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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

“呜~爸爸爸爸!哥哥的车子怎么变成这样了!爸爸,哥哥呢,哥哥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哥哥啊?呜呜呜~爸爸爸爸,求求你告诉我,哥哥藏到哪里去了?”

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大眼睛美萌小女孩红着眼睛,哭着鼻子,扯着嗓子,不停地摇着面前中年男子的袖子喊着。

中年男子西装周正,面无表情,任凭小女孩哭喊撕扯,但却并未理会,只是盯着巷子里那辆斜停着的黑色小轿车,仿佛那辆被几名警官围着研究的残破小汽车才是他心爱的小女儿。

小轿车车门大开,一堆资料散落各处。车身刮痕、凹陷触目惊心,巷子的墙面磕碰痕迹惨烈无比,地面刹车印痕龙飞凤舞、断断续续。种种印迹无不显示,这辆车之前经历了一阵激烈的追逐和碰撞,车主人当时的境况显然并不怎么美妙。

“呜呜~爸爸爸爸,你说话呀,哥哥呢?哥哥为什么不在车子里?我要哥哥!爸爸!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小女孩哭喊着摇了会儿爸爸,发现爸爸并不理她,就恨恨地噘了噘嘴,不再继续拉扯,转身就揉着鼻子摇着鹅步向车子慢慢磨去。小小的身子穿过围着轿车忙碌的警官,来到小轿车敞开的车门前,手脚并用地爬进车内。

中年男子沉了沉眼神,看了眼走开的小女孩,依旧毫不理会。

“哥哥!哥哥!”小女孩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声哭喊了起来。

原先毫不在意小女孩的警官突然看向小女孩,发现她只是抓着一个人偶不停地叫着,便继续毫不在意起来,将精力放在其他地方,企图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显然,警官们是知道那个没什么用的人偶的。他都能背下人偶的相关记录:

两盒一模一样的人偶,一盒开着一盒闭着,都躺在轿车后排座椅上,并未掉落或损坏。人偶盒子是百泥居的,据调查,正是事主用来盛装数小时前在百泥居制作的一些手工艺品的。买了三个盒子,现存两个,失踪一个。一盒有三个人偶并排放着,两男一女,中间的人偶最高,面色严肃,应该是事主的自塑像;右边的男性人偶稍小,与中间的人偶有些相似,应该是事主的弟弟;左边的人偶只有中间人偶的一半大小,是个傻笑的小女娃子,不用说了,肯定就是那个趴在盒子前,用力捏着事主自塑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孩了。

“哥哥!!!”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显然是知道哥哥不见了。爸爸都不知道哥哥哪里去了,妈妈也不知道,另一个总欺负自己的哥哥也不知道。所以,小女孩知道,最爱自己的哥哥找不到了。所以,小女孩非常伤心。但此刻看到“哥哥”才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爸,还是找不到我哥吗?”另一个哥哥的声音响起,小女孩不看他。

“嗯。”

一个女声骤然接过话茬,冲着男人喊道:“那你怎么还不派人去找啊!发动所有力量!动用整个家族的力量,公司下班了的也都叫回来,翻遍整个沸城!去找啊!”

妈妈的声音也响起了,小女孩依然在哭,顾不上理她。

“嗯。”

“那还不快点打电话!快啊!我的儿子不能丢!他是你们来家庄的少主人,更是你的儿子!必须发动所有力量去找!咦?监控!快点!快把那个监控调过来,我要看!”妈妈的声音焦急无比,字词之间透出内心的风起云涌。

“嗯,我已经吩咐助理了。”爸爸的声音依然沉稳,却透出暴风雨的味道。

妈妈依然在和爸爸争执着什么,小女孩也依然在哭。

一个男孩默默的走到残破了的轿车旁,静静地看着车内哭成一摊的妹妹,看着盒子里的人偶,看着妹妹手中攥着的“哥哥”,忍不住回想兄妹三人过去的点点滴滴,无声的流下泪来。既然哭了出来,就再也忍不住了。轻轻地抱紧了妹妹,如同妹妹攥紧哥哥的塑像一样,仿佛在担心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重要的人。

