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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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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年们的欢声笑语中,黄昏隐去了,晚霞也很快被夜色吞没。

虎肉已经煮熟烤好。众人嫌穹庐里的空间太小,在穹庐外不远处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大堆篝火,大家在篝火旁席地而坐。青天一顶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红。呼延吉乐环顾四周,遗憾地说:“可惜呀,我们家没酒。”

兰傲木嘎豪迈地说:“有酒,我们的马背上都驮着酒呢。”

公孙伊德日机灵,很快便取来四大皮囊奶酒。

这是冒顿生平第一次与朋友们相处相聚,内心深处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动。在这里,他不必担心被野兽叼去,不必在感到孤独的时候只能与自己说话。在这里,他可以敞开心扉让朋友们看个清楚,可以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朋友们听。有朋友在身边,可真好呀。今天,是冒顿最最感到痛快的一天。只是冒顿不善言辞惯了,心里有话,一时仍然说不出,只有开心地笑和不停地饮酒。

“你们四个人是怎么聚到一起的?”冒顿问兰傲木嘎。

兰傲木嘎的面色立即凝重,大口喝下一碗酒,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宝刀,重重叹了口气,说:“都是为了这把宝刀呀,让我无家可归。”

原来,兰傲木嘎的挎刀是他父亲当年在战场上杀敌的武器,父亲像心肝宝贝一样珍藏着。他是父亲惟一的儿子,在他的上面还有三个姐姐。父亲经常给他讲当年在战场上打仗的故事,讲到兴头处,便操起战刀舞动一番。父亲的故事让兰傲木嘎想入非非。他从小就喜欢这把刀,期望自己长大以后也能像父亲那样到战场上去显英豪,时常偷偷拿出父亲的战刀比画一番。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父亲见他喜欢练刀,便开始教他在战场上如何用刀,怎样保护自己架隔敌人砍来的刀,怎样砍杀敌人,但决不允许他将刀拽出刀鞘。父亲说,大单于有令,和平年代若将刀拉出刀鞘一尺,那可是杀头的重罪,让官家人看到了,是要掉脑袋的。单于究竟为什么制定这样的法律,连父亲也说不清,可能是防止人们无端械斗吧。兰傲木嘎不解地问父亲:“只有用刀才能械斗吗?用菜刀木棍和石头不是同样能够打死人吗?”

父亲被他问的无话可说了。

尽管知道不准将刀拽出刀鞘,可兰傲木嘎有时瞅着四下无人,还是忍不住偷偷将刀拉出鞘来比画一番。出了鞘的刀,舞动起来就是好,那呜呜的劈风声,听起来格外悦耳。

一次,兰傲木嘎又将战刀拉出了鞘,幻想着面前正有无数的敌人将他围在中央,他手中的战刀指东砍西指南砍北,完全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连三个骑马的人将他围在了中间,他还以为是自己幻想中的对手,仍然挺刀进攻。当中一人大声喝道:“谁家小子,还不束手就擒!”兰傲木嘎这才猛然警醒,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那三个人全都手持战刀,将他团团围定,大声喝令他将刀放下。兰傲木嘎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觉得如果自己放下了战刀,立即就会丢了性命。所以,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抓的更紧。其中的一人看兰傲木嘎没有放下战刀的意思,举刀向他砍来。兰傲木嘎立即用父亲教他的招势猛地向上一架,两刀相撞,就听仓啷一声响,那人的刀便被兰傲木嘎的刀震脱了手。其余两人大惊失色,急忙向后退了两步,不赶轻易出刀了。这时,正在草原上牧牛的兰傲木嘎的父亲,高声大喊着催马跑了过来,滚鞍下马,将高大的身躯挡在兰傲木嘎面前,哀求道:“百户长,孩子不懂事,你饶了他吧。我家的全部牲畜都归你了,只求饶了小儿性命。”

