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孩子。”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不,我想起来了,是新郎的妈妈。
“有事吗?”皕夏问。
“我想找这个孩子,你们是同龄人,知道同龄人想什么,你帮我劝劝我儿媳妇吧。”她说着,豆大的泪珠就噗噜噜的掉下来了。
人皆有恻隐之心。我看看躺在那里的尸体,虽然恐惧极了,可是再对比一个母亲的眼泪,我心软硬着头皮同意了。可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看似偶然的对话,竟是计划好的,我正落入一个企图剥去我灵魂的陷阱。
我紧紧抓着皕夏的衣角,攥的死死的。路过死者到时候,尽管我知道那只是一句空壳,可我还是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到了。”皕夏轻轻的对我说。他站在主卧门口等我,没有进去。后来有人把他叫到对面的次卧,但这是后话了。
床上躺着的人,喜服还没来得及换,倒是已经褶皱的不像样子,身上几处泥土,手指上缠着绷带,她婆婆解释说,是她自己咬伤的。可以想见,短短半天,她经历过什么。
我怵在那里,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甚至想为什么叫我来安慰她呢。哀莫大于心死,对于一个伤透了心的人来说,恐怕什么言语都没用吧。
她的婆婆出去了,房间只剩下一个不知所措的我,和床上抱着结婚相册双目空洞的新娘。
“你不用安慰我,你坐吧。”她忽然开口,嗓子已经哑的说不出话了。
我有些笨拙的挪了挪脚,不知道坐在哪里。这时她婆婆进来了,给我倒了杯水。
“谢谢。”我说,并捧到手上,为自己做不了什么而惭愧d低下头。
“为难你,陪着她坐会儿就行。”她给我拿了把椅子,“你坐吧。看你和姗姗一般大,不知道你属什么的?”
我接过椅子,坐下。“九二年的。”
“你看我还真么老眼昏花,你们果然一般大。”她强作轻松的说,“姗姗是年底的人,九三年腊月13号的,恐怕比你小在月岁上。”
“不、不是啊,我们同一天出生的。”天哪,第一次遇到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恐怕我会高兴的跳起来。
“这么巧?竟然有这么巧的事。真是不敢相信。”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入我再注意点,就会发现她可以避开我的眼神。
她上前拍拍新娘:“儿啊,妈妈出去一会儿,给你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新娘看看她,又看看照片:“我再等等他,他回来我再吃。你们先吃吧。”
她的语气像是平日里等他回来,可是此刻他就在隔壁躺着,再也回不来了。
我想随着她婆婆出去,可是她婆婆不放心,担心新娘还会咬烂自己的手指,我就留下了。
过了不多会儿,她婆婆就端着一碗面进来了,看床上的人没事,连忙跟我说谢谢:“耽误你了孩子,那个小伙子在对面(次卧),你去找他吧。”
我点点头,转过身就闭上了眼睛。我害怕经过客厅会再次看到躺在那里的......
突然,“哐”一声,我的膝盖猛地一疼,竟撞在死者躺的床脚上,突然一只白道瘆人的脚出现在眼前,吓得我魂飞魄散、汗毛倒竖,顿时脊背发凉僵直的杵在那。
好多人听到声音出来,皕夏走过来拉我,一遍双手合十道歉:“对不起,冒犯了。”
到了次卧我才算把心脏又咽了回去。
次卧里大家都忙活着,回过神来踩看到原来屋子里都是什么!
三个纸人,约半米高,古代女子的模样,略施脂粉,美艳灵动,形态逼真的有些诡异。
一张大四方桌子,放在窗台下面,用红纸铺成了一个祭台,上面有一个香炉,数把香。
桌子下面有一个金色元宝形状的大铁盒,里面满满的纸元宝。
元宝盒子前面,铺着一张红纸,两米见长一米见宽,从我的方向看,右边是一支大公鸡,公鸡脖子上系着想道家符箓一样的黄色表纸——帮徐杰查古墓棺椁文字的时候我见到过这种字体,清楚地记得它叫‘符文’,上达天听、下传地府的一种道家文字。对了,公鸡脚上系着一根红绳子,绳子的另一端依次系在三个纸人的脖子上。
房间除了我和皕夏,还有两个人,一个死者父亲,一个像是民间神棍一样的人,穿着无异,但是一直都是他在摆弄这些奇怪的东西。此时,他正在黄表纸上写那些奇怪的文字,写了三份,分别用红色的纸爆了起来,做成一个古代包裹的模样,然后分别系在了三个纸人肩上。
“梳子、镜子、胭脂盒、红头绳......”他蹲在那里数了一下,脸盆里共十六样东西。
“这是做什么?”我用眼神询问皕夏,他看是看懂了,但是示意我出去说。
“这是冥婚。”那个摆弄着东西的人看向我,面色不怒不笑,看上去有些阴森。“新婚的小夫妻若有一方出事,一定舍不得人间的那个。为了让他走的安心,重新准备一场冥婚,让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去了的人安心离去。”
“哦。”我听的心不在焉。说起来我现在才察觉到这房间出奇的冷。
“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你去把绳子的这端系在新娘脚上。”死者的父亲接过绳子就去了。我看着他,犹如看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他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生机。
“回来了?”
“我记得活扣(方便解开的那种)。”死者父亲说。
“什么样的都行。来,”那面色阴森的神棍地上一把利斧,新磨的印子清晰可见。“你站在门口等一会儿我点燃纸人,你立刻砍断红绳,千万别留劲,一定要一斧子斩断,大喊一声,‘断干净啦’!记住了吗?”
死者的父亲接过斧子,点点头,眼角泪涔涔的,五十多岁的汉子看上去像个七十岁的老人。他站到了门口,等待着为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