兄妹两人都哭了很久,哭得累了,爸爸妈妈的争执声也慢慢淡去,西边巷口杂货铺屋顶的夕阳渐渐变黑,眼中景象也逐渐陷入黑暗……

……

一阵轻柔的音乐声响起,空灵处传来一个声音:“武警总队第二医院提醒您,维我广场站就要到了,想要通过增强自身免疫功能实现肿-瘤治疗的乘客可以在本站下车。本次停靠将开启右侧车门,有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做好下车准备。”

突然响起的报站声惊醒了贴着座位睡着了的唐宇。发木的眼神盯着两条胳膊紧抱着的书包,感受着脸上的两道冰凉,发了两秒的呆,就一个哆嗦,回过神来,连忙坐直身体,用手掌胡乱地抹了两下脸庞,又欲盖弥彰似的揉了几圈,好似一个困顿不已的人,在用干洗脸的方式来提神。

各种掩饰动作做完后,唐宇悄悄地让自己的眼神左右乱飞,这才发现,整节地铁车厢只有他一个人。发现没丢人后,松了口气的唐宇又泄气了似的再次松弛了身体,斜靠在座位上,木然地回忆刚才的梦。

“都十一年了。唉,时间过得真快。也不知道哥哥这些年过得怎样。”唐宇碎碎念着,似乎仍未完全清醒。

唐宇依然记得十一年前的那个凌-乱的巷子,依然记得哥哥失踪半个月后,那个男人狠心下令放弃搜寻时,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声,耳边依然回荡着紧紧攥着哥哥塑像的妹妹的撕声痛哭。

但那又怎样?那个男人终究是家主,始终需要站在家族的立场上为整个家族考虑,不可能也不能够为了某一个人而放弃整个家族的利益。

前期的搜寻是符合规矩的。不抛弃不放弃,这是写在家训里的,也是一个正常人的道德要求的。而家族也是这么做的。

但马爷爷说得好,凡事有个‘度’,一旦超过了‘度’,就会量变引起质变。家族里几千张嘴嗷嗷待哺,都等着米下锅。虽然尚有积蓄,但人多开销也大。何况有些关系资本在长期中断的状态下,会变成终断的。如果依旧不管不顾的继续搜寻,又置那么多依靠家族而活的人的生存需要于何地?

所以,那个男人在搜寻二十天未果的情况下,下令放弃继续搜寻。

唐宇能够理解,母亲唐兰芝也能理解。可是,理解是理智上的,接受是感情上的,理智上能够理解不代表感情上也能接受。而女人,显然是那种感性压倒理性的生物。所以,听闻那个男人下令放弃搜寻时,母亲一气之下,带着当时仅有七岁半的小宇回了娘家,甚至连带着把小宇的姓也给改了。可见母亲有多么的记恨那个人。

自唐兰芝带着小宇回到邰城唐家已经过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唐兰芝一步都未曾踏入过沸城。用她的话说,那是一个伤心地。

十一年后的今天,当年的小屁孩宋天宇,如今的唐宇,经历了小升初、中考和高考的洗礼,经历了从人人尊敬、吃穿不愁的家族二少爷到遭人嫌弃的外来者的身份转变,也享受了恋爱的甜蜜,年龄也终于破了18。无论怎么看,他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如今更是入读了全国排名第五的著名大学——琴海大学,并在信息科学学院学习信息工程专业。

此时的唐宇之所以会在地铁上睡着了,只因上午时,唐宇和舍友谭晖大吵了一架,负气之下摔门而去。出了门的唐宇无处可去,又不愿意回宿舍去面对刚和他大吵一架的舍友,只好在地铁上磨蹭着时光。随着地铁的轻微晃动,晃啊晃啊,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然后就做梦了。

然后就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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