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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悲催宋时代,时势定谁胜(3)

岳珂如实地记录了祖父在治军方面的严厉——凡涉及军纪之事,一律从严,“取人一钱者,必斩”。有个士兵擅自从百姓家拿了一缕麻来束东西,岳飞得知以后,立即将其斩首——在当时,这种刑法已是相当严酷。

为了维护军纪,岳飞会尽量减少军队与百姓的接触,甚至不接触;每到一地,他都会亲率十几名近卫骑兵围绕军营巡视,生怕有军士做出违反军纪的事情。

有一次,有民居失火,岳家军二号领袖王贵手下有一士兵乘机盗取了民家的芦筏,岳飞偶然得知以后,立即斩了该士兵,并以“管束不力,未及时发现”为由,责打将领王贵一百军棍。

有一次行军时,岳飞发现一间新盖的店家屋顶上缺了一片茅草,立即传问屋主。屋主说,并非军士打扰,而是屋顶原本就少了一片茅草。岳飞却不信——哪有盖屋子少盖一片茅草的?况且屋主并非贫瘠人家。他自知屋主有所隐瞒,下令彻查,最终查到了一个马军军士。该军士承认自己当时正在店中吃饭,听说岳飞将至,急于上马间,不慎扯下一束茅草。眼看这军士被五花大绑,店主全家一起跪下哭泣求情,说这位军士的确未骚扰自家,这位军士才免于处斩,却未能幸免一百军棍。

犯错便打、便杀的威力随后产生了惊人的效用。有一兵士在一名项氏男子那里购买薪柴,项某尊重岳家军,自愿少收两文钱,那士兵却坚决不肯:“吾岂可以二钱易吾首领耶?”意思是,我怎么能为了两文钱去冒掉脑袋的危险?

像项氏一般敬爱岳家军的百姓在当时非常多,看到岳家军路过时,他们多会开门接纳,但士兵们从来不会进门打扰。为了方便岳家军晚上休息,村民多堆放草苇供他们铺床,但次日军士离开,草苇却丝毫不乱。

绍兴三年(1133年),岳飞奉命率军南下征讨叛乱,岳家军路过庐陵,借宿廛民家。天刚亮,将士们便开始给房屋主人扫洒门庭、洗涤碗盆,一切整理干净以后,才整军出发。当时,庐陵太守于郊外设宴,准备为岳飞饯行,可眼看军队都走光了,依然看不到岳飞本人。太守便问后面的士兵:“大将军何在?”士兵回答:“将军和偏裨将校混在一起早走了!”

在和平年代,达到这样的严明或许并不难,但时处南宋初年,国家财政拮据,军队断炊、缺衣之事时有发生。为了让士兵们吃饱穿暖,很多领军者都是默许士兵抢劫的——无他,非此不足以保士兵之安。在这种大局势中,岳家军异军突起,以“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口号建立起了强大的军队凝聚力,赢得了民心。当时,岳飞已成民族英雄,岳家军已成真正的“正义之师”。

没有严明的纪律,军队的正规化就无从谈起。也正是依靠严格的军纪,岳家军才得以从“四方亡命、乐纵、嗜杀之徒”,最终发展成“奉令承教,无敢违戾”的真正军队。靠着刀斧棍棒之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威武之师得以创立。

将强兵才强——领袖身正,军士无不信服

一个军队的强大,离不开将领的强大。领袖的意义在军队中往往被无限度地放大。中国有句俗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描述的便是此类影响。岳飞在岳家军眼中,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领袖。

不管在何时,岳飞都会与士兵们同甘共苦,饮食起居样样与普通士兵相同。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岳飞“奉己至薄”,常与最下等的军士共餐,就连酒肉也一定要与部属均分。若酒太少,他则会请人掺水共啜之。行军时,若军士露宿,他也绝不肯入馆舍;出戍或出征时,他让自己的妻子李娃遍访将士家属,不仅嘘寒问暖,还以金帛周济。

