嘿,占老子便宜!”突然似乎是受到了启发,臊么搭眼地对拉多又吐噜了一声:“爸。”马上就后悔了。

“汪!”拉多反应很快。

夏小鑫脸上一阵翻江倒海,就差给自己一嘴巴了。然后依然臊么搭眼地冲着拉多轻声说:“叫爹!”

“……”又不搭理他了。

夏小鑫要崩溃了,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连狗都欺负自己。他看见茶几上有几小包牛肉干,嘴里嘟囔着“我还就不信了……”拿出来一点放在手上,向拉多伸过去。

“叫老子爸!”

“汪汪!”

“哎!这才是乖宝宝……兔崽子,有食吃就认爹,不知道怎么当儿子,以后没事别占老子便宜啊,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我就好吃好喝伺候你啊!”夏小鑫终于满足地用手理着拉多的毛,长出了一个口气。

这一下午,夏小鑫就围着拉多转上了,一会儿上网查查宠物狗的各种常识,知道了拉多的品种是拉布拉多,一会儿看着拉多发呆,还牵着它去小区里的宠物店买了狗粮和当狗窝的软垫子。

拉多才不管那些,在屋里东跑西颠的,间或喝两口水,时而又到夏小鑫跟前摇尾巴献献媚,自己和地板上放着的一个魔方就能玩上半天,累了就地卧倒扒一会儿。看着拉多如此简单的快乐,夏小鑫的内心平静了很多,感觉就像在看着童年的自己一样,尽管这么说听上去有点怪,但感觉就是感觉,骗不了自己。

童年的夏小鑫兴趣广泛,尤其对野外的各种生物感兴趣,为此还加入了相关的课外兴趣小组,什么蝴蝶、蜻蜓、蝗虫的标本做了一大堆。在一次主题为“长大了,我想成为……”的班会上,大家都把自己打扮成将来想成为什么人的那种模样,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有拿教鞭的教师,有穿工作服拿锤子的工人,最有新意的还要属夏小鑫,抱了爸爸给的厚厚一本达尔文的《物种的起源》,戴了副金丝眼镜,“长大了,我想成为一名生物学家。”

“什么是生物学家?”当场有同学提问。

“就是……就是研究生物的呗。”

“那我是什么生物啊?”

“你么……属于灵长目!”夏小鑫坏笑着说。

“那不是大猩猩吗?”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老师站出来说话了:“我们可不是大猩猩,我们是所有动物中最高级的,大家说是什么啊?”

大家异口同声:“人——类!”

“铃……”下课铃在回忆里响起的同时,身旁的电话铃也响了起来。夏小鑫还没从记忆中抽出来,就条件反射般地顺手抄起了电话,“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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