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坐定,人们便议论起“黄南瓜”啥时候才能找到彩妹的事。
“‘黄南瓜’的摩托车都快跑烂,彩妹的影影都沒看见,她该不会出意外吧。”“哈包”高一句矮一句地说,脸上无不露出担忧的神情。“出了意外,死球喽,才叫人想心不完。”
“哈笑”还是“咯咯”笑声一长串,“你咒彩妹,当心‘黄南瓜’揍死你。”
“哈乐”沒有哈乐,“说些吉利的话,保佑彩妹吧,昨天的汪家嘴真不容易。”
“吙哟,你今天当起正经人来,狗戴帽子充人见识。”“大惊妖怪”没有表演她的三一动作,也说得做古正经。
“小惊妖怪”赶忙附合,“就是就是,应该祝福这对苦难的恋人早日相聚。迂大爷那天在落魂崖上喊:我的彩妹妹快回来,时间喊早了。彩姨听见肯定会跑上落魂崖相见......”
“那天他遇到鬼了,该中午去喊彩妹妹快回嘛,该甩他两篾片!”谁在角落里忿忿地骂。“还有那些人不去弄他下来,他们也相见了,他们这对苦命人真是太多灾难。”
这阵儿,“毛子狗”手里提着一瓶宝莲特曲,远远地就学着“醉秀才”的样子,故意走得一拗一拐,比醉哥的走姿难看多了,来到“诺尔你”的大茶园。
他对刘翠华的二次蹂躏,真正的心花怒放:这美女我想玩就玩,十分方便,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神情更加张狂,到“诺尔你”的大茶园里,上班斗地主,还来表演醉哥的走姿。
刚跨进来,汪家嘴的“五精灵”一见他的走姿,立刻明白他在嘲讽谁,笑滚成一堆。
“哈包”扭摆着她瘦壳棱铛的身子,也一拗一拗的走了两步。“老醉很久都没有来嬉笑山庄,见我们这样学他,肯定要气出尿来。”
“咯咯......”“哈笑”抖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哪个喊你要丑化他?”
“哈乐”没有哈乐,正起相貌,公母人声音依然很尖。“不要丑化他,醉幺爸在打捞我们汪家嘴人的魂儿......”
没等他说完,“毛子狗”历声截止道:“你贼眉贼眼的,你是他一伙的?舔他的脚后跟崩臭,舔我的屁股还屙点油泡泡给你。哼!”
“哈乐”立刻禁若寒蝉,脸色窘得惨白。
“啐,他酒疯子敢给我比?贼样的,我喝的是“宝莲”特曲,他喝的是“宝莲”简装酒。”他高高地晃着酒瓶,“咕咚咕咚”整下好几口。“他酒疯子打捞汪家嘴人的魂儿,我的魂儿早已掉进落魂潭里,八仙过海也给我捞不起来。向大家透点儿信息——刘大美女已经属于我,各位有何看法?”
他不知道自己张狂到了何种程度,那些事情,神经稍稍正常的人也会遮口不言。
闻言,“大惊妖怪”向“小惊妖怪”丢了一个眼神,放下手中牌,双双走出慈竹林盘。回过头来补上一句,“这已经不是新闻,恭喜你呀。”
“三哈”也借此机会溜走,“我们中午多喝了点儿汤汤,也要去尿尿。”
“毛子狗”顿顿足,仰头狂笑。“哈哈哈......你们像躲瘟丧一样躲我,我才不怕哪一个敢掰我的脚拇指。哈哈哈......有钱人胆大。”
嬉笑山庄里的庄客们,有的人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咔嘣”响,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更多的人端坐不动,甚至眼皮也没有眨一下,仿佛那个声音来自遥远的天边。
下午,“哈乐”一个人,早早地来到“诺尔你”的大茶园。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诺尔你”给他冲上茶水,鬼眨着眼睛。揶揄:“还在为上午那句话生闷气?想开些,****怄肿了,细娃娃没有奶水吃。嗄嗄......亊不关己,让你的锅儿吊起!”
“哈乐”恨恨不已,“笑话停,把我当成‘木沙罐’了,我沒有他那么好欺负!”他的公母人声音又尖又响,很是急煞。本想出出瓜气,为自己捞回一点面子。
谁知,话音刚落。
“毛子狗”醉醺醺地出现在他身后。“我又是那么好欺侮的?是角色就拊我一耳光,再狠毒的人,都不敢弹我一指拇。”
他确实沒有把这个除了骨头,没有多少肉的角色放在眼中,偏过脸,进一步**。“喂,你敢么、敢么?”
“哈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热锅里“咕嘟咕嘟”地翻煎。大叫一声:“不活了,像欺侮老祖祖和刘翠华一样,我是有脸面的人!”
