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怀没有想到当她拼命挣了一条命从鬼门关逃回来就想做成最后一件事的时候,一切灾难来的那么突然。
师兄叫她再休息两天,本是引产身子极弱,但她等不了了,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任务还远没有结束,她要实现它,这份罪她可以自己背,却无法再容忍无辜的人搅进这里来。
一切都该结束了。
但没想到却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她正在收拾东西就被师兄电话催着拉到了学校礼堂,她一进门,就被记者涌住,“周教授,请问你的反量子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请问你的父亲真的做过人体实验吗?”
什么,周聿怀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记者,她隐约的感受到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新闻发布会,可此刻已经来不及了。周聿怀被保安一路推上了嘉宾席,周围做着的是师兄和几位相熟的长辈,她一一点头示意,看向师兄,师兄也是微微摇头。
“大家静一静,这场发布会是国防部侦查多年的结果,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但事实不容枉顾,总要有人为那些无辜的人讨一个公道。”
十年!周聿怀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一个太敏感的结点,怎么会这么巧。
“请大家看一下视频,我们再讲接下来的故事。”
一个发布会一开始就放视频,这是搞的什么东西,所有媒体在接收到邀请函的一刹那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官方白纸红印扣着的绝无造假,但既然这场发布会涉及到了上面,且和以来被推在风口浪尖的反量子计划有关,那么这场发布会就很有看头了。
“豫东怎么还不开始?”父亲见大屏幕却迟迟没有动作,闯进控制室质问。
褚豫东按着手机,他在等,等一个人的邮件。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赌上了我所有的后路,你想不玩就不玩?”父亲一把推开褚豫东的身子,“你干什么?”褚豫东大怒。
“你能等我等不了。”父亲按下了开始的按键。一切自此覆水难收。
大屏幕上最先开始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间大的夸张的实验室,周聿怀瞬间明白了视频里的是什么。
“这是一份被雪藏十年的视频资料,之所以今天才公布是因为有人又想重新开始那项恐怖的实验。”
视频中男女老少在蓝色激光中哭喊最终被分解消失,“十年前就有人用人体做反量子化实验,科学固然需要进步,但为了所谓的科研成果,为了巩固在科学界的地位,竟然枉顾人伦,泯灭人性,采用最残酷的人体实验,这时科学史上是奇耻大辱,更是一桩赤裸裸的谋杀……”视频的背景音慷慨激昂的陈词她已经听不进去了,一切人影在眼前渐渐重叠模糊,怎么会这样,褚豫东,你竟这样恨我吗?
“周教授,请问视频上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请问您的反量子计划是基于您父亲的基础之上进行的吗?”
“您是否也采用过人体实验呢?”
“周教授,周教授……”
周聿怀拿起话筒,脸上一片泪痕,“我父亲没有做过任何有违良知有违法律的事情,一切实验都严格遵循实验守则进行操作,他不仅仅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科学家,更是一位有情怀有操守的自然人,也是一位慈祥的,令人尊敬的长者。”
“那么视频中的事情是否发生过呢,您又要如何解释视频中的一切呢,那些人是从哪儿抓来的呢?”
“这位同行,请你在已知现有事实中进行提问,不要做无谓的假设。”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台下传来,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周聿怀报之一笑,是女记者和摄影师。
女记者对她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周聿怀继续把话语权抓在自己手上,“视频的真假我想请专业人士进行鉴定,对此我不便发表任何解释,为保证反量子计划的顺利进行,我再次宣布暂停一切反量子化的全部实验,卸任组长一职,以便接受调查。”
周聿怀放下话筒微笑示意病快步离开,褚豫东看着镜头中的女人挺直的背脊,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您好,请问您是周聿怀女士吗?”
