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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八臂哪吒(四)

纪无双见他身法与自己不相伯仲,顿时提高了警惕。蓝玉棠手腕一震,剑尖抖出漫天剑影,朝纪无双当头压下。“好一招‘星火万点’。”纪无双看了也不禁心中叫好。间不容发一刻,纪无双急挥长剑,使出星云剑法另一式“星伴长河”,护住身前数处要害,挡住蓝玉棠凌厉一击。二人对星云剑法都极为熟稔,功力又在伯仲之间,一连数十招过去,二人仍是难分高低。蓝玉棠见自己奈何不了纪无双,当下撤剑变招,剑势由快变缓,招式也迥异于先前,手中长剑如同一条遨游天际的神龙,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纪无双虽然未能从水夕瑶那里获授“游龙剑法”,但从蓝玉棠浑身散发出的那种迫人的气势上,纪无双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纪无双自忖不能束手待毙,只能出奇招制胜。蓝玉棠虽然对游龙剑法极为自信,但看到纪无双半合双目,站在那里一动未动,不禁心中狐疑。突然,纪无双睁开双目,眼中精光大盛。蓝玉棠吃了一惊,还未等他多想,纪无双将手中长剑向前掷出,然后右手挥动,以气驭剑,朝蓝玉棠飞了过去。蓝玉棠大惊之下仓皇躲避,堪堪躲过一击。他身形甫定,一缕长发随之飘然掉落地面。

蓝玉棠一张俊面变得酱紫,他大喝一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竟然学得如此鬼神之技。”纪无双冷哼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蓝玉棠怒道:“我蓝玉棠绝不会向人摇尾乞怜,公子,你尽管出手吧,而我亦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纪无双不禁对他心生几分敬意,然而此刻容不得他多想,蓝玉棠的长剑距自己面门不过尺余。纪无双立刻双腿一蹬,向后划出两丈多远,身形甫定,纪无双右手一挥,长剑奔蓝玉棠胸口而去。蓝玉棠忙挺剑护住身前几处要害,待飞剑距自己不过两尺,蓝玉棠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往上一挑,欲拨开来袭飞剑。纪无双冷笑一声,右手划出一道圆弧,蓝玉棠的长剑还未触及纪无双的飞剑,飞剑已闪电避开,绕着蓝玉棠的头部飞快地转了一圈,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蓝玉棠吃痛厉呼一声,连连退了数步才拿捏住身形。纪无双撤回飞剑,冷冷地看着蓝玉棠。蓝玉棠捂住流血的伤口,一脸森然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纪无双摇头道:“我找不到杀你的理由。这样已经足够了。”蓝玉棠怔怔看了纪无双一眼,突然大叫一声,发疯一般冲了出去。几名弟子赶紧喊道:“堂主,堂主。”欲追上去。纪无双沉声道:“你们不用追了。”几名弟子停下脚步,有些不知所措。

纪无双长叹道:“这些年来,蓝玉棠为仇恨所蒙蔽,一直苦练武功欲找李逍遥报仇。如今他败在我的手上,方才明白报仇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一时情绪失控。只要他想开了,自然就没事了。”纪无双转向铁素兰,道:“铁姑娘,赵老前辈和李忆如关押在什么地方?”铁素兰道:“他们被关押在后院的厢房,公子,你们请随我来。”

到了后院,纪无双三人跟着铁素兰首先救出了李忆如,随后来到关押赵梓潼和赵小宝的房间。打开门锁,纪无双一脚踹开房门,率先冲了进去。待进到房内,纪无双顿时怔在那里。赵梓潼此刻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兀自有鲜血流出。赵小宝一边用毛巾为他擦拭血迹,一边轻轻呼唤他。

