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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京城叙旧(一)

次日,院子里添了一座新坟。坟前石碑上,刻着赵梓潼三个大字。赵小宝披麻戴孝,跪在坟前烧纸钱。纪无双默默道:“前辈,您安心的去吧。小宝我会交给林天南前辈照顾,林前辈是江南武林盟主,一代宗师,小宝跟着他将来必定成大器。”上官小仙从外面进来,道:“大哥,我雇好马车了。”纪无双点了点头,对赵小宝道:“小宝,跟爷爷说声再见吧。”自从赵梓潼离世,赵小宝一直表现的很坚强,从未在众人面前掉过泪。如今即将离开家,离开自己的爹娘和亲爱的爷爷,赵小宝再也忍不住,跪在赵梓潼坟前放声大哭。

上官小仙欲上前安慰赵小宝,纪无双拦住她,叹道:“小宝年纪尚小,亲人们就一个个相继离去。他境遇如此坎坷,却表现的相当坚强,已经难能可贵。现在即将离开自己的家乡,就让他好好哭一场吧。”

纪无双将上官小仙叫到一旁,道:“上官妹子,就劳烦你走一趟苏州城,将小宝送到林前辈跟前。”上官小仙道:“纪大哥,你就放心把小宝交给我吧。虽然我没有去过林家堡,但只要打听一下就可以了。不知你们下一步会去哪里?”纪无双道:“我们途中会经过京城,届时,必定会到户部尚书刘晋元府上做客。我和刘大哥一见如故,他又是忆如妹子的表舅,肯定得在那儿叨扰数日。你将小宝送至后,赶紧到京城和我们汇合啊。”上官小仙满口答应。

李忆如听说由上官小仙护送赵小宝去林家堡,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交到上官小仙的手上,道:“妹妹,大致情形我都写在信里了,你将它交给外公,他就一切都明白了。”上官小仙将书信纳入怀中,笑道:“好歹我也是金钱帮帮主的女儿,难道林堡主会以为我去混饭吃的不成?”众人会心一笑。将东西收拾妥当后,纪无双、秦可卿和李忆如将上官小仙和赵小宝送到城外,目送二人驾车离去。

返回赵府,纪无双、秦可卿和李忆如三人在赵梓潼墓前默哀了一会,亦踏上北去的路。

十数日后,三人风尘仆仆,进入三秦之地。过了潼关,一座宏伟的城池出现在众人面前。李忆如哗一声道:“好壮观啊。”纪无双呵呵笑道:“忆如妹子,这里就是京城长安了。”李忆如道:“它看上去比苏州和杭州城要大上几倍呢。”秦可卿笑道:“这里可是我们大唐的心脏,我们进去瞧瞧,更让你吃惊不小。”

三人进了明德门,迎面是一条宽达数十丈的大街,笔直通向北面,将整个长安城一分为二。李忆如叹道:“好宽阔的大道啊。”纪无双微笑道:“这就是长安城的中轴线朱雀大街,它的尽头,就是皇城和宫城了。”李忆如道:“皇城和宫城,那应该是皇上住的地方了吧?”纪无双点头道:“宫城位于最里面,是皇上、后妃和皇子们住的地方;皇城,是六部衙门办公的地方。”

李忆如看了看周围四通发达的道路,不禁发愁道:“长安城这么大,我们该如何去表舅家呢?”纪无双笑道:“放心,长安城虽然这么大,格局布置却井井有条,长安城总共有东西十四条街,南北十一条街,街与街分隔出的方块区域,叫坊,这些坊大部分是居住区,还有专门的手工坊,做买卖的东市、西市,以及名胜等。只要我们打听一下尚书大人的府邸,应该很好找。”

李忆如听了不禁连连点头。不一会,几名身着异服、黄发碧眼的胡人迎面走了过来。李忆如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到纪无双身后。纪无双奇道:“忆如妹子,怎么啦?”李忆如颤抖着声音道:“妖,妖怪。”纪无双和秦可卿听了噗嗤一声乐了。纪无双忙解释道:“忆如妹子,这是旅居我们大唐的胡人。”“胡人?”李忆如如释重负道:“差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妖怪呢。”她又道:“纪大哥,那他们怎么会长成这样?”纪无双挠头道:“你可把我给问住了,很可能是不同的民族不同的长相吧。”秦可卿笑道:“忆如妹子,昆仑山远在西域,那里更遍地是胡人,我们反而成了稀有品种,到时候,你就没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了。”