士兵们在武技方面存在问题时,他从来不会轻易笞责和辱骂,而是会使用教导、训练的办法来引导他们,其下属也多以此类方式带兵。

一次,岳飞看到一提辖官(下级武官)鞭打军士,立即上前制止:“先教导他,不能轻易笞辱!”但在宋时军队中,长官随意因小事笞辱军士,本是一件常事,但岳飞却对此抱以谨慎态度。

杨贵手下有一兵士擅离队伍,杨贵大怒,命人割其肉,这士兵自然难活。在调查清楚此事的缘由后,岳飞言道:“擅离队伍,其罪不当死,罪未至是,你应该为他偿命!”岳飞当即脱下自己的衣服来收殓这一惨死兵士的尸身。当下,杨贵惶恐,经众将再三请求,岳飞才允许杨贵立功赎罪。

在中国乃至全球战争史中,好战嗜杀的将领比比皆是,他们的特点就是以战争为乐,动辄屠城,但岳飞却深受儒家思想熏陶,以“仁心爱物”。凡出兵,他必教育部属,歼灭其首后,对其余党能放则放,不可妄杀一人。这不仅表现在岳飞平定吉、虔州叛乱以及对杨幺叛军的处置上,就算是对金军也不例外。其“信义”之名广为传诵,因此各类军人皆有因敬爱于他而愿归附者。

对那些即将奔赴前线的岳家军中的普通士兵,岳飞从来不会提出“你要为国而死”一类的目标,而是仅向他们提出一些最基本的要求,比如,在上阵以后,你只需拿稳枪、运用自如,内心不害怕,口中有唾液可咽,便已是勇士!每一次与敌人鏖战之际,大多有杰出主将亲自指挥,这一将领若不是岳飞,便是王贵、岳云——看到自己的将军还在,普通士兵们自然心安。

更重要的是,岳飞带兵赏罚分明。作战中,凡将士立功必受赏,凡有过者必受罚。他真正做到了“待数千万人如待一人”。

南宋学者黄纵曾担任岳飞幕僚,其子编成一部《岳武穆公遗事》,其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黄纵被派至外地出差,因有事需要他返回,岳飞便派一普通士兵请他回来。当时已值深冬,但这士兵依然只着单衣。黄纵一见,便问他是否对待遇微薄,致使衣不得暖而不满。但那士兵却言,在岳家军中,将军从来不如其他军队中一般克扣将士给养。得益于将军公正,自己的军饷全部用在了眷属老小上,对此,他已非常满足。

军士中,有伤者、病者,岳飞得知后,往往会亲自慰问,甚至会为他们亲手调药。将士们战死者则“哭之尽哀,辍食数日”,并请家人抚恤孤寡,或为其子女安稳婚配,岳飞的大儿媳巩氏之父和二儿媳温氏之父,都是为国捐躯的士兵。

可以说,岳飞管理军队,真真正正地做到了仁、智、勇、信、严。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将领所带出来的军队,往往都不容小觑。战国白起也是这么带兵的,而他本人也被称为“战神”。岳飞,便是南宋时期名副其实的“战神”。

岳家军是打出来的,锻炼造就军队硬实力

除了军纪严明、将领出色等软实力不容小觑外,岳家军的硬实力也是其纵横捭阖的关键。

岳飞训练军队非常严格。平日训练时,也是按实战与临战的要求进行,就连平日里的跳壕、爬坡、冲锋一类的基本技艺,将士们都要披“重铠习之”,以至于整个军队在真正战斗时,只会更强,而不会因为有了装备等负累而变弱。

岳家军之所以能百战百胜,更得益于装备精良。现代战争,很大程度上是在拼装备,其实古代也是一样。北宋为什么干不过金国?除了当时崇文抑武、压制武将的大政方针以外,更大的原因是北宋缺马,只能用步兵对抗金国的骑兵,而骑兵的战斗力数倍于步兵,大宋自然很难抵挡。金兵的精锐部队中,每个士兵有两到三匹战马,而大宋朝的骑兵,十个人里边能有六七个有战马的就已算精锐。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多整点儿战马,实在是早先丢了天然牧场幽云十六州,再无大型养牧基地了。在这种普遍疲软的情况下,岳家军却有一支精锐的骑兵,这支骑兵不但人强马壮,而且总数在两万人以上——按现在的建制规模计算,岳家军光骑兵就有一个军。