周聿怀一出门便被警察堵在了门口,好嘛,前有饿狼后有猛虎。
但往往击垮一个人的不是敌人,而是你身边最亲密的人。
照片上栋小楼已经烧的只剩墙壁,可警察还是把照片推到了她面前,指着那副焦尸问她,这是不是梁靖苏。
周聿怀很想把照片甩在警察脸上问他你他妈能看出来这是个人吗,我把你妈烧成这幅鬼样子问你认不认识行吗,可她没有那么做,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抚摸着那张照片,好像透过照片触摸到尸体上那烫得吓人的温度,她的靖苏哥哥,那么高大帅气的靖苏哥哥。现在蜷缩在哪儿,像个猫儿缩在窝里的样子。
“查过了非常简单的煤气自杀,遗书也写好了,更蹊跷的是,我们发现他侵入道路监控系统,将街角的摄像头调转到正对着屋内的角度,可以说他对着那个摄像头进行了一场自杀直播。”
“遗书,你说什么遗书?”周聿怀抓紧了照片,“是您的邮箱地址。”周聿怀猛掏出手机,猛按了几下屏幕依然示暗的,她已经半个月没用过手机了,“充电器。”警察稳住周聿怀,帮她充好手机的电。
等待手机开启的几秒钟周聿怀的手从来没有那么剧烈的抖过,上一次,还是十年前。
叮。邮件送达,一共两封。
第一封。
玉儿,这辈子最后一次骗你,其实我愿意娶你。可是已经不能了,当年的那件事,我逃避了十年,几千个日夜我没有一夜能够安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失魂落魄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想回到你身边,可我知道,我是你痛苦的根源,如今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是该做个了断了,希望我的死能够平息亡魂的怒火,希望你的余生能够平安喜乐。
第二封。
即便你知道,可是我还是要说,我爱你,这辈子最错没能亲口对你说。
周聿怀抱着手机紧紧的贴在胸口,她张着嘴,窒息般大口大口的呼吸,“节哀顺变。”警察见过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却第一次被这样的无声的流泪触动。人所能承受的悲恸究竟怎样才是尽头呢?
靖苏哥哥,靖苏哥哥,我早该猜到的,我早该猜到的,就连我用下半生都留不住你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
你到底是有多笨才想到用如此惨烈如此愚蠢的方式赎罪,你的死难道就能让那个人放手吗?
当褚豫东赶到现场时,周聿怀早已被警察带走多时,只有留下补镜头的几个记者还在讨论着当时的情形,“东子。”是女记者。
“是你们。”当然是他们,身为全国最有分量的一支笔,这样的盛事,没有他们才是奇怪。
“告诉我,那是真相吗?”女记者开门见山,摄影师拍拍镜头盖示意并未录像。同生共死,这辈子也未必有过体会,面对他们,褚豫东天然的带着三分亲近。可即便不是他们,褚豫东也并未想做隐瞒,“视频是我找人拍的,那些都是演员。”
“所以你们,你和你的岳父,为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进行了一场巨大的构陷是吗?”
“不是!”褚豫东抬头激动的说。
“只是曾经发生过,那时的录像早就被销毁了。”
女记者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些被忽略的信息,她将甘肃之行到近期所有的关键点结合起来,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周教授曾经私自对无辜的人类执行过量子化,也有因为不能为外人道的原因,离人峰实验室才被荒废,你费了这番周折不过是想为那些人报仇,你岳父不过是的助力罢了。”
“他收了钱,自然不能容国内发展这项科技。”
“所以,”女记者拿出手机调出内部国内几分钟之内传遍的最火新闻,梁家的小公子出租房内神秘殒命。
“是你逼死他的吗?”女记者咄咄逼人。“我……我没想到他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我……”
“你想让她怎么样呢?”褚豫东知道她说的是周聿怀。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褚豫东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筹谋了十年,算计了十年,他突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看似他已经很成功了,他让当年的罪魁祸首一死一伤,他搅的这个世界风云变幻,他让这个世界的科技再也没有办法向前迈进一步……他理当满足了了,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落落的呢……
“我今天没有带录音笔,但是我会用我毕生的经历查询当年的真相,无论残酷也好,遗憾也好,我们谁都无法代替真相惩善罚恶,是功是过,就让世人评判吧。”女记者招呼摄影师离开,临走时,她说,人生而于世,哪有那么容易,谁说,恨就得恨到底,爱就得爱到底,只有酸甜苦辣尝遍,你才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仇恨永远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