一位六十多岁年纪的老者正拄着拐杖在路上散步,纪无双和秦可卿、李忆如走到他的面前,纪无双冲他一抱拳道:“老伯,打扰了。”老者抬头看了看三人,微笑道:“小伙子,有什么事情么?”纪无双呃道:“老伯,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下户部刘尚书的府上。”老者道:“户部尚书刘大人府上?”他想了想,道:“小伙子,老夫年纪大了,记不大清了。你再继续往北走,到了东市大街,那里人来人往,应该有人知道。”纪无双谢过老者,三人按照老者的指点奔东市而去。

到了东市,果然是一派繁华的景象,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纪无双找到一家酒肆,向老板打听刘晋元府上的位置。酒肆老板由于生意原因,与京城的很多达官贵人都相当熟稔,一听户部尚书刘晋元,酒肆老板忙笑道:“当然知道。”他解释道:“刘大人府上用的酒基本上都是由小店供应的,刘府管家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啊。”纪无双喜道:“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我们没找错人。”酒肆老板热心道:“公子,你沿着东市大街往前走,到了第二个路口再往右走,过了两条大街,就会看到刘大人府上了。”纪无双抱拳道:“老板,多谢了。”向酒肆老板告辞后,纪无双、秦可卿和李忆如三人依照他的指引,很快便到了刘晋元府外。

纪无双三人刚走上前,立刻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拦住他们的去路,左边家丁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没看到这里是尚书府么?”纪无双含笑抱拳道:“两位大哥,在下姓纪,和尚书大人乃是旧识,此来就是为了拜访刘大人。”两名家丁一脸怀疑地看了看他,右面家丁嘿嘿笑道:“小子,撒谎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啊。你才多大年纪,和我们尚书大人是旧识?亏你想的出。”纪无双不紧不慢道:“谁规定了刘大人的旧识不能是年轻人?你们不要在这里耍横卖刁,小心尚书大人剥了你们的皮。”两名家丁对望了一眼,犹拿不定主意。二人商议了一会,看到纪无双三人一身打扮不似寻常人,遂道:“尚书大人进宫面圣去了,要不等他退朝回府几位再来?”

秦可卿气得脸色铁青,骂道:“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这么热的天,你就让我们在外面晒着?”左面家丁嘿嘿道:“抱歉啦,诸位,我们哥俩既然是府上的家丁,就决不能让身份不明的人随便进府。”

秦可卿还要和他抢白几句,纪无双忙拦住她,笑道:“师姐,这种人不用和他们一般见识。何况,刘大哥没在府上,他们无法确定我们的身份而不让我们进去,也属情有可原。”李忆如道:“纪大哥,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等过段时间再来拜会表舅。”纪无双颔首道:“也好。”三人沿着大街前行了数十丈,一顶四人抬绿呢官轿从三人身旁经过。纪无双看了一眼不经意的咦了一声。

这时,官轿内有人说道:“来者莫非纪贤弟乎?”纪无双转过身,官轿已经停在一旁,轿夫压下轿子,掀起布帘,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纪无双疑惑地打量他的相貌,突然惊呼一声:“你是刘大哥。”说罢纪无双飞快上前,紧紧拉住刘晋元的手。刘晋元打趣道:“纪小兄弟,我这般打扮,连你都认不出我来啦。”纪无双羞涩地笑了笑。李忆如和秦可卿走了过来,李忆如道:“表舅,我们真的没想到是你。”刘晋元道:“你们既然来京城找我,刚从府上经过,为什么不进去坐呢?”秦可卿在一旁撇嘴道:“尚书大人的府上门槛太高,我们平头百姓可进不得。”刘晋元惊奇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纪小兄弟,这位姑娘如何称呼?”纪无双尴尬道:“她是敝师姐秦可卿。如果言语上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刘大哥见谅。”刘晋元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只是秦姑娘忽然朝在下一通火,下官是莫名其妙啊。”

李忆如小声道:“表舅,都是你府上的家丁,我们自报身份,他们硬是不让我们进去等你,把秦姐姐给惹恼了。”刘晋元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下官这里给秦姑娘赔不是了。”秦可卿没想到刘晋元堂堂尚书之尊竟然给她赔不是,一时间她有些不好意思,脸红道:“这哪能怪刘大哥呢,小妹也有不是之处,请您原谅。”刘晋元哈哈笑道:“好了,我们也别在这里客气了,快请随我回府一叙。”

