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旭想到此处,猛地一激灵,像是把握住了什么,却又是模模糊糊,难以捉摸。
他凝神静思,捕捉着转瞬即逝的灵光,好一阵过后,他脸上的迷茫之色尽散,恢复了清明,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他极盼即刻求证于这位青衫客,但仍不敢造次,只得耐心等待对方弹完这一曲。
琴韵动人,铮铮不绝,唐旭对古乐不甚了解,不知对方弹的是何曲,却也觉得此曲甚美,闻之清幽雅正,俗念尽忘。
一柱香后,琴声渐寂,几不可闻,忽然又是铮地一响,余音不绝,青衫客收手不弹,抬起头来。双眼似闭非闭,神色间似仍沉浸在琴声之中。
“这位小友,我这一曲‘清平乐’弹得如何?可否入耳?”
良久,青衫客终于睁开眼来,隔着湖面,远远向唐旭一瞥,微笑询问。
唐旭正斟酌着怎么向青衫客求证那个答案,听到垂询,心中一跳,又惊又喜,在他印象中,对方始终不言不语,极其神秘,不料,此番竟尔主动开口,倒省却了他不少心思。
“惭愧!小子不通音律,对前辈所奏之曲更是闻所未闻,唯觉得好听而已。”
唐旭本想尽量说些溢美之辞,但转念想想,怕弄巧成拙,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很好……”青衫客点点头,似对唐旭的实话,颇为嘉许,随后喟叹道,“有三十余年了吧,这三十余年来,某只是自弹自娱罢了,难得今夜有小友在此,虽你不通音律,却也甚慰吾怀。”
唐旭静静听着,不敢插口,直待青衫客说完后,才道,“岂敢,小子得聆前辈雅奏,幸甚至矣!”
说着,他正要借机求证那个答案,此时一个念头忽地蹦了出来,倒不急着求证了,忙脱口问道,“前辈说三十余年来,只是自弹自娱,莫非……莫非,蜀山上下已离开此地三十余年了么?”
“不错,三十余年前,天地灵气已枯竭得厉害了,他们都去了海外。”青衫客颇有深意地看了唐旭一眼,淡淡地说道。
“海外?”唐旭吃惊地道,“海外灵气不曾枯竭么?”
“天地灵气枯竭的只有九州之地,所有九州修士都去了海外。”青衫客缓缓地道。
“哦。”唐旭若有所思,轻轻回应一声,不再纠结此问题,转而求证道,“小子记得当年前辈曾说过,天地要变了,指的就是眼下的灵气枯竭么?若如此,前辈想必明白此中的隐情吧,可否指点一二,小子不胜感激!”
“此是天机,不可说。”青衫客摇摇头,神色凝重起来。
见状,唐旭不敢再问,只得道,“小子冒昧了,前辈见谅!”
青衫客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如同上回那样,一言不发地举步而行,向远处的密林走去。
他青衫飘飘,身如轻烟,一路向前而行,只眨眼间就没入密林之中,这回唐旭并没有追赶,只是默默目送其离去。
这等高人,独来独往,乘兴而至,兴尽而返,若多加缠扰,恐为其不喜。
青衫客身影完全消失在密林中后,唐旭将目光收回,沉吟了起来。
他无从断定青衫客的身份,但也猜到对方必与蜀山剑派有着极深的渊源,甚至有可能就是蜀山的祖长老之一,但对方自己不说,他又怎敢贸然相问?
至于,天地灵气枯竭,蜀山上下都去了海外,对方为何独自留下,他就更加不敢多问了。
也许是性情使然,也许是另有缘由吧……
“海外天地灵气仍在,所有人包括蜀山上下都去了海外。”
唐旭想到青衫客的话,默默念叨道,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原本他以为天下之大,已无修仙之所,更兼孑然一身,所有亲近之人全然不见,不免心情郁郁,难以自拨,听到此消息后,精神登时为之一振,颓废的心思也被一扫而空。
就在听到此消息的那一刻,他就暗自决定,这数日之内,立时就赶赴海外。
他知道海外指的就是东海之外,那里有大大小小的仙山、仙岛,也有着与九州不同的各种海妖兽,面积更是浩瀚无边,不知要比九州之地大上多少。
九州修士到东海外游历的,并不少见,像梁洛就带着弟子们去过,而李淑真上回带着雪亭她们去游历,据说也会到东海一游的。
“去东海寻找雪亭、宁雨、紫烟、师父、苏云……他们,并留在那里继续修仙。”
唐旭心中希望之火被点燃,炽热无比,他下意识地再次看着自己在湖面上的倒影,不禁微笑摇头,这副颓废形象应该要改变一番了。
竖起手掌,一道细细风刃在掌上形成,三下两下,唐旭将满面的浓密胡子刮个干干净净,恢复了清清爽爽的小生模样,而后,他又将一头长发在湖中漂洗了一阵,运转真元,湿漉漉的长发瞬间变干,再挽个髻,顺手折了根树枝插上,将其固定。
经过这番收拾,唐旭又回到了原先潇洒俊朗的样子。
他不即离去,他对此谷有特殊情感,时而静坐凝望,时而徘徊流连,直到天将破晓,这时他有些困了,才恋恋不舍地走向谷外。
他一路行去,来到谢雪亭的房间,和衣躺到床上,昏昏睡去,睡梦中,依稀觉得雪亭就依偎在他身畔,她身上特有的体香将他笼住。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唐旭在此房间中停留片刻,走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他飞上半空,盘旋数周,最后望了几眼蜀山旧地,打算就从这里直接前往东海。
但这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江宁,江宁是他来到这时空最先落脚之地,对他来说,意义不言而喻,并不在蜀山之下。
那里有他熟悉的人和事,在临走时,他想去那里看上一眼。
他深知,此去东海,再回来已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了,很有可能是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
他没有犹豫,足下遁光一闪,立即向江宁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