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th
辰杳桀坐在会议桌的最靠前的位置，听着银发的中年女性白人用带着法国口音的英文讲着此次赴美会议的内容，辰杳桀静静地听着，而Evan则是在一边敲着笔记本键盘认真记录，杜伊则用手托着下巴双眼扫视着四周，反正会议内容有助理在记录，杜伊干脆低下头来开始玩着手机，刚打开朋友圈便刷到了凌玺转发的一条新闻头条，是“黎瑄再次因劳累过度晕倒，时候在医院醒来第一时间要求赴剧组工作”。
杜伊微微歪起一边嘴角冷笑起来，漠尘集团的艺人已经惨到了如此地步，而自己的好闺蜜黎瑄，却还在妄想能有出头天，杜伊轻轻吸了口气看了眼坐在会议桌对面依然正认真开会目光一直聚集在演讲者身上的辰杳桀，不禁忽然觉得黎瑄的可怜境遇，已经超乎了自己的预期，杜伊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黎瑄的对话框，想了很久才发出去了四个字：你还好吗。
出乎意料的是，黎瑄很快回了信息。
——我没事哈，现在在拍戏，比较忙，忙完了跟你说哈。
杜伊心里略略觉得酸楚，那天对黎瑄说的话还清晰的在自己脑海里，杜伊心里清楚，从小到大，黎瑄都是一个有委屈只会憋在心里，无限包容的人，甚至已经包容到没有底线，而黎瑄到底心里是难过是开心，杜伊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因为黎瑄喜欢做太多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比如现在面对凌玺工作关系的态度，比如明明家里有底子却一定要出来受苦，比如为黎陨而挣钱，比如为了取悦辰歆而接了许多极不情愿的通告，比如杜伊已经在前几天往黎瑄的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此刻黎瑄却可以装作什么没有发生。
但也有过无数次争吵，每当尖酸刻薄戏谑黎瑄的妈妈时，黎瑄都会与杜伊争得脸红鼻子粗，甚至会摔掉身边的东西，或者直接冲上去想干架。
她为了身边的人就是这么奋不顾身，却把自己一直深埋在谷底，杜伊不禁又回忆起初中时期父亲因为欠外债的那段艰苦日子里讨债的人在学校外抓自己，而黎瑄被抓住盘问，差一点被拖进面包车里的事情，那个时候的自己，只敢躲在破陋巷子的石墙后面看着，甚至担心黎瑄会把自己的行踪供出去，杜伊闭上双眼回忆着那时十五岁的黎瑄瘦弱的身板与四五个男人周旋斗智斗勇的画面，不禁心里一阵奇怪的暗流又开始汹涌不止。
杜伊揉了揉微微发红的左眼望着对面的辰杳桀发呆，杜伊想起把黎瑄介绍给辰杳桀的那一天里，是高考完后的盛夏，一脸懵懂的黎瑄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和浅蓝色的卡通T恤，脚上是白色的球鞋，顶着一脑袋刚毕业就去烫成小卷毛的棕色娃娃头，那时的黎瑄头发不长，及肩，全身通透的雪白，脸颊白里透红，不用化妆，浓密常常的睫毛却都会被误以为化过眼线，黎瑄一个人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自己和辰杳桀，而辰杳桀是开着保时捷911载着自己去接的黎瑄，白色的跑车开导到黎瑄面前时，黎瑄还静静地看着别处等待，杜伊摇下窗户黎瑄才反应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说，杜伊！诶，哥哥你好！
在后来的时光里，杜伊也清楚地记得，辰杳桀每天偶尔会跟自己提起黎瑄，问黎瑄以前的事情和喜爱的东西。
辰杳桀并不是一个冰冷的铁，从小一起长大的杜伊再清楚不过。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美国正午时间，辰杳桀自然是站起身等着杜伊过来一起去吃午饭的，Evan站起身看到杜伊来时正准备离开，辰杳桀坏笑着一把拉住了Evan说，一起吃啊，本公子需要你。
接待员带着辰杳桀、杜伊、Evan和杜伊的助理到了AT总部大楼的贵宾餐厅，介绍了一遍自助餐的餐种分部后便去取红酒，辰杳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大家也陆续跟着坐了下来。