纪无双三人跟随刘晋元回到尚书府。门外的两个家丁见三人去而复返,身边还多了刘晋元,二人顿时脸色大变,知道自己捅了漏子。刘晋元正欲发火,两个家丁齐齐跪了下去,哀求刘晋元饶过他们。刘晋元对秦可卿道:“秦姑娘,你说该怎么惩罚他们?”不待秦可卿回答,纪无双忙道:“刘大哥,他们也是忠于职守,并非故意针对我们,你就不要责怪他们了。”刘晋元叹道:“纪小兄弟,你就是太善良了。也罢,这笔账先记在他们头上,以后若是再犯,绝不轻饶。”

刘晋元将纪无双三人请至前堂,分主宾坐下。有丫鬟奉上甘茶,刘晋元道:“赶紧到后院把夫人请来,就说有贵客来访。”丫鬟应声退下。刘晋元呷了口茶,对纪无双道:“纪小兄弟,你们怎么会来京城呢?”纪无双道:“刘大哥,实不相瞒,我们这次要回神水宫一趟,顺道进来看看刘大哥,同时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希望你听了后不要太激动。”

听他说得郑重,刘晋元忙放下茶碗,道:“纪小兄弟,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纪无双肃然道:“大哥,您还记得彩依阿姨吗?”“彩依?”刘晋元乍听到这个名字,双手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茶碗拿捏不住,掉到地上摔个粉碎。纪无双忙道:“刘大哥,你没事吧?”刘晋元激动道:“快说说,你们是不是遇见过她?”纪无双点头道:“是的。”刘晋元眼睛湿润了:“十六年了,天可怜见,今天终于让我等到她的消息。”刘晋元噌的站起身,来到纪无双的跟前道:“纪小兄弟,快点告诉我,她现在什么地方?”纪无双摇头道:“刘大哥,非是我们不愿告诉你,是彩依阿姨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告诉你。”刘晋元流泪道:“是吗?她这样做也对,当年我错把她的有情当做无情,以致招至恶果,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纪无双忙劝慰道:“刘大哥,您千万别自责了。彩依阿姨不愿意再见你,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刘晋元将眼泪一收,疑惑道:“为什么?”

纪无双道:“当日我们无意中闯入彩依阿姨修行的地方,得知她的身份后,我们都非常高兴,同时也劝她回到你的身边。彩依阿姨告诉我们,她目前的修为不能长久保持人形,她不愿意以半人半妖的面目出现在你面前。”刘晋元沉痛道:“她这是何苦?自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现在对她只有歉疚,只有疼惜,不管她以何面目出现,我都不会嫌弃她。”

李忆如道:“表舅,舅妈听到你这番情真意切的表白,她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刘晋元苦笑道:“纪小兄弟,还里面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你快点告诉我。”纪无双不知该如何开口,外面传来一个娇美的声音:“这个原因当然是因为我。”纪无双、秦可卿和李忆如循声望去,一个身材窈窕、容貌艳丽的妇人走了进来,身边两名丫鬟相陪。刘晋元苦笑道:“夫人。”

原来,来者正是刘晋元的妻子姜婉儿。十六年前,李逍遥和林月如为救赵灵儿,闯入锁妖塔将塔破坏,虽然救了赵灵儿,却也将锁妖塔内的鬼怪山精放走。姜婉儿从锁妖塔内逃出后,一路流浪来到京城,后来得遇刘晋元,二人结为伉俪。

姜婉儿缓步上前,对纪无双道:“纪公子,你也不要有所顾虑,有什么说什么。”纪无双苦笑道:“大嫂说的没错,彩依阿姨确实有此一层考虑。”刘晋元听了顿时僵在那里。姜婉儿叹气道:“虽然下人在我面前极少提到那位曾未谋面的姐姐,但从家中的摆设,到后院遍植的花草,我知道她在相公心目中的分量。”刘晋元听她话语夹杂着一丝悲凉,想起这些年夫妻恩爱有加,姜婉儿更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心中顿时充满了愧疚。刘晋元黯然道:“夫人,这些年来委屈你了。”姜婉儿摇头道:“说什么委屈,感情的事谁也没法子控制得了,何况她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说到这,姜婉儿双目隐约闪着泪光。

纪无双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却引出事端,登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收场。他连忙道:“刘大哥,大嫂,你们没事吧?”

对姜婉儿而言,压抑心中多年的纠结一吐为快,此刻反倒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一拭眼角的泪痕,笑道:“纪公子,让你们见笑话了。”她朝刘晋元轻嗔道:“老爷,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还提它作甚?纪公子和秦姑娘、李姑娘前来是客,我们怎能为了些许小事而怠慢了贵宾?”刘晋元见姜婉儿如此识大体,内心百感交集。他微微笑道:“是呀是呀,我们怎么能怠慢了客人呢?”说罢,向姜婉儿投以感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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