于是,像一只没有毛的鸡,伸长了颈脖子。
“毛子狗”吐出一口酒气,“呵呵”冷笑,开始胡言乱语。“你贼娃子一样的角色,喊你妈喊一声——我的婆娘,我给你发三个月的工资。”
“你喊你的儿媳妇——我的婆娘,我把房子卖来给你开工资。还要录音,进城去放给你的儿媳妇听!”
“你敢挖苦我?”
“你先挖苦我!”
这阵儿,来诺尔你大茶园的人多起来。“哈乐”一眼瞅见“讨口子”提着一瓶啤酒,一把夺过来,对准“毛子狗”的额头就是一下。
“毛子狗”倒下去,摸一下额头。“好,给老子打出血来,明天给你算总帐。”
“诺尔你”左边看一下,右边看一下,许久才假巴示意去追,步伐踉跄、捂着额头的“毛子狗”。“亲家、我扶你去看‘光亮’医生。”
“安逸”则唱呼:“吃凉水不分你我,狗咬起来各顾各。”
时不时来一次嬉笑山庄的“醉秀才”,看见这一幕,举瓶猛喝,颈项随着“咕咚咕咚”的节拍,一伸一缩,喝酒就像吹喇叭一样在用功。手舞足蹈:“打得好呀、打得好,真的打得好!”
然而,天未傍黒。
“哈乐”便提着一只大红鸡公,去向“毛子狗”磕头做揖。“我的好毛哥吔,宽恕兄弟今天中午酒喝多了,你大人不见细人之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行行好、行行好......”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已的大腿,在心里骂喝:中午,老子酒瓶瓶都沒有摸一下。
“等于零”是一位胆小如鼠的人,说话总是支支唔唔,说半句留半句,说话等于零。他的老婆也是远方人,所以认刘翠华为表姐姐,当然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看到刘翠华受欺侮,心里总是愧疚没有能力帮助她。
用他的话说:“我打不过人家,没有办法帮助她。惹不起躲得起。连***都说打不赢就跑,古人还有三十六计。哼,想另外的办法。”
经过反复地思想斗争,“等于零”决定偷着劝汪木元。
这个傍晚,他见汪木元提着哪样东西,进了刘翠华那两间匍伏在地上的、如今被大棚膜复盖的茅屋。大棚膜在暮色中泛着白普普的暗光,让人心里产生烂渣渣的感觉。
也跟着来了。
问候数言,搔着后脑勺,想了很久很久。
才说:“老祖祖,我说两句你别多心的话,你骂不过人家,打也打不过人家,怎么办?精灵人不吃眼前亏。虽然是做好事……在汪家嘴、甚至整个汪家村,也没有人站出来硬起,说你是学**。(谢天谢地,这个“等于零”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已被人们淡忘,甚至于完全忘记的伟大而平凡的人物来。)唉哦……现在的世界就是这样,有钱就是老爸,打得赢就是大哥……”
说到这儿,“等于零”四下环顾,生怕“毛子狗”就在刘翠华的破屋外潜伏着,偷听到他的发言,突然冲进来将他痛打一顿。
紧张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老祖祖,做好事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表面上你不和刘表姐来往,来往这句话有点不恰当,请原谅我说走嘴了……”
“没有关系,大老表是好人好心肠……”刘翠华喘息着圆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你悄悄地帮助我表姐,她病好了,小华也慢慢长大。到那时候我们这里的社会风气也许好了,做好事也不再偷偷摸摸……”
说到这里,“等于零”猛丁站起身,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掌。“妈哟,这成了啥子世道,做好人还要偷偷摸摸,被恶人欺侮,还要给恶人让路……”
说完,他捂着脸“呜呜”哭泣。
这两间被大棚膜复盖着的、匍伏在地上的茅屋里的空气刹时凝固下来。汪木元矮小的身躯在不住地抖嗦,那扁脸上积满了苦雨秋风的景象。
刘翠华深深地低下头,哮喘声没有了……生命也快没有了,若不是将身体紧靠在床边的木柜上,体弱病惨的她会立刻瘫下床。她心里别说有多么难受——是呵,我们受尽欺侮还要怕着他们,汪木元不来帮助我,决不会受那么多冤枉气,惹出些风波来。
“阎王老爷……快些让我去死吧,活着真遭罪。”
见他们难受的样儿,“等于零”慌张地站起身,言不达意地安慰:“别这样、别这样……就当我啥也没有说,呜呜……我把任何好话都说来等于零,我这张破嘴也等于零……”
说着,他抽身出门,像做贼一样跑走。
唉,这算什么事儿?
过了好一阵儿,汪刘二人都没有缓过神来。
你说你“等于零”,你那等于零的话语,给这些互相搀扶的弱势者、被命运重扼的不幸人,那受伤的心灵上撒下的是一把盐呀。让他们活下去的勇气都快沒有!
小华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攥紧了她的小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