“Evan，你说刚才Nancy说的那些，是不是有点钻牛角尖了，我感觉医用机器人这种东西只能先试不至于推广，而且漠尘首次涉及了医疗领域，慎重点好。”
辰杳桀一脸思虑着跟Evan寻求意见，Evan点点头说，是，毕竟不能被美国佬牵着鼻子走，我们占的股份不多也不少，所以更应该慎重每一个新项目的开发。
杜伊盯着一直就在讨论着工作的辰杳桀和Evan，终于忍不住，找到了一个间隙说，你女人又昏倒了，她难道没给你打电话么？
辰杳桀忽然愣住盯着杜伊几秒后拿出从下飞机到现在一直关着的手机迅速开机，辰杳桀死死盯着正在开机画面的苹果手机，心绪不宁的把手机拍到桌子上朝Evan伸出手说，把你手机给我，我要打给黎瑄。
“你手机开了啊，三秒钟都不能等。”
Evan没有拿出手机的意识，而是努努嘴示意辰杳桀的手机已开机，辰杳桀紧锁着眉头懒得骂Evan拿起手机拨了过去，那边的电话迟迟没有接起，Evan低头看了看腕表说那边快一点钟了，这个时间点是不是睡了。
辰杳桀烦躁地挂了电话，开始翻着国内的娱乐版新闻，还有黎瑄的朋友圈和微博，关于黎瑄晕倒的新闻在很多小头版能看得到，而黎瑄的朋友圈和微博里却是已经三天没有更新了。
辰杳桀已经到了怒不可遏又悲伤交加的节奏，坐在餐桌前开始紧握着手机左手抱着额头，杜伊支开了给大家端上了食物的助理，与Evan两人面面相觑。
“不必过于担心，新闻里不是说了没大碍么，是得不到休息导致。”
“我就说了要她别他妈再继续下去了，硬要去接什么盛世集团的广告还有那些电视剧，我缺钱吗？我出来出差一次经费就是她演一集的片酬，她做的什么鬼事，不行，我要打电话给凌玺让他把黎瑄带回去不干了。”
杜伊看着平时冷傲如冰的辰杳桀现在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难受的样子沉默了，眼前的一切与前两天还跟自己在上海咖啡馆里宠辱不惊遇敌杀敌争执的黎瑄是完全两个人，杜伊忽然觉得辰杳桀和黎瑄的角色开始互换，黎瑄肯定是没有事的，只是辰杳桀的反应有点过度担心，杜伊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从小跟王子一样高贵的男人，不禁开始越来越不懂了。
“Evan，帮我定回国的机票，看看艺人行程中黎瑄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哪，赶快，越早越好！”
杜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几近疯掉的辰杳桀，不禁冷笑着拖慢着语气说，我说漠尘集团的大监事长，怎么在处理女人问题方面变得丢了智商一样，你现在打给凌玺就好，他们一定在一起。
辰杳桀看着面无表情的杜伊愣了愣，立马拿起了手机拨给凌玺。
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
杜伊呆呆地望着打通凌玺电话得知黎瑄正在干拍夜戏后才舒了口气的辰杳桀，心里忽然空空的。
更让杜伊和Evan惊诧的是，挂了电话以后，辰杳桀毅然转过头对Evan几乎是用着低声怒斥的声音说，你倒是快给我订机票啊。
Evan盯着朝自己低吼着的辰杳桀愣了几秒，没有说话便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询航班。
“演的什么狗屁东西，花边新闻那么多，都去搞交际了？五句台词都记不清？！”
黎瑄木讷地站在原地，听着导演的谩骂，脑袋里是天旋地转的感觉，前两天还在医院里打着营养针，第二天就出来熬夜拍夜戏，不吃不睡，黎瑄凝了凝神回忆了一番，在前面NG的二十八次里，自己说的每一句台词都是正确的，黎瑄不禁回忆起与执行导演见面的第一次时的尴尬，一定是那次吃饭时导演伸手往胯部撘去却被黎瑄躲过的事情才让今天这样。
黎瑄尴尬地站在石板路中间不知所措，看着远远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凌玺，连求救的欲望都没有，剧组里其他人冰冷的面容让人感到更加不寒而栗，而与自己对手戏的男一号，也是面无表情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休息。
