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佑看着皇太后被打,不觉怒火中烧,刚要出手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伶人,却见花艇上的鸨妈杀到,一记响鞭抽在那伶人身上,顿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殷凤离不忍看,而唐佑只冷笑道:“风月场的老手段,麻花粗的牛皮软鞭蘸上盐水,任你抽再狠也只伤皮肉不伤筋骨,皮肉只消养几天便又能接客,要是打残打死了,这妓馆就得赔本了。”一席话,说得好像自己亲历过似地。
“怎么能这样!”殷凤离感慨,那样的生活离她很远,她根本无从想象。
“还能怎么样,熬的住就熬,熬不住就死。”唐佑说着,眼里却是黯淡无光。
这时只听那位凶狠的鸨妈边抽边骂道:“好大胆的贱蹄子,身为官家伶人,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你以为自己还是大月氏的皇族,呸!万奴国就是万奴国,改了国名也改不了奴性,一个战败国的俘虏,留你性命已是皇恩浩荡,老老实实给我去接客,否则别怪鸨妈我使出更狠的手段。”
殷凤离一听,才知道这艘花艇乃是官乐宫妓之所,而鸨妈所说的大月氏,她在宫里无聊翻典籍时曾看到过,以前那叫万奴国,是北方草原上的一个游牧民族,后来蒙大夏国开国女帝离帝的恩赐,在北方为其兴建了一座大月城,所以万奴国改名大月氏,但先帝在时闻大月氏造反,遂派兵平乱,年前大月氏已被灭国,而且所有皇族之人,皆待罪押来尚京,她还记得,大月氏皇族的姓氏非常奇特,令人记忆深刻,叫凤凰寺。
也就是这一思虑间,鸨妈又是几皮鞭落到那伶人身上,那人咬着下唇,却是一声不肯吭,殷凤离看不下去,出手拉住鸨妈的手腕,沉声道:“别打了。”
可鸨妈都还没开口呛声,那趴在甲板上的伶人却向殷凤离瞟来一记冷眼,怨恨道:“若不是你多此一举,我又何来这皮肉之苦受。”
得,殷凤离气结,她这见义勇为当的,真真憋屈!
唐佑也觉得皇太后委屈,剜了一眼那不知好歹的伶人,拉着皇太后欲离开这烟花是非之地。
而殷凤离却是不走,只侧目瞄向鸨妈,开口道:“我替她赎身总可以吧。”
鸨妈仔细瞅了瞅眼前两个女子的打扮,虽一身侍女装束,但衣饰面料却是精细考究,想来最差也是达官贵人家的奴儿,这才稍微耐着性子回道:“姑娘在说笑呢,这是朝廷钦犯,他的奴籍上已定是官妓,这辈子都不能脱去这样的奴籍,何来赎身之说,我奉命看管这些官妓,私自放走犯人,奴家也是要担罪的。”
“可是依她这倔性子,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怕只会是死路一条,要不这样,我代我家主子留她这个人,就是说她是我家主子定下了的人,除我家主子外,别人不能再碰她,这样可行否?”殷凤离想了想,伸手从唐佑身上摸来先前自己下水前交给她的荷包。
鸨妈想了想才回道:“这样倒是可以,不过,要是有比你家主子权势更大的人讨这贱蹄子,我可留不住人的。”这尚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一竿子砸下去就是打到皇室贵胄也不是稀奇事,想要留人,还得看那主子什么身份。
殷凤离岂能不明白鸨妈的意思,只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白玉扳指,鸨妈随手接过,但扳指一入手,她便知道这是上好的玉料所造,当鸨妈从扳指上找寻到“景珏”二字时,当即便就将扳指小心翼翼送回殷凤离的手中。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后,信王景珏乃是最受皇帝器重之人,不仅让其担国之重任,还将王皇后之侄女赐婚于信王,信王大婚那日,尚京城十里红妆的壮丽景象,羡煞多少人。
如果是信王爷要留人,她一介小小教坊司长,岂敢说个不字。
“姑娘请放心,这人老奴一定会好生照顾。”鸨妈躬身回道。
殷凤离不免腹诽,之前还一口一声贱蹄子,此时便称其为人了,原来豪门贵胄压人一等这是从古代便遗留下的劣根呐!