被兰傲木嘎的父亲称作百户长的人脸色更加阴沉,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就你家那几只羊就想换你儿子的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兰傲木嘎的父亲看到事态严重,弯腰捡起了刚才那人被兰傲木嘎震落的刀,对兰傲木嘎喊道:“快骑着我的马走!”兰傲木嘎来不及多想,疾步跑到父亲的马前,翻身上马而去。他返回头看了一下,看到父亲正与那三个人打斗在一起……。

兰傲木嘎成了有家难归的流浪汉,又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待,整日信马由缰地飘荡。那段日子,他只能凭野菜野果活命。为能捕到活物,他自己制作了弹弓,躲在山沟的树丛中打鸟,伏在草地上击鼠,偶有收获。

初秋的一个雨天之后,兰傲木嘎幸运地捕到了两只鼠,乘黄昏还没有来,赶快将鼠烤熟吃进肚子,以增加热量来对抗夜里的寒冷……

讲到此,须卜道乐根突然将巴掌一拍,打断兰傲木嘎的话,对冒顿和呼延吉乐说:“那烤鼠的香味传出去老远,像牵着我灵魂的绳,硬将我拉到了大哥身边。可当时,我哪敢直接走到大哥身边呀,更不敢向他讨要烤鼠吃,趴在几步远的草地上,就像一只狗看着狮子在用餐一样,大口地咽着口水。我可是吃了两天的野菜了呀。这时,大哥回头看到了我……。”

兰傲木嘎接过话头继续讲道:“当时我一回头,看到了趴在不远处的二弟。那时候,他的腮帮子上还没长出胡子,茂密的头发上粘满了绵惹子,脸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洗了,两只黑亮亮的眼睛散发着无助的光。我当时想,如果我到水边照一下,模样一定和他差不多,也是一个无家可归四处飘荡的流浪汉,怜悯之心顿生。我向他招了下手,说,想吃就过来吧。他二话没说跑了过来,抓起烤鼠好一阵大嚼。我觉得我从此有伴了,最起码,两个人在一起胆子要比一个人壮。”

呼延吉乐看了一眼须卜道乐根,问:“你又是为何离开的家?”

须卜道乐根叹息一声,说道:“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我一落地,母亲就没了。父亲与我相依为命,不知付出了多么艰难的劳累才将我拉扯大。我父亲养羊有方,我们家的羊群足有六百多只。我们的百户长看上了我家的羊,硬说我们占用了他家的草场。父亲据礼力争,说,我们家祖祖辈辈就在这块草场上生存,怎么会是别人家的呢?百户长说,方圆百里的草原全都是他家的,连父亲的命都是他家的。百户长说,我们世世代代在他家的草场上放牧,却从来没给他家交过贡,即使我们将羊群全部给了他都不够还他家的债。我父亲与他争辩,说,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百户长说,王法?我就是王法!说着话,大手一挥,他带来的十几个人一齐出手,将我父亲活活打死了。百户长得到了我家的羊群,我也成了他家的奴隶,给他家放起了牛。这时,我感到了弱小,要是有几个弟兄在身边,那个百户长哪敢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

又是一个万恶的百户长!冒顿的心里好生气愤。在匈奴的社会组织中,虽然百户长下面还有什户长,而十户人家大多有血缘关系,什户长其实就是百户长的一个跑腿的。而百户长则不同,这百户人家中,凡家族不强或没有近亲属的独立户,都会受到百户长的欺负。在此之前,冒顿就多次听说过百户长欺压百姓的事件。匈奴社会贵壮贱老、重男轻女,与他们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有直接的关系。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而男人少的家庭就要被人欺负。

“我有一根非常顺手的打牛棍。”须卜道乐根接着讲道,“一年后的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我在雷声雨声和夜幕的掩护下,手持打牛棍进了百户长家的穹庐,手起棍落,在熟睡中的百户长的脑袋上狠狠敲了几棍,然后在拴马桩上解开了一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向黑暗中逃去。流浪了几天后,我遇到了大哥。”

