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卓凡披着浴巾，穿着拖鞋，俨然像是房子的主人，从二楼走了下来。这也没有办法，他没有换洗的衣服，自己昨天穿的衣物已经被一个和蔼的大妈给洗了。大妈是这栋别墅的管家，五十多岁了，亲切得像是卓凡记忆中的奶奶。
然后他看到了客厅中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看不出年纪，乌黑粗壮的头发梳的十分整齐，属于三七开民国时最时尚的发型，他皮肤略黑，高而长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镜框里是柔和温顺的眼神。男人看到了卓凡，像绅士一样站了起来，腰板挺得笔直。
“卓凡同学你好！我是李海清教授，请问青木苑的房间，你还住的习惯吗？”男人彬彬有礼。
卓凡别吓了一跳，因为男人站直后的身材十分高大，几乎比自己一米八的个头还要高上一个头，估计绝对有两米了。看着他俊俏而略带异国风情的面庞，他觉得这个男人绝对不是纯粹的中国血统。
“啊…挺好的，李阿姨对我很好，就在刚才她还给我准备了好吃的蛋挞…”卓凡抓着脑袋，环视着四周，房子是复式楼的框架结构，房梁被一根巨大的红木撑着，客厅十分宽敞。背阳面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楚看到房子外面的私人游泳池，客厅正面挂着一幅牌匾，上面用黑墨灰底龙飞凤舞地书写着“青木雅苑”。整间客厅给人一种恢弘却淡雅的印像，几乎要把这个傻小子看呆了。
“额...挺好，挺好。”卓凡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雏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搭话，喉咙里回味出蛋挞的醇香，下意识说道：“李教授你吃了吗？那个蛋挞味道还是不错的。”说完他就后悔了。
李教授呵呵笑着，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他招了招手把木讷的青年拉过来，两人一起坐在柔软皮制的沙发上，然后十分熟练的开了一瓶茶几上的红酒，优雅地盛了半个高脚杯，递给卓凡。
他自己也盛了半杯，用厚实的嘴唇轻轻抿了一口，闭上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嘴里自言自语道：“1996年的ChateauLafite（拉菲），薄荷和黑加仑香味灵动怡人，真是不错。”
卓凡也学着喝了一口，黑红色的液体丝滑柔顺，几乎要把他的舌头融化了。他咂咂嘴，感慨道：“原来葡萄酒那么好喝，下次出去吃饭不喝啤酒了，对了教授你说这酒叫什么名字？”
“拉菲。”李海清自顾自喝着，舒展着利剑般的浓眉。
“哦哦，拉菲。”卓凡觉得一口不过瘾，直接一口气把半杯就全部灌入口中，醇香的气息回荡在口鼻间，他一时间不舍得把酒咽下去。
“这里应该是买不到了，估计去拍卖会吧，两千美金大概就够了。”教授淡淡地说。
“嗯？！”卓凡差点把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他捶胸顿足使劲把酒给咽了下去，却开始剧烈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暗骂到这群有钱人就是喜欢装模作样，偏要把最重要的事情留到最后说，是要看我们这些穷**丝的笑话吧。
糟糕了糟糕了，刚才一口喝了几百块，自己这个月怕是吃土也过不去了。卓凡一脸懊恼。
李海清教授却开始哈哈笑了起来，但笑声却是那么爽朗，丝毫没有嘲讽之意，笑的卓凡面红耳赤。过了一会儿，他拍着卓凡的肩膀，似乎带着一丝回忆，悠悠地说道：“当年我和你一样，也是这样的。”
卓凡一脸不解，他歪着脑袋，听李教授继续说着。
“二十年前吧，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我是一个清华物理专业的书呆子，只知道学习和睡觉，哦还有吃饭。我以为自己的生活本该如此，等到以后可能继续读研究生，读博士，然后留校或是去研究所，继续永远停不下来的计算。要知道我们所知道的，相对于整个宇宙来说，实在太卑微了。”李教授顿了一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一切都改变了，在一个冬天的夜晚。那时候雪下得很大，我从图书馆里出来，头也不抬地走着，脑袋里全部都是复杂的数学模型和偏微分方程，冰凉的雪花不能吸引我的注意力，我的心里只有物理学。”
“不抬头走路是很危险的。”李教授和蔼地笑着：“我尝到了苦头，撞上了电杆。谁没有撞过电杆呢？哈哈，陈景润当年也撞到过呢。”
“教授你那时候近视吗？”卓凡好奇地问道。
“我小学就近视了。当我四处摸索着被撞掉的眼镜时，我蹲坐在雪地里，看到了这一生中除了物理学以外，最吸引我的东西。”教授的脸颊微微发红。
“一个姑娘？”卓凡猜问。
“一个不同寻常的姑娘。”教授正了正眼镜，继续说着；“她像是一只美丽的黑天鹅，在昏暗的灯光下勾勒出无比美妙的曲线，和雪白的花朵相互映衬，身材比例就像黄金分割。她穿着修身的黑色皮衣和皮裤。”
“啊？”卓凡想起了昨晚见到的女战神，她也是同样的装扮，而且确实很漂亮。
“我被她迷住了…她让我跟她走，去看不一样的世界。那像是天使的呼唤，我发现生命中除了物理学，竟然还有如此美妙的事物。于是我没有丝毫犹豫，跟着她去看所谓的新世界，这一去就是20年。”教授唏嘘感慨，人这一生有几个20年。
“您看到了吗？所谓的新世界？”卓凡瞪大了眼睛，他记得脑子里那个神秘的预言者也和自己说过，新世界里充满了奇迹。
“看到了，我没有一丝后悔，新世界里充满了奇迹，或者说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李海清教授忽然间变得十分激动，眼睛里冒着精光，一闪而逝。他恢复了眼里的温和，笑着看向卓凡，问道：“现在到你了，你想不想看看，所谓的新世界？”
声音充满了诱惑，像是潘多拉的魔盒。
“嗯…但是，我不懂物理学，感觉自己没有什么能力…而且，您也不是美丽诱人的姑娘。这个新世界的待遇不公平啊。”卓凡干笑道，他不是一个愣头青，随随便便答应人家什么事可不是他的风格。
李海清教授一愣，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眼里流露出赞许的目光。他慢慢说道：“普通人终其一生，不能得到进入新世界的资格，他们认为自己所认识的世界，就是真正的世界，就像一群圈养在棚子里的猪，以为吃了睡睡了吃就是人生。你难道不想走出猪棚看看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那也是一群快乐的猪。”卓凡撇撇嘴，“还有一句话叫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昨晚上就经历过了，什么特工什么打斗还有超能力，搞得就像拍电影一样。像我这样人品差的人在电视剧里估计活不过三集，在电影里估计也就撑个几分钟，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教授算了吧，你放我走，我以后发达了多给你带两瓶非拉，哦好像是叫拉菲。”
