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纯粹光明中就像在纯粹黑暗中一样，一样看不清什么东西。
——黑格尔
水下的世界同样看不清楚。
真的就像小时候电视里演的一样，这是范风这辈子第一次潜水。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潜水的样子，可还是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所深深吸引。一群群叫不上来名字的热带鱼类在身边游来游去，看起来它们并不惧怕人类，反而有些挑衅的意味。每次你想要去追逐它们的时候，鱼儿就一哄而散，有组织的逃跑，可当你放弃追赶的时候，它们却又在你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你，仿佛在嘲笑你的无能。头上的阳光射透了水面，照在海底色彩缤纷的珊瑚礁上，发出各色耀眼的光芒，好像沉睡多年的珠宝等着人去发掘。但他知道他必须小心这些珊瑚礁，虽然看起来很美，但确实锋利到能轻易割破自己的手。随着越潜越深，他的耳膜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告诉自己，该上岸了。
脱下沉重的装备，范风一下子瘫坐在沙滩上，累的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严重缺氧吧？”老毛在熟练的收拾着手里的一条鱼，动作娴熟的刮着鱼鳞：“刚才素英还问我，你什么时候上岸，我说等罐子里氧气用完，你自然就漂上来了，这才话音未落。”
“放........”范风打个饱嗝，以至于后面那个涉嫌侮辱的字竟被咽了回去。
“看看，喝的挺饱还！哈哈！”老毛张大了嘴，恶作剧总使他兴奋。
范风懒得搭理他，扭过头去找张素英。魏清穿着长裤坐在沙滩上，指了指不远处。
张素英带着糖豆儿正在几十米外的沙滩上逗猫玩。这估计是胖猫第一次看见大海，惊恐之色溢于言表，被糖豆儿死拖烂拽就是不肯进水，叫的声音都快成惨叫了，搞的糖豆儿很失望。在小女孩的印象里，自己的宠物应该是上可入天，下可入地的超级英雄，就如同自己一样。张素英哄着糖豆儿挖砂坑，糖豆儿看见色彩鲜艳的挖掘工具又被吸引了过去。孩子就是这样，注意力总是特别的容易被转移。坑挖好了，糖豆儿一把熊抱起了“受气包儿”。
不好！这怕是要活埋我的猫吧！
“素英，带孩子回来吧，马上吃饭了！”范风不能坐视自己的宠物遭殃，使出了围魏救赵之计。
素英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素英抱着孩子，孩子抱着猫，一起走回到人群中，避免了一出闹剧。
大家围坐一团，三个男的都准备好了饮料啤酒，素英看着孩子和胖猫。只有何楚芳一个人还在忙着做收尾工作，躺着的魏清看不下去了：“你们几个男的就这么心安理得坐着，看人家何小姐自己忙活？都过去搭把手啊？”
老毛给范风使个眼色：“你去，这半天就你一人没干活，你把何小姐换回来，轮也轮到你伺候大家了。”
何楚芳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就好了，都准备吃吧。”
范风感激的看着何楚芳：“谢谢，谢谢，我这回实在不想动，比生完孩子还累。真的。”
大家笑了，只要是有范风的地方，总是能带给大家欢乐。凡是疯疯癫癫的人，其实大都是真性情的人，有本书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来吧，大家先恭喜范总这次拿下这么大的买卖，我擦，整个新奥尔良的受损房屋销售修缮权，从一个贫下中农一跃而成房产大亨，其背后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心酸故事吧？痛说革命家史吧，范总。”
老毛不顾众人，先致了祝酒词。
几个人一片起哄中，范风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盘算着说点人生苦短，逆水行舟之类鸡汤的话。
“坐下吧，你穿着大裤衩也正式不起来，随便说两句得了。”
何楚芳话无情的浇灭了范风的热情。
又是一阵大笑。
“不说了！吃吧，反正谈成了就是高兴，这就够了。”
范风索性坐下就吃，不忘给自己解嘲。
许显军开口了：“这个头开的好，国内那套官僚作风趁早收起来，一切工作都围绕着实际展开就对了。”
野炊在推杯换盏中进行，话题还是围绕着刚谈成的合同展开。
“和程前沟通过了，这个项目离开市府的协调不行，得有人专门干这个灭火的工作，就由他负责最合适，待遇方面嘛，分他干股。”
范风率先发言。
“这个人只要可靠就行，你把关吧。”许显军完全认可范风的识人眼光。
“还有一个环节，也是做难的一环，现在人选还不固定。”范风嘬着螃蟹腿：“房屋修缮，既不赚钱还又脏又累，闹不好还能赔点钱。看你们俩谁想干。”
说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显军和老毛身上。
“我来！”
“本来我就是过来混饭吃的。”老毛对范风裂开大嘴笑：“要饭的不嫌馒头黑嘛！”
我记得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期纪录片，介绍的国共内战时的片子。当问****被俘将领为什么他们会经常战败时，那个将领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所有人都喜欢吃肉，但却没人愿意去啃骨头，而解放军却都睁着去啃最硬的骨头，所以我们失败是注定的。”
原来胜负只在于是否有人去啃硬骨头！
老毛在此时就是那个愿意去啃骨头的人。范风包括所有人都对老毛投去了敬佩的目光，没想到这个脾气暴戾的HB大汉竟挺身而出，去做一份几乎毫无前途可言的工作。
范风也很感动，拍了拍老毛的肩头：“好，你去干！不过哥们你放心，钱方面我想过了，先给你定个年薪二十万美元，效益好了不封顶，咋样？”
“二十万？美元？”老毛大惊：“我他妈在国内连二十万人民币都难赚到！是真的美元吧！风子！”
“废话！给你越南盾你愿意吗？”
“哈哈，好！”老毛一跃而起：“有这些钱打底，别说闹不好赔钱了，就是闹不好卖身我都干！”
所有人哄堂大笑。
越是非正式的会议，往往就能取得越大的成就。
当年延安的窑洞里开过会的人，打仗就是比在礼堂开会的牛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