骑兵需要战马,大宋朝又不产马,但岳家军却有两万骑兵——这马从哪儿来的?岳飞的马匹差不多都是从伪齐抢来的。伪齐是金军扶持下的汉人傀儡政权,这一政权的树立,为金军提供了大量的粮食、军马、金银等物品。可以说,它是女真由草原深入内陆的“给养站”。也正是瞧准了这一“给养”功能,岳家军屡屡偷袭——仅绍兴六年八月间,岳家军猛将杨再兴就从伪齐那里抢来了一万多匹战马。不光是军马,连岳家军的吃喝拉撒,以及很多军费上的开支都是伪齐供应的。

另外,岳家军的兵器装备也都是当时世界顶级水准的。当时杀伤力最强的弩、床子弩和神臂弓,岳家军都有。当时还处在萌芽阶段的一种火器——原始的火箭,岳家军也有少量装备;而且,岳家军的水军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机械战船,船上配备着水战当中最先进的远程武器——投石机。这些处于当时世界先进水平的装备大大增强了岳家军的战斗力。

岳飞之出色,还在于他非常善于学习。在与金人对战的过程中,他很快就学习到了一招“长途奔袭,饱掠而归”。岳飞针对金军一共发起了四次北伐,但这四次北伐并非单纯地要直捣黄龙、报效国家——他还想着要为岳家军搞给养。这四次北伐的时间基本上避开了春天和冬天。原因很简单:一是天气寒冷,不适应作战;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岳飞是农民出身,他知道庄稼什么时候熟,等伪齐收了军粮,岳飞打过去,再抢回来,这下子,军队的粮食就不愁了。这一招,当年的诸葛亮也用过,诸葛亮“北伐”,也是抢了人家的麦子就走人。

因为经常这么干,岳家军很快有了一种类似于股份制的形式。其实道理很简单,大伙儿都在这利益链条上,要保证有粮吃、有衣穿,唯一的出路就是打胜仗。打赢了,大家一起分伪齐的东西,不够了也好意思朝国家伸手;打输了,什么都没有,大家一起挨饿受冻。这样一来,岳家军的积极性就被充分地调动起来了,打胜仗成了每个人的强烈愿望。这样的军队,自然战斗力奇强。

同样的例子,还有大明朝袁崇焕训练的关宁铁骑。关宁铁骑是明末最能打的一支骑兵部队,而这支部队之所以能打,主要是袁崇焕“辽人守辽土”的战术思想起的作用——打赢了,你就有钱、有地、有家有业,什么都不愁;输了,什么都被后金抢走,你也就成了奴隶。用这样的思想激发士兵的斗志,士兵自然会拼命。同样的道理,岳家军的常胜,除了精忠报国之外,跟岳飞本人讲求实际、实用的战术思想也有很大关系。

岳家军的终极武器

岳家军百战百胜,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他们的精神力量很强大。这种精神力量,其实是个加分项——没有装备和战术,再强大的精神力量都是瞎扯。而岳家军兵强马壮、战术灵活,这时候的精神力量才更能显出来它的作用。说到岳家军的精神力量,得先了解一个词:群体心理。

什么是群体心理?就是不同人格的人,在同一时间,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就是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岳家军也是一样,组成岳家军的人形形色色,但这些人目标是一致的——直捣黄龙,收复失地。当然了,这是长远目标。短期目标就是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这个群体心理一旦形成,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每逢出征作战之前,岳飞都会进行战前动员。此时的岳飞总会慷慨陈词,而每每说及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国耻家仇之时,他都不禁壮怀激烈,常常泪流满面,“仰天横泗,气塞莫能语”——英雄泪往往是最容易获得支持的,阵前的将军讲得愤怒激昂,下面的士兵更是杀心十足,这战争还未开始,其士气已然膨胀。

