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南清做事儿也总是出差错,不是练琴时划伤了手指,便是失手摔碎了瓷瓶,这让她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趁着放修日,南清他们回到国公府。一家人都有些担心润苍和齐王,大好的**竟无人提出要出门踏青。
“八姐,我这几天心跳的好快,你说是不是六哥出事儿了?”南清靠在慕泉的肩头问道。
“现在是齐王殿下了。”慕泉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将来,还可能是皇上。”
南清不说话了,她知道家人并不赞成她与唐涣亭一道。唐涣亭要走的是一条险路,不成功便成仁,而她,其实不必犯这个险。
但南清觉得他们都不知道,这个险是她必须要去犯的。她许诺过唐涣亭,他若成龙,她便跟从,无论是要她在永定等着唐涣亭归来的一日,还是要她奔赴凤栖与唐涣亭共患难,只要是她能做的,她都愿意试着去做。
见南清不说话,慕泉只得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脑袋道:“好了,至今也没传来什么坏消息,想必是没出什么事儿。”
“对对对,六……齐王就这么厉害了,还有二哥帮衬着,一定不会出事的。”南清笑了笑,心里却有着挥之不去的不安。
“出事儿了!”昭泰忽然从院门口探出头来,声音也急迫地传到了南清耳中。他只露了一面便又匆匆跑走,应该是听到什么消息,特地赶来通知她们的。
六哥出事儿了?!
南清心中咯噔一下,慌得立刻站了起来,手中拿着的小茶盏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愣着干嘛,去看看。”慕泉拉起她,飞也似地朝前厅奔去。
到了前厅,南清才发现,昭泰所说的大事,并不是关于唐涣亭的,而是关于维轩的。
“四哥?你怎么了?”南清看着坐在厅中的维轩,见他面色轻松自如,丝毫不像昭泰所说的那样出了什么事儿,忍不住疑惑地看看昭泰。
梅锦堂、梅凤梧和梅鞠泽等人此时也跟着自廉到了大厅,神情也是疑惑不解。
“听自廉说,你辞官了?”梅锦堂在维轩对面坐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维轩苦笑着点点头:“是的。”
南清这才知道,昭泰大叫大嚷说的出事儿,竟然是这事儿。她看了一眼厅内人的表情,有疑惑的,有惊讶的,都不理解为何全家最让人放心的四郎,堂堂榜眼郎,京中从六品的官员,竟然毫无征兆地说辞官就辞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本是散淡之人,实在无心官场,凭白站着更为适合之人的名额,我也是过意不去的。”维轩真诚地向其他人解释,“请父亲和伯父原谅我的顽劣鲁莽,让我称心所愿吧。”
“即使做个散官,你也不想吗?”梅凤梧问。
维轩摇摇头,对任何的官职他都不会留恋的。他的心在天地间,在山水间,硬是要他窝在这衙门之中,他怕是实在难以适应。
厅内一片沉默,气氛有些凝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梅锦堂终于开口:“罢了,让你在朝中为官,确实是委屈你的志向了。”
听见父亲的话,维轩唇角的弧度更甚,眼睛也晶亮了起来。他知道,他们这些后辈在朝为官,是为齐王,为家族的多一分保障,若日后齐王打回京城,城里能接应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然而,他们却容忍了自己的任性和自私,放自己离开官场,回归山野,是对自己太大的包容和保护了。
“吏部那边已经允了。”自廉道,“司徒准巴不得梅家的人走光才好。”
“他只不过是秦嗣函手底下的一条狗罢了。”慕泉哼了一声。
提到秦嗣函,南清的心又开始紧张了起来,她没有一刻不在想秦嗣函会对唐涣亭设下什么埋伏。
坐在一旁的广乐见南清的手紧绞着唐涣亭留给她的娟帕,不由得笑了,她凑过去,在南清耳边低声道:“那俩可都不是吃素的,哪儿这么好对付啊,你就别紧张兮兮的了,我的嫂子。”
听到广乐叫她嫂子,南清顿时两颊绯红,似是要渗出血来。她尴尬地抬眼看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她,这才朝广乐的手上打了几下,但内心却腾升起一股异样的满足感,将她紧紧缠绕。