要是黎陨或者金幼熙在就好了。
黎瑄站在原地几近崩溃，执行导演嘴里还是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凌玺终于忍不住走上前与副导演说了些什么，副导演才喊停，黎瑄神情恍惚地走到了凌玺身边轻轻地说，我好难受，明明背的台词是正确的也尽力了，我的低血糖好像又要发了。
“可是后面还有两个月你都要在这呆着。”
黎瑄绝望地望着凌玺保持着和善笑容的没有刮干净胡茬地脸说，我想去上学了，我可以退出么，我好想回学校。
凌玺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似笑非笑着说，现在是你的事业上升期，开始有很多活接了，你这个时候走，恐怕又要被骂废物了，辰董把你交给我的目的，就是要我好好培养你，等会马上又要开始了，你喝点糖水，我跟导演聊了几句不会再为难你，没有吃实质的亏让人牵一下摸一下并不会少了什么，过度的防卫在这个圈子里是呆不下去的。
黎瑄精神依旧恍惚，没有接过凌玺递来的糖水，而是拿了一杯黑咖啡猛抽了一口，打起精神继续，总算知道为什么黎陨每次喝的是美式咖啡。
“早上八点，准时在这里集合，我们拍到了第四集，由于跟电视台和网站签的合约提前了一周，所以接下来尽量一个半月拍完。”
执行副导演在收工前召集了大家说了说接下来的安排后，便解散了所有人，凌玺帮黎瑄收拾着东西，跟在黎瑄后面走着没有说话，黎瑄拖着疲惫的身体，抬起眼皮顺便看了会墙上的一个挂钟，心想着凌晨一点钟了，还好明天早上八点才集合，应该还可以睡个六个小时。
正当黎瑄低着头往片场外走时，一个人站在面前挡住了，黎瑄耷拉着脑袋只好向另一边转去，这人居然又挡在了面前。
最近这么辛苦这么委屈也想好好找个机发泄一番，就算是导演或者大牌演员，这样幼稚的找茬行为黎瑄认为也足够抬起头来破口大骂了。
“你他妈……”
正当黎瑄一边骂着一边抬起头时，面前的男人伸手轻轻掐住了黎瑄的脸温柔地说，你是这样对待会都不开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直接来看你的男朋友的么。
是辰杳桀，面容微微憔悴，凝视着黎瑄的双眸却依然有神，永远亮晶晶的很好看。
黎瑄难以控制地上前抱住了他，甚至激动的瑟瑟发抖，他也伸出双臂环住了黎瑄，；黎瑄把脑袋埋在辰杳桀的胸口里使劲的抽泣，泪水汹涌，感觉再哭一会儿就会湿了他的衬衣，辰杳桀轻轻摸摸我、黎瑄的头没有说话，接着反而抱得更紧了。
末了，辰杳桀忽然轻轻地说，黎瑄，我们结婚吧，你不要再干这个了，我也不去做生意了，我们在巴黎买一套别墅，我们养狗和猫，没有钢琴演奏会时，我们就去周游世界，先把欧洲玩完，再去北美，再去南美，再去新西兰，最后去南极，你想生孩子就生，不想生也没关系，只要你开心。
黎瑄点了点头说，我想回去上学了。
“好，明天我就陪你回学校，我真的好想你。”
黎瑄也抱得更紧了，忽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么爱着面前的男人，此刻的他，让之前的所有阴暗不愉快与委屈居然消失殆尽，只是觉得整个人在融化，就要化成一团风追随着他，不管他到哪里，就会跟到哪里，和以前一样不会打扰他，只是静静地跟在身边。
黎瑄的脑袋轻轻地靠在辰杳桀的肩上，心里默念着，我找到答案了，我真的累了。
横店的夜不吵不闹也不算安静，赶着拍夜戏的剧组即使在影视城里，也会发出遥远冗长的声音，黎瑄忽然就觉得无法入睡了，辰杳桀跟自己说好了明天睡到自然醒便启程回家，然后一起去见黎瑄的妈妈，黎瑄想到还没有完成的作品忽然就要违约断掉，心里恐慌的难受，黎瑄依偎在辰杳桀怀里，是背对着辰杳桀的，伸手去拿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再纠结下去，一夜都不需要休息了。
黎瑄默默地想着极不情愿地强迫着自己睡着。
辰杳桀在上午十点被穿过玻璃窗的阳光照醒时，枕边已经空了，辰杳桀慌张地坐起身环视了套房一周，看到了压在烧水壶下的纸条，辰杳桀下床走到了办公桌前拿起了黎瑄留下的纸条，呆站在了原地
——哥哥，我想把事情做完了再走好了，不想半途而废，等我拍完戏哈，我陪你吃饭。
