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三日,是新嫁娘回门的日子。
李贺睁开眼的时候,琪宁已经候在寝室门外。
待李贺起身,琪宁便走进来默默服侍李贺更衣、净面。
李贺默默打量着琪宁。
盛装红妆。
琪宁大约把她所有像样的首饰全都戴上了,看起来,勉强,也有几分公主的样子。
大约真如她自己所说,若有实在推脱不得之事,多少赏她点脸面,她一定涌泉以报。为了让自己陪她回门,所以早早候在门外,所以进来为自己更衣?
李贺心中暗叹。
用过早膳,琪宁为李贺套好了天策上将的铠甲。李贺在前向着门外走去,琪宁紧紧跟在身后。
李贺有种错觉,今日,琪宁看自己的眸子,似乎格外闪亮。
一架颇为奢华的马车,天不亮就候在天策府门口,是陈王府派人送来的。可惜,李贺终究夜里声色过度,直到半晌午才起身。
碧珏早已候在马车边,见李贺出来,忙收了不耐之色,喜气洋洋地上来挽住李贺的胳膊。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贺微微蹙眉。
今日是公主回门的日子,即便媵妾、即便贵妾,终究不能相提并论。
“皇后娘娘叫我一同进宫!”碧珏看着琪宁得意洋洋道,脸上难掩的挑衅之意。
琪宁淡淡地,不发一言。
碧珏身上的穿戴,珠光宝气,比琪宁更像个公主,不明究竟的人,还以为真正回门的公主是碧珏。在碧珏身边,琪宁显得那般寒酸。然而,李贺突然发觉,公主就是公主,那样高贵典雅的气质大约是与生俱来的,任何珠光宝气都掩盖不住,尽管琪宁在旁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看着,李贺还是觉得,碧珏在琪宁旁边如同一个花花绿绿聒噪不住的戏子。
李贺向着何氏招了招手。
何氏赶紧上前。
李贺伏在何氏耳边低语几句。
何氏点点头,转身急急地去了。
李贺背着手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梁下的燕子做窝。
琪宁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默默地等着。
碧珏却有些着急起来:“将军!皇后娘娘等着呢!其他的公主驸马恐怕早就到了,我们快些出发吧。”
“真的很着急吗?”李贺收回目光,淡淡地看着碧珏。
“自然着急!皇后娘娘会生我气的!”碧珏噘着嘴撒娇道:“将军,快些嘛!”
“好吧!”
碧珏大喜。
“忠伯,”李贺吩咐道:“牵府里的马车出来,送碧珏夫人先行进宫!”
殷左殷右两姐妹按捺不住,掩口而笑。
碧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何氏匆匆而来,将手中一个锦盒奉到李贺面前。
李贺接在手中,将锦盒揭开来,自内里取出一支赤金步摇,工艺简洁,只是头上镶嵌了一颗鸽蛋大小明珠。
似乎并不怎么起眼,碧珏却瞪大了眼睛。
皇后有支发簪,爱若至宝,便是镶了这样一颗明珠,明珠尚不及这个大,也没有这般柔润。皇后说,那是番邦进贡的夜明珠,价值连城,绝无仅有!
碧珏眼巴巴看着李贺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李贺走到碧珏面前,一伸手,步摇却插在了琪宁发髻上。未及众人反应过来,李贺已登车而去。
瞬间,一片寂静。
琪宁怔怔的。
“还不上车!”马车上传来李贺的声音。
琪宁勾起唇角。
何氏上前揭起马车的帘子。
琪宁扶着荣姑的手,躬身上车。
碧珏恨恨的一跺脚,强按捺怒火,起身上车。却被何氏拦住:“夫人,这是公主驸马的马车。将军适才吩咐了,请您坐那一架!”
碧珏顺着何氏的手看去,见白发老仆忠伯驾着一驾简陋的马车慢慢过来。虽然不忿,又不敢发作,只得恨恨地上车。
忠伯慢吞吞架起马车,慢吞吞向着皇宫走去。
李贺和琪宁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路上,碧珏心急火燎,催促个不住,那马车却越走越慢,连步行的速度也没有,最后马匹竟在路边悠闲的吃起石缝里的草来。
碧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忠伯却慢吞吞道,老马就是这个样子,越催越慢,催得厉害就不走了。又大声叹息,说什么天策府一穷二白,就这样马车也只有一架,若不是碧珏夫人,若是旁人,是万万不舍得拿出来用的。
碧珏怒火中烧,又发作不得,只得弃了马车,一路小跑着进宫。待到宫门口的时候,已是发鬓散乱,钗环歪斜,狼狈不堪,却见忠伯不紧不慢赶着马车后脚就到了宫门口。
心中恨得咬牙,却不敢再做耽搁,碧珏只得强按捺怒火,匆匆进宫。在椒房殿外简单收拾,却见李贺和琪宁早已在椒房殿外等候皇后召见。李贺居然攥着琪宁的手,站在樱花树下,一面俯首耳语,一面为琪宁整着发间的步摇,琪宁只是垂着头羞涩微笑,好一副新婚夫妻情深款款的模样。
碧珏恨不得上去生撕了二人。咬牙看了半日,突地冷笑,碧珏转身进去椒房殿。
椒房殿外,琪宁被椒房殿掌事大宫女姬兰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身体微恙,不宜劳累,公主自幼宫中长大,此次就不必相见了。驸马难得进宫,进去行个礼吧。”姬兰皮笑肉不笑地道。
“是!”琪宁屈膝行礼,答应道。
李贺捏了捏琪宁的手,道:“适才来时,路旁有一花厅,景致不错,你且去歇歇脚,我给皇后行过礼,即刻就来。”
琪宁微笑答应了。
李贺跟随姬兰进去椒房殿,却见碧珏满面得意,早已等候在侧,心中便了然。
椒房殿外,花厅之上,一个白头内侍突然出现,对琪宁笑道:“公主殿下在此,门上通报公主已到,却叫老奴好找!陛下请公主到未央宫相见。”
“裴公公。”琪宁向着白头内侍监屈膝行礼:“劳烦您老!”
“驸马不在么?”裴公公四下瞧了一瞧,不见李贺,笑道“也罢,公主先去,陛下只怕有几句教导公主的话,驸马听不听也不打紧,迟些也无妨。”
琪宁垂着头,跟随白头内侍向着未央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