纪无双几步来到床前,眼睛湿润了:“前辈,无双来迟了。”赵小宝见到纪无双等人,如同见到自己的亲人般,眼泪忍不住喷涌而出,道:“大哥哥,你终于来了,快点救救爷爷吧。”纪无双含泪道:“小宝,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爷爷救活的。”小宝让开地方,纪无双赶紧扶起赵梓潼,双掌抵住他背后命门,真气源源不断输入他的体内。良久,赵梓潼恢复了神智,嗓音有些沙哑道:“公子,你别再为我浪费力气了。”纪无双使劲摇头道:“前辈,你不要这样说,你一定会没事的。”赵梓潼摇头道:“公子,老夫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蓝玉棠一掌震断老夫的心脉,老夫努力撑到现在,就是为了见你一面。”纪无双语带哽咽道:“前辈有什么吩咐,无双无不从命。”

赵梓潼低低道:“老夫爱子早亡,只余下小宝这个唯一的血脉,老夫希望公子能勉为其难,收小宝为徒弟,将他抚养成人。”纪无双有些无措道:“前辈,无双年轻识浅,恐怕难当大任。”赵梓潼摇头道:“公子才智俱属一流,当今武林不做第二人想,除非公子嫌弃老夫的这个孙子,不愿意帮忙。”纪无双流泪道:“前辈,您这是什么话?无双应承你便是。”赵梓潼闻言双目顿时有了神色,他一把抓住纪无双的双手,面带喜色道:“公子,你答应了?”纪无双郑重地点了点头。赵梓潼感紧招呼小宝:“孩子,快点过来拜见师父。”赵小宝很听话地跪在纪无双面前,拜了下去,口中呼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纪无双眼睛涩涩的,他赶紧招呼道:“好孩子,快点起来。”

赵梓潼见纪无双收下赵小宝,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慢慢阂上眼睛,俄顷又立即睁开,道:“还有一件事情,老夫必须要告诉你。”纪无双道:“前辈,你还有什么要交代晚辈?”赵梓潼叹息道:“上次老夫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再不说恐怕就来不及了。”秦可卿、李忆如和上官小仙来到赵梓潼的身边,听他继续道来:“老夫见到四位好友俱成了水灵玉的剑下亡魂,顿时聊无生趣,恨不得水灵玉立刻杀了自己。就在水灵玉的长剑即将刺入我的心窝那一刻,李三思李大侠突然大声道:‘水宫主,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赵大哥?’听到这里,我的鼻子不禁一酸,堂堂七尺男儿也差点掉下泪来。水灵玉看了看李三思,想了想,道:‘要想让我放过他,那也不难,咱们一命抵一命,只要你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我,我自然会放过他。’李三思看了妻子一眼,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哪知柳思彤毅然决然道:‘相公,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尊重你的决定,大不了我陪你一起上路。’”

李忆如听到这紧张道:“爷爷奶奶被她杀死了吗?”赵梓潼摇头道:“水灵玉并没有当场杀死二人,而是让李三思搀扶自己的妻子跟她走。临走之际,水灵玉告诉老夫,只要老夫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自然会安享后半生。但只要老夫向别人泄露半句,一定会不得好死。”说到这里,赵梓潼眼角泛起了泪花:“老夫忍耐了十六年,天天以酒买醉,后来得遇李逍遥,借着酒劲,老夫旁敲侧击,想将事情告诉他们,谁知道二人只当老夫是个酒鬼而已,很快便离开。为此,老夫也曾受到神水宫弟子以性命相威胁。现在又过去了十六年,老夫终于可以将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从此再无半点牵挂。”话毕,赵梓潼的嘴角显现一丝笑容,眼睛缓缓阂上。纪无双等人急呼道:“前辈,前辈。”赵小宝哭喊道:“爷爷,爷爷。”然而,赵梓潼再也无法回应。

纪无双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道:“赵前辈去了。”房间里顿时想起低泣声。纪无双看到赵小宝木然跪在赵梓潼的身旁,一把将他搂住,哽咽道:“孩子,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赵小宝将眼泪一擦,一字一句道:“师父,我爷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是不会给他老人家丢脸的。”纪无双使劲点点头。

铁素兰有些不安道:“公子,此间事已了,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纪无双问道:“你们总共有多少人?”铁素兰道:“所有弟子总共四十多人。”纪无双轻叹道:“也真难为你们了。”他顿了顿,道:“你们是愿意继续做神水宫的弟子还是做一些普通人?”铁素兰道:“公子此话何解?”纪无双道:“如果你们想继续留在神水宫,我会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师父,让你们堂堂正正做神水宫的弟子,从此不必再偷偷摸摸。”