兰傲木嘎将手放在须卜道乐根的肩上,接过话头继续讲道:“从此,我俩再不分离。夜里寒冷,我们俩就抱在一起取暖。我们还发明了一种捕鼠方法:草原鼠有成片的营地,营地上鼠洞无数,我们用干沙土将所有的鼠洞全掩上,然后静静等候,不一会儿,便有鼠从洞中出来了,但它在钻出洞口的同时,后面的洞口已经自动被沙土掩上,老鼠回不了家了,并且所有的洞口全都只能出不能进。我们俩只要看到老鼠出洞,就挥舞木棍追打。那些钻出鼠洞的老鼠,很快便命丧在我们的棍下。用这样的方法,一天就能捕到好多老鼠。从此,我们俩再也不必担心挨饿了。”

冒顿是深知流浪生活的无奈的。遇到刮风下雨的时候,那种生活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自己好在有弓箭在身,不为没有食物犯愁。而他们两位就不同了,几乎是赤手空拳在草原上生存,真难为他们了,心中顿生同病相怜的感触,感觉自己的心又与两人的心靠近了许多。

兰傲木嘎继续讲道:“离开家乡以后,我还从来没敢回去过。我离开父亲的时候,父亲正与那三个人打斗,也不知结果如何。有了二弟在身边,我的胆子也壮了,决定偷偷回家去看看。我们俩走了好多天,不断打听,才找到了我家的那片草场。可是,故乡的山河依旧,却再也找不到我家的穹庐。我和二弟在故乡的土地上徜徉,看到远处有一群羊和一个牧羊的女人,我和二弟便催马过去,想向这位牧羊女人打听一下我家的情况。我们跑到那个衣不遮体的牧羊女人面前,正要问个究竟,突然发现,牧羊女人竟然是我的母亲。与母亲分别多日,我日夜思念着我的母亲。突然看到了母亲,我情不自禁地从马上滚了下来,一头扑进母亲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我和母亲对哭了一阵,母亲才给我讲了我走后的情况。原来,那天,我逃走以后,父亲没命地抵抗着要去追赶我的人,很快,在三个人的围攻下,父亲渐渐不支,被一刀砍中了脖子。父亲惨叫一声,当场惨死在刀下。那个百户长还不善罢甘休,不但将我家的牲畜全部占为已有,还将我的三个姐姐当作奴隶卖到了不知什么地方,让我可怜的母亲给他家做奴隶。我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猛地站起身来,哗啦啦将父亲给我留下的战刀拉出了刀鞘。”

须卜道乐根接着讲道:“当时,我看到大哥的目光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知道大哥要出手报仇了,急忙操起我的打牛棍,翻身上马。大哥挣脱了母亲的阻拦,我们俩一阵狂奔,来到了那位百户长的穹庐前,翻身下马,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毡房,看到那位百户长正和他的两个帮凶在毡房里喝着奶茶聊天。大哥二话没说,手起刀落,百户长的脑袋便滚落在了地上。我的打牛棍也已将另一个人的天灵盖击碎。剩下的一个人惊得呆了,竟然忘记了抵抗,又被大哥的快刀削去了脑袋。我顺手摘下了百户长挂在墙壁上的长刀,换下了手中的打牛棍,和大哥冲出毡房,到其他穹庐里去寻找。百户长营盘里的人,全让我们俩杀了。那才叫痛快,那才叫解恨。然后,我们从从容容吃了一顿百户长家刚刚煮好的羊肉,又带上了百户长预备过冬的皮衣,两张弓箭和足够的箭镞。我随大哥去向母亲告别,却发现母亲已经离世了。”

兰傲木嘎接过话头说:“我真是混蛋,愤怒离去的时候,明明看到母亲晕了过去,原想母亲待会儿一定会自动好转,没曾想母亲再没有醒过来!

“没了母亲,又不知三个姐姐被卖到了哪里。大仇也报了,我和二弟再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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