开战时,岳飞每次皆亲临战场,且常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他亲自担任“旗头”——成千上万将士的动止进退,都看岳飞是如何挥动手中的旗帜的——此时的岳家军就是一个集团,而岳飞则是其头领。

群体心理有几个重要特点,在岳家军身上全都体现出来了:群体心理能统一反映出群体的人格,同时让个体丧失独立人格。比如岳家军:起初参军时,有些人是抱了建功立业的打算,有些人只是想回北方的老家。有些人则是为了解救沦陷在金国的老婆孩子。但岳飞这一精神领袖始终不忘“国家之祸”,使群体中的每一个人都深受影响,这种由上及下的信仰传播,使整个岳家军都形成了一种正义的信仰——牢记国耻家仇,以忠义许国,为雪国耻,为恢复旧山河而战。这种统一人格形成以后,岳家军的士气自然旺盛。

群体心理另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能起到道德净化的作用。岳家军军纪严明——“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就是群体心理道德净化起的作用。其实可以这么说,岳家军表现出来的,就是岳飞的人格、岳飞的道德。道理很简单——上行下效。李云龙在《亮剑》里也总结过:一支部队是有气质和性格的,而这种气质和性格是和首任的军事长官有关的,他的性格强悍,这支部队就强悍,就嗷嗷叫,部队就有了灵魂。说到底,岳家军其实是扩大版的岳飞。

群体心理的第三个特点,就是容易产生极端的英雄主义,催生出超级英雄,其实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岳家军也有这样的超级英雄。岳飞部将杨再兴,曾经以300兵敌金兀术12万大军,杀死金兵2000,万户长一名,千户长、百户长上百。杨再兴身上中箭无数,他都是随手折断箭杆,然后继续杀敌,最后马陷泥中,万箭攒身这才壮烈殉国。后来,金人焚烧杨再兴的尸体,在他的骨灰当中捡出两升多铁箭头。这就是群体心理的巨大精神支撑。这么强悍的群体心理是如何形成的?最主要的还是岳飞本人的人格魅力——他的所作所为影响了岳家军的群体心理走向。

岳家军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他们的群体心理充满了正能量。但同样是群体心理,换个领袖,可能就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就说纳粹,因为他们的领袖希特勒是个战争狂人,纳粹便成了一群被洗脑的、装备优良、纪律严格、敢于拼命的战争机器,不但丧失了人格,甚至丧失了人性。

老梁论成败

一个现实的人,总是要生活在一定的社会群体中,群体心理是在群体成员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下形成的。所有复杂的管理活动都涉及群体,没有群体成员的协同努力,组织的目标就难以实现。群体心理的显著特征是共有性、界限性和动态性。

群体心理虽然充满力量,但最终要看你用在什么地方。岳家军的厉害,堪比屠龙的宝刀,但宋高宗偏偏是个不会耍屠龙刀、只会耍菜刀的厨子。没办法,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英雄没有用武之地,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奸臣其实是奸商——利用大宋经商的秦桧

北宋末年、南宋初年,宋金两国之间战争与和平的历史,是传统伦理文化影响历史进程的最典型历史。在这段历史中,给世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人物就是岳飞与秦桧。

岳飞,因其英勇抗金的事迹而被人们当作民族英雄,更因其被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人们将他的英雄业绩抬到了极高的地位——在杭州西湖边立岳王庙,世代祭祀。而秦桧,却因力主议和而被人们当作卖国求荣者,更因为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杀害,而被后人视为暗通金国的奸贼,做出了极端解恨的处罚——用黑铁铸成他的跪像,跪在岳飞墓前,永远受到大众的唾骂!在中国五千年历史长河中,绝无仅有。

自南宋以来,对他们二人的记述,不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不论是史学家还是说书人,纷纷杂杂,不一而足,但主要观点,大致如斯。回望历史长河——秦桧其人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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