铁素兰惊喜交加,道:“公子,这是真的么?”纪无双点头道:“我想师父那里不会有什么阻碍。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造成师父与师祖之间发生一些误会。”看到铁素兰有些犹豫,纪无双道:“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神水宫地处万里之外,那里终年严寒,你们过惯了南方的生活,到了那里会有些不适应。”一名男弟子道:“公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做一个平常人。”纪无双哦了一声道:“你为什么选择做一个普通人呢?”这名男弟子道:“我在长沙十年来,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而且在这里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虽然有些琐碎,但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有不少弟子也表达了同样的心愿。

铁素兰想了想,紧咬牙根道:“公子,我也决定了,做一个普通人。”铁素兰一表态,其他几名女弟子也跟着表态。看到大家意见一致,纪无双道:“大家既然做了决定,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大家散后,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去吧,神水宫就当从来没有你们的存在。师祖那里,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他对铁素兰道:“铁姑娘,你们帐上可还有余钱?”铁素兰连连点头道:“公子,我们柜台上尚有一千多两银子。”纪无双道:“你把钱平均分给各位兄弟姐妹,大家拿着可以做点小本买卖,或置办点田产。”铁素兰道:“多谢公子。”

不远处的房顶上,一条灰衣人影正双手捧怀,注视着客厅里的一举移动。待纪无双将众弟子遣散,灰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身形几个起落间便到了客厅的屋顶上。她本欲现身,待见到两名弟子将赵梓潼的遗体抬了出来,灰衣女子想了想,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掉头离去,很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翌日,纪无双四人在赵府商议赵梓潼的丧事,由秦可卿和李忆如到城里找了棺材铺为赵梓潼定了一口上好的棺材,纪无双和上官小仙为赵梓潼换上寿衣,棺材运来后,将赵梓潼的遗体入殓。整整忙了一个上午,才将所有事情做完。

想起赵梓潼去世前的嘱托,纪无双不禁有些发愁。李忆如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遂来到他的身边道:“纪大哥,你在想什么呢?”纪无双苦笑道:“赵前辈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李忆如微笑道:“纪大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有秦姐姐、上官妹子和我帮你,咱们一定会将小宝带大的。”

纪无双道:“忆如妹子,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我们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令祖父、祖母的消息刚有着落,我们必须追查下去。”他眉头轻蹙道:“唉,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秦可卿走到近处,柔声道:“师弟,我们下山也有数月,是该回去看看师傅了。”纪无双点头道:“也罢,只有回去,我们才能将谜底解开。只是这样会耽搁我和忆如妹子去苗疆的行程,我想征求一下忆如妹子的意见。”

李忆如道:“事情既然牵涉到爷爷奶奶,我更希望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让爹爹多年的夙愿得偿。只是我们都去昆仑山,那小宝该怎么办呢?这里离昆仑山那么遥远,如果我们一路上带着他,他会吃很多苦的。”赵小宝在一旁忙道:“忆如姐姐,我不怕吃苦,你们就带着我一起上路吧。”纪无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他轻抚赵小宝的额头,道:“小宝,我们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这一路上的艰辛恐怕非你所能想象。放心吧,你爷爷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在这段时间里,我会把你交给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人。在那儿你要听话,刻苦学习本领,将来出人头地,以告慰爷爷的在天之灵。”李忆如惊喜道:“纪大哥,你说的那个人是……”

纪无双笑道:“林前辈膝下无子,又没有收徒,我想将小宝送到他身边,给他做个伴,你说好不好?”李忆如连连点头道:“当然好。有小宝在,外公他老人家也不会再孤单了。”纪无双蹲下身子,对赵小宝道:“小宝,这位林前辈就是南武林盟主林天南。到了他身边,你不但要懂事,还要多下苦功跟他学艺,不要入宝山而空手回啊。”小宝用力擦了擦眼睛,道:“谢谢师父。我一定听你的话,跟着林前辈学好本领,将来做一个对国家、对百姓有用的人。”秦可卿、上官小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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