广乐挨了几下,却笑得格外开心。她并不在乎管南清叫嫂子,反倒是很期待有这么一天,若真的实现了,那她便可以和南清一起胡作非为、为非作歹,谁都不敢对她们怎么样。
吃过晚饭,昭泰和慕泉本想找自廉对上一局,但自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只得无奈地去找棋艺不精的南清,但问了嬷嬷和平安才知道,南清也不在屋里,说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匆匆出去了。二人疑惑地对视一阵子,发现寻找南清似乎是个比下棋更有趣的事儿,便十分默契地同时跑了出去。
南清并没有出府,而是去了维轩的屋子。她要求维轩一件事,一件她若不做,便会后悔莫及的事。
“四哥,你辞了官,想做什么?”结果维轩递来的茶盏,南清抿了一口,便开门见山地问了起来。
维轩在她身侧坐下,瞧了瞧她眼底极想隐藏却又无法藏住的急迫,随即笑了起来:“我呢,醉心山水,一直想去四处游历。以前咱们一起去了江南,但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想看的,想知道的,还有很多没有实现。”
南清见维轩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她握住维轩的手道:“那你想去哪儿?听说西南不错,山外有青山,海外有碧海,不能说是人间仙境,也算是清雅美地了,特别适合四哥作画!你觉得呢?”
“西南……?”
“是啊是啊,西南,最好是凤栖那一带,听说那里崇山峻岭山清水秀,画上十年都画不完那里的美景!”
维轩正想说什么,却发觉这话并不是南清说的,声音来自门外。
南清也是一惊,稍微一琢磨,感觉听着像是昭泰的声音,便急急过去开门。门一开,果然看见昭泰贼沉着一张脸站着,他的身后,慕泉也是一脸凝重。
“你们……”南清赶紧将他们拉进屋里,还不忘探头看看门外。
“屋外没人,放心吧。”昭泰一屁股坐下,自己倒了杯茶。
见自己和维轩的私人计划被这二人听了去,南清有些沮丧,她不知道他们是来说服她的,还是来阻止她的。她坐回自己的位子,有些郁闷地啜着茶。
“小九儿……”维轩叹了口气,犹豫着是否该问,但想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你担心他?”
南清捧着茶盏半天没动,过了一会儿,茶水泛起了涟漪,接着又是第二朵、第三朵的水花。
白日里,她还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担心唐涣亭,但昭泰的一声“出事了”让她彻底地醒悟过来,她必须去见他,即使家人都不同意,她也要去!她已经不能忍受在永定城里等他消息的日子了!
南清知道,她去凤栖并不能帮上唐涣亭什么忙,但至少,她是陪着他的。无论登上王位的路有多么艰难,只要他们彼此相伴,便什么都不必怕了。
所以,她来找维轩,求他带她去凤栖,齐王的车队才走了不到十日,只要他们加快脚步,一定能赶上的。
“哭什么,又没说不让你去。”慕泉好笑地看着南清,心中不经意地泛起了一丝酸楚,南清可以去找她所爱的人,那她呢,她何时可踏上大漠,去找那个人。
南清抬起了头,有些欣喜地看着维轩、昭泰和慕泉。
“你的脸变得也太快了吧!”昭泰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南清是被他们刚才的表情吓到了。
南清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昭泰又拿她开涮呢,气得将桌上的茶盏朝他丢了过去。
昭泰笑着接住了茶盏,朝维轩看了看:“四哥,你要带她去吗?”
南清也很紧张地看向维轩,如今,就差他一句话了。
维轩思量片刻,又看了看南清写满了期待的脸,终是点了点头:“西南也是大美之地,去一趟便去一趟吧。”
南清惊叫了一声便扑过去抱住维轩,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不过……”维轩将南清勒住自己脖子的手拉了下来,咳嗽了两声又道,“你若想偷偷溜出去,咱们得寻个好时机,莫要让爹他们察觉了,否则,你以后也都走不了了。”
“时机……”南清也从方才的喜悦中冷静下来,开始细细思索,最近可有什么好机会。
出乎意料的,他们想了一个晚上都未能想到的好时机,竟在五日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