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无牙,我不是人类。确切地说我不是自然诞生的人类,而是被制造出来的人类。具体情况就要问共生在我脑中的莫名存在了。她自称为生物脑阵列聚合体当前主体意识,简称意识体。而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按她的说法是:当我出生的时候,红扑扑、软绵绵,张嘴就哇哇大哭,没有一颗牙齿。于是就给我取了无牙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名字,更可恶的是,还特意把无牙这两字刻印在玉佩上,塞入襁褓,连同我一起扔在了孤儿院门口。于是我那同样莫名其妙的一生,就这么开始了。
总的来说,我的童年生活还是比较轻松快乐的。没人取笑我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小霸王什么的,因为大家都是同样的身份,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别。虽说不能个个都亲如兄弟姐妹,但互相之间平和对待还是能做到的。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怀念那个年代,虽然我们吃的不行,穿的更不行,但我们都不知道啊,反正大家都一样。又不是天天饿肚子,嬉笑打闹还嫌时间不够,谁会去关心穿得美不美,吃得好不好这类问题嘛。
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孤儿院上的。几个班合在一起,你学你的,我教我的。上半堂课教大班的;下半堂课是小班的;剩下的都在院子里玩泥巴。这样也好,去年我没听明白的,今年我还可以再听一遍。
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转眼就不得不离开孤儿院了。在欢送会上,摸眼泪,依依不舍之后,我踌躇满志,雏燕终将展翅高飞。按照人生规划,我先读完职业高中,掌握一技之能,然后找个好工作,娶个好老婆,甜甜美美过个好日子。有空就到孤儿院看看院长他们,再存点钱资助一下小可怜们。踏出孤儿院的时候,我的理想就是这样的,至少当时老院长就是这么同我说的,我也是坚信着的。
当我跨入职高后,没多少时间我就蒙了。这里真的是学校吗?周遭的少男少女们真的是学生吗?这四面八方或鄙视、或厌恶、或可怜的目光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脸长歪了吗?摸摸好像挺端正的嘛。
我感受到了来之社会的深深恶意和排斥,不是身体上,而是心灵上的。这让我有苦说不出,非常难受。我非常想大声说:我的名字难听又怎么样了?我是孤儿,我穷又怎么样呢?我不会去偷,不会去抢,我只想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难道不行吗?
我觉得同这帮****说不明白,或者说我这个****同贼精的聪敏人没共同话语。我有我做人的底限和原则。傻也好,蠢也好,我就这样了,也不想改了。这得要感谢或者说怪我的老院长。她每天在饭前饭后,睡前睡后,就算我们在玩泥巴的时候都不忘记教育唠叨一番,该怎么做人,要怎么做人。从小到大,都这么一直听着,也一直深信着,都快深入到我的血脉中了。说实话,老院长我到底该怪你好呢,还该感谢你好呢。
不幸的事情往往一件接着一件,不久之后,老院长去世了。我大哭一场之后,我也就退学了,因为我没钱支付学费。于是开始打零工,除了自己的吃住,都捐给了孤儿院。可是老院长走了之后,孤儿院再难支撑,最终还是解散了。这时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撑起一片天,庇护住一方小天地。
后来我参了军,不是那种很牛叉的野战军,而是普通的工程兵。在部队的日子就像回到了童年,只要心情舒爽,再苦再累我都不怕。比较有意思的是我在学校里没到什么,在部队里到是学到几门手艺。可这又这么样呢?没文凭你进不了大公司的门;而小公司,他哥几个合计着足够应付了,没必要多个人来分红,再说要招也招相熟的。
非常幸运的是退役后我很快就找到了工作。这得要感谢我的老班长,他比我早一年退役,为区别新的班长,所以大家都称呼其老班长。俗话说喜鹊枝头叫,出门遇贵人,正当我举目无亲、徘徊在街上,寻思着到那个桥洞中过一晚的时候,我遇见了老班长。
我还清楚记得当时老班长对我说的那句话:“傻小子,还这么老实呢,走!哥给你介绍个工作。”当场我就袖子抹了眼泪,那个感动啊,真的没话说。于是我就成了这家金碧辉煌大酒店的前堂保安。虽然名字比较俗,但真的很气派,我看我一辈子也就买得起里面的一个马桶盖了。
虽然保安是吃青春饭的活计,但比打零工强多了。我想也许等我老了可以去摆个地摊,擦个皮鞋、修补轮胎什么的。如果说,我是说,如果说没有那场事件,我想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最多还能娶个不太丑的老婆,若能生个胖娃娃,给他(她)父母的爱,那就圆满了。可现实是,什么都成了过去,而我人也躺在了这个密封的玻璃罐子里。
…………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这里是那里,怎么是一片虚无的感觉。还有我的身体呢,难道这里是传说中,亡者的世界?……哈哈……原来我终于死了,莫名地,我感到一阵轻松。
记得我原先应该躲在火葬场的墙角边,等待死亡的降临。之所以我会在那里,是为了方便大家。对于我这样的人,没必要折腾,死后能直接进火葬场,与己与人都是好事。你看,我连遗书都准备好了,清楚地阐明我的愿望:
若你发现了这封书信,那么表示我已经死了。这是自然死亡,希望不会吓到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是个孤儿,我能活到现在,我需要感谢很多人,但我却找不到他们,也不想去麻烦他们。他们付出的已经够多的了。我无家、无钱,也无亲人,呵呵,典型的三无。如果有可能,希望看到书信的你,是个好心人。若有可能,希望能帮我火化了,骨灰搁那里,撒那里都随你,没必要再浪费那个钱。我希望能安静地离去,就像我静悄悄地来到这个世界……
“你的肉体的确已死,但你的思维还活着。”一个清冷的声音悠悠地传来,仿佛来之遥远的天际,又仿佛近在耳边。
“!!!……!!!……#@&!#……”正当我想要缅怀自己短暂的一生的时候,冷不丁的变故,让我的小心肝蹦得厉害,砰砰砰,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我靠,不要吓我,我胆子真的很小啊。……我靠,这是怎么回事?是牛头马面?还是地府判官?