李海清不依不挠，说：“那钱和权呢？没有人不想要更好的生活，没有人不想要别人的赞许和漂亮的老婆。只要你开口，青木苑就是你的了，另外你也不用读书了，我会给你安排大公司的高职，漂亮女人随便你挑。你可以瞬间变成霸道总裁，呼风唤雨，别人对毕恭毕敬，又有什么不好？”
李海清的语气像层层的波浪，一阵又一阵敲击着卓凡的心墙。
卓凡双眼亮起了光芒，不敢置信地惊呼：“你说的是真的？！”
李海清眯起眼睛，笃定地说道：“千真万确。”
出乎意料的，卓凡伸了一个懒腰，舒服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摆出一副欠揍的嘴脸，他打着哈哈，道：“没兴趣。”
李海清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
“就像教授你说的，我确实想要很多钱，我也确实想要一个漂亮的老婆，我也确实想要别人的尊敬，人都是有欲望的，您说的没有错。”卓凡皱起眉头：“但是我更想要的是自由的意志。我不知道为了那些东西我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天下没有白吃的馍馍。我穷**丝一个，但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去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说完卓凡自顾自起身向二楼走去，一点没有回头的意思。
“如果是关于你的父母的消息呢？”李海清忽然说。
“那也不行…我还是比较爱惜自己的小命...等等！你说？”卓凡像是吃了一记炸雷。
“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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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用手扶了扶眼镜，像狐狸一样眼睛放着光。他用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说：“就是你的父母。”
“他们去世了。”卓凡咬牙切齿地说。他忽然觉得心里有团炽热的火在燃烧，这短时间他看见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都合理地发生了。未来就好像是藏在巨大黑门后的密室，里面藏着的秘让他毛骨悚然，心生畏惧，但却又让他跃跃欲试。
“你这样认为吗？也难怪，你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被圈养在猪棚里的一员而已，像你说的，快乐的一员。”李海清嘴角边泛起一丝弧度，似嘲讽，又像是看着蝼蚁的悲哀。
“你是说，他们没死？！”卓凡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下意识双拳紧握，额头边隐约有青筋暴起。
“可以说死了，也可以说没死，这得取决于你现在做出的决定。”李海清面色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似乎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们...他们怎么了？他们究竟怎么了！”卓凡终于转过身来，但眼睛已经通红。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他觉得自己脑后又开始发热，澎湃的能量充满了全身，只是他的眼睛没有变成白瞳。
李海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很随意地挥了挥手，卓凡只觉得迎面吹来一阵清凉风，浑身躁动的能量又缩回后脑。他双手颤抖，眼睛里带着残存的如细丝一般的奢求，看着李海清。
“你的父母，也是新世界里的人。他们不是一般的人。”
卓凡脑袋轰的一声炸响，目光变得呆滞，只有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他们怎么不来看我…”
李海清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他继续说道：“你的父母不是不来看你，而是不能来。他们失踪了，就连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他用手揉了揉额头，“他们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也想找到他们。”
半晌，青年眼里恢复了神采。他沉默着走了回来，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深深地看着李海清，说：“我不介意一个姿色稍差的指引者，虽然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敬爱的李海清教授，我愿意倾听关于新世界的一切内容，并对刚才的漠不关心表示抱歉。”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杂质，卓凡喜欢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把最真诚的话语全部说出来，这才是他。
“你想清楚了？”李海清眼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这个男子认真了，望着眼前青涩的面庞，他似乎看到了曾经两个人的身影。这是你们的儿子吗？真像啊！
“是的。”卓凡淡淡道。
“那我必须先从斯坦诺学院说起。”李海清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厚实的书，上面用小篆体细细密密的记载着曾经的历史，他满脸诚挚，说：“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记得圣经上的内容，说道时候还要捧着书吗？”
“我就不知道。”卓凡一脸黑线。
“因为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