辰杳桀苦笑着把纸条放回了桌面，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了晚上上海到洛杉矶的机票摇了摇头，便进了浴室冲澡。
辰杳桀对着莲蓬头双手抱着额头一动不动，温热的水从头顶淋到赤着的双脚，回想起黎瑄以前的顺从于乖巧与现在的自我相比起，辰杳桀感到心是一张被冰水打湿的纸一般酸涩。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辰杳桀苦笑着自言自语着，甚至开始懊恼过去头两年对黎瑄的忽视与冷漠，毕竟渐渐爱上她，是看到了黎瑄与母亲一模一样的笑容，随着年龄的成长，那种笑越来越熟悉，以及跟自己轻言细语的温柔，辰杳桀甩了甩脑袋，黎瑄就是黎瑄，自己更爱她的，不正是她在自己面前少有的调皮与小小的邪恶么。
穿着Gucci的凉鞋，和淡蓝色的一套休闲西装，里面随意地穿着白色的低领T恤，辰杳桀一边撕着机票，一边朝片场方向走去，蓝牙耳机里是和Evan的连线会议，辰杳桀听着电话那头的股东们加班开着会，以及杜伊偶尔用憋足的英文讲出的反对声，忽然觉得一阵轻松，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回来陪女朋友，必须是一件美好又轻松的事情。
辰杳桀各被凌玺接到剧组探班的时候，黎瑄正在和男主角演着对手戏。
“你也不过是我利用的一颗小小棋子而已，那么多女人里，你真的傻的可以。”
黎瑄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绝望地凝视着男主角李子荷，轻轻抽泣了会仰起脸微微笑着对李子荷轻声说，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爱你如初。
李子荷歪起一边嘴角笑了，伸手掐住黎瑄的脸说，我要你去勾引皇帝然后帮我行刺，你可否愿意。
终于，泪水还是从两颊落了下来，黎瑄哽咽着望着英俊的李子荷的脸缓缓地说出了每一个字。
“那又如何。”
李子荷霸道地吻住了黎瑄的双唇，瘦弱的黎瑄任凭摆布，终于到李子荷褪去黎瑄的衣服时候，忍了已久的辰杳桀冲上去拉开了李子荷，上去就是一拳，庆幸地是凌玺及时拉住了辰杳桀没有打到李子荷，剧组刹那间乱了，不时有剧务拿出手机来拍摄，辰杳桀上前把古装给黎瑄穿好并且捧住黎瑄的脸看黎瑄有无大碍，被吓傻的黎瑄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凌玺一边挡在辰杳桀和黎瑄面前一边伸手遮住了一些围拍者的摄像头，直到导演反应过来阻止了大家后，现场才安静了下来。
总导演瞄了一眼低着头不知所措的黎瑄说，刚刚那场戏演的很好所有内容都可以用，你跟辰总到一边坐着休息一下吧，待会再继续。
“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了，这只是工作而已。”
辰杳桀轻轻捏住黎瑄的下巴瞧了瞧说，什么狗屁工作，你的脸都被捏红了，还有那家伙凭什么亲你？还扒你的衣服，你今天就跟我回去，所有的违约金我帮你解决，我脾气虽好，但怎么能容忍这些。
黎瑄虽然怯怯地看着辰杳桀，但是还是忍不住笑了，毕竟辰杳桀如此在乎自己的行为，这是第一次发生，黎瑄轻轻摇了摇头说，你爱我的话，就尊重我的选择好不好，我只是想做完一件完整的事情，我和他没有什么的，就是工作关系，私下连话都不会讲。
辰杳桀不耐烦地深深吸了口气说，你真的在挑战我的极限，以前你不是这么不听话的。
黎瑄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正在生着气的辰杳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别吵了，今天这样也不算坏，我去公关一下，你们的这个小意外放到网上去还可以为黎瑄新剧宣传，导演和其他演员不会有太大反应，只是兄弟，这一个剧是漠尘参与投资的，辰董执意要用黎瑄，我已经尽力去帮你避免选择她了。”
辰杳桀眉头紧锁，沉下声音说，行了，又是我爸，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