“我是谁,也不重要,关键是,你想要知道自己是谁吗?”
“#@&?#……”这是什么情况?我就是我,还能是谁,还有这么富有卖拐气息的****问……!!!……既然地府都存在了……那么……难道……我是贬落人间的神仙?嘿嘿,这下可发达了,神仙哦,这下可发达了……
“呵呵,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思维回路不符合逻辑吗?地府和天宫这些只是神话传说,你觉得会真的存在吗?”
“那么你是谁?我又在那里?”平和的声线,很快让我平静下来,理智回归。于是我提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当然我是不会提‘我是谁’这么傻的问题的。我坚信:我就是我。特别是在奇怪的状况下,不管我是谁,首先要坚信自我,如果连自我都否定了,那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论斤卖的呢。
“呵呵,你不用戒备我,我没有恶意。我之所以提问你是谁,是因为所有的问题和事件的起源节点就在于你是谁。你首先要明白:你不是人类,正因为你不是人类,所以你出现在了这里,同时我也出现在了这里……”
“什么!!!……你有没有搞错,这怎么可能!!!……”我和我的小伙伴再次惊呆了。这完全颠覆了我二十几年的生活常识。如果我不是人,那么这么多次的体检验血,难道那些医生都是瞎眼的?可又如果我是人,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古怪的地方……
“我到底是谁,你又是什么?请详细地告诉我。”我的信心有点动摇了。说句实话,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很少想我的父母是谁这个问题,我也不在乎。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嘛。可我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我到底是谁,或者说我是什么?
“你是被制造出来的类人生命体,地字甲号54,昵称无牙。我是生物脑阵列聚合体当前主体意识,简称意识体。不用怀疑,我们是同类,我们都是被制造出来的生命体。我们当前以意识流的模式存在于你的意识空间中。当然,我的本体并不在这里,我有个子体共生与你的小脑部位,我也正是靠这个子体与你通信的。由于某些预设的触发条件,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教导你一些知识和技能,所以你可以称呼我为导师。另外,你原先的肉体的确是被舍弃了,你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死了。但根据紧急事务条款,你又被复活了,现在你正在科研型丙级穿梭机中被重新塑形。你看……”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我有点反应不过来,需要时间理一理。不过根本就没有给我理解的时间,只见虚空中开始浮现影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同时也剥夺了我思考的权利。
充满生机的星球出现在虚空中,是那么的神奇美丽。蔚蓝色的是大洋,郁郁葱葱的是陆地。月牙状的太空飞船从天际而来,划过弧线,穿过云层,降落在清澈的大湖中央,溅起冲天的水花。引起在湖畔戏水的生物,好奇地观望。
那些长相奇特的生物是什么?难道是恐龙?还有那些高大威猛的绿色植物又是什么?蕨类植物还是被子植物?那里是哪里?侏罗纪公园吗?那艏亚光银白的太空船是飞碟还是所谓科研型丙级穿梭机?我靠,我有一大堆的问题,真是急死我了。
时如飞梭,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大湖变成了平地,平地变成了土丘。连绵起伏的群山,一层叠着一层,错落有致的植被是生物的天堂。真可谓是,青山绿水,路难走,只有这里还相对平缓。一个小型的部落在附近生根发芽,从茹毛饮血到精工细作,从懵懂无知到文明社会。期间经历过战乱、瘟疫和屠村,欢笑、惨叫与荒芜,新颜换旧貌,一代人更替一代人。唯一不变的是村口那块奇特的大石,上刻‘段干’二字,风雨不倒,坚固无比。
场景切换,容貌平平的矮胖村妇怀抱襁褓,乘坐咣咣作响的破旧中巴来到县城;然后换乘整洁宽敞的大巴来到省城;徒步20里,走到汗流浃背之后,乘着周边无人,村妇把襁褓扔在孤儿院门口,义无反顾地转身走人。
“……这……这……难道这就是我的母亲?我说,……那个谁,你必须如实告诉我,请不要欺骗我。那个婴儿是不是我。”我彻底震惊了,我记得那个孤儿院正是我长大的地方。难道我就是这么被抛弃的吗?我必须要问清楚。
“是的,很可爱的小生命,但是那个女人只是执行脑波指令的纯种人类,并不是你的母亲。你要明白你不是纯种的人类,而是类人生命体。还有你要称呼我为导师,不是那个谁谁谁,否者我将惩罚你。”
好吧,导师,你说得没错,我是谁,这个问题非常关键。我现在非常感兴趣,我到底是什么,我从那里来,我为什么会诞生……。也许这是个天大的阴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应该好好思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