还好她拿出来的是景珏的扳指,要是她显摆的是皇帝做皇子时的玉牌,怕是会吓翻这一船的人,低调,低调才好。
见鸨妈收了鞭子,殷凤离便让唐佑给了银票,过手时殷凤离只道:“人不仅要好好照看着,而且事关我家主子的声誉,断不可到处声张。”
教坊司长喏喏应声,拿了钱财后,自然吩咐下去,要腾出上等的秀房给新贵人住,眼看那趴在甲板上的人衣衫褴褛,她还特地又叫人去裁新衣。
殷凤离换了身干爽的衣物才去了那伶人新住下的秀房,她向教坊老*鸨要来创伤药,拿在手里走到那伶人的床前,那人对她救命之恩一点儿不为所动,向她投来的仍旧是冷冰冰的眼神。
“瞧你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两之间有深仇大恨呐。”殷凤离戏谑一句,抹了点药膏径直涂到那人如花娇颜之上,这样好的面容若是留下疤痕,多可惜呀!
“难道不是吗?刚刚我若是跳江溺死了,倒还干净,现如今落到会被人轻亵玩狎的地步,都拜姑娘好意所赐。”这让他如何感激她。
话是如此,但他也没拒绝她的碰触,趴在床榻上,任由她褪掉他的青衫,为他涂药疗伤。
殷凤离叹气道:“唉!说你长得哀哉也不是没道理,别以为丑人才哀哉,这美人也有美人的哀哉,自古红颜多薄命,历来绝世无双的美人有几个是善终的?姑娘既然生了一张好皮囊,就得认清自己的命,模样哀哉也就算了,可姑娘连性子都这般哀哉,以前是皇族,骄横一些倒也罢了,可如今沦为阶下囚,再由着自尊心作祟不审时度势为人,谁也救不了你。”
她抹完那美人背,又移手去涂抹那双修长的腿儿,继续劝道:“姑娘既然有勇气去死,为什么没勇气活着,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会比死还难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既然你是待罪之身,也脱不了奴籍,那么何不成为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花魁,那样的话就算狗一样低贱的女人都能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女王,而那个时候,有的是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不止是荣华富贵,就算以下制上,也未尝不可,姑娘可还有比我说的还好的路……”
殷凤离自顾自的说着,忽地听到那人低笑之声,随之而来的更是放声大笑,笑得很绝望,笑得很苍凉,更笑得太张狂……
“好笑,真的太好笑,姑娘指点的确实是条生路,但不能用在我凤凰寺琅邪身上。”说着,那趴在床榻上的修长身子翻转了身来。
当殷凤离瞅着那具被她扒光了的身子,那人两腿间有而她却没有的玩意儿时,她连该怎么尖叫都忘了,忙捂着眼睛转过身去。
哎哟!她的娘喂!她一定会长针眼,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当真要让她们这些女人活不下去么?而……而且,男人打人也煽巴掌吗?不应该是用拳头咩?
而她就算蒙住自己的眼睛,却仍旧能听到身后咬牙切齿的狠声:“我凤凰寺琅邪,身为大月氏第一战将,堂堂七尺男儿,你却一口一句姑娘长,姑娘短的,被你如此劝慰,本王还真不想死了,要死,本王也要先掐死你这个小妮子!”
殷凤离只觉她这人救的,真个哀哉!
一旁唐佑也是嗔目结舌,那样一个美人竟是个男的!不过她觉得最最哀哉的应该是信王爷,太后自作主张替他纳了个男人,哀哉!呜呼哀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