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丁双奎残部为躲避官兵围剿进了深山,浩东此时跟着丁双奎一行人走入一片群山环绕的山崖处。
来到一处“一线天”的两峰夹缝间,进入到其中豁然开朗,从外面却看不出丝毫端倪。这是一处天然的崖洞,里面四通八达,甚至有山涧从峰顶流下……
这便是丁双奎残部的隐匿之处,真不知当初是如何发现这等地方的。
待浩东一行人抬着剑齿虎进入其中的时候,众匪沸腾了。这意味着靠狩猎为生,而经常饥肠辘辘的他们将有一顿饱餐,当然这不是重点。
对这些落草为寇的汉子来说,跟着丁双奎来的亓儿无疑更让人关注。许多猥琐的、下流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亓儿身上放肆的打量着。
丁双奎残部被几经围剿,如今只剩下六十余人,还有不少负着伤。在这些人当中就有一个绰号“链子嘴”的,识些字又会算账,在丁字寨担当师爷一类的角色。
“链子嘴”的绰号来源于他极擅长编顺口溜,且附上腔调朗朗上口,若不是其中内容没个正行,还以为他会作诗歌嘞。
当他看到亓儿的时候,当即临兴脱口而出:
大当家的下山去打虎,
迟迟不归叫人心发怵。
本以为倒霉遇了官兵,
却带回个女子到咱丁寨府!
女子那模样叫一个俊,
作压寨夫人可真有福。
……
众匪闻此哄堂大笑,这“链子嘴”经常能逗得大家捧腹,平时丁双奎也会乐呵一下,但此时他却绷起脸说道:“瞎说啥嘞!这位女侠可是恁奎爷我类救命恩人,是咱丁字寨类上宾!恁鳖孙要是再有嘴巴手脚不干净类,我非得卸他俩胳膊腿。”
众匪立刻闭口不言,放肆的目光也有所收敛,足可见丁双奎在这群乌合之众的威信。
安顿下浩东和亓儿,晚上大家便开始分食煮熟的剑齿虎肉了,大当家丁双奎把最好的腱子肉分给了他们,自己却与手下食一样的肉,看来在这点上丝毫不拿捏身为头领的架子。
酒是负责伙食的胡德全前两天出山从城里采购来的,此时他震惊不已的盯着浩东。终于,他下定决心似的走到大当家身边耳语了一句。不成想丁双奎的反应很大,当即跳将起来,一下踹倒了胡德全。
“你敢说俺救命恩人不是啥好人,今天你不说出个道道来,我轻饶不了你!”耿直的丁双奎不能容忍自己手下说恩人的坏话。
胡德全委屈的泪水在眼里打着转,于是只得当着众人的面,将在城门口看到悬赏榜的事和盘托出。而此时,他用手指着浩东,说就是这个人。
所有人都看向浩东,有的沉默有的啧啧称奇,浩东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知自己的命运又会落到哪步田地。
还是丁双奎率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哈哈哈!没想到我跟金兄成了一条绳上类蚂蚱,咱这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
丁双奎的一语巧妙化解僵局,倒不像是表面上有勇无谋之辈,这有些令浩东刮目相看。众匪相视一笑,也是识相的不谈此事了。但是有的人不这么想,比如丁字寨二当家。
丁字寨内部并不团结。在最初只有几百人的时候,不叫丁字寨而叫罗寨。那时的大当家其实是现在的二当家罗玮,后来直到丁双奎的投奔,他依靠逐步建立起的威信,使罗寨扩张壮大,最终后来者居上,被众人推举上了大当家的位置。以至于后来改名丁字寨,建立起一千五百人的规模。
但是曾经的罗玮及其培养起来的亲信,私下却一直和丁双奎对立,谁也不服谁,丁字寨内部有隐隐形成两派的趋势。
而此时,罗玮却突然站起身毫不避讳的说道:“我们从山寨逃出来时候,过于匆忙,一没携带粮食,二来那十万两白银也只来得及带出几千两,对我等六十几号弟兄的生计根本是杯水车薪,如今弟兄们完全靠打猎填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因为他说出了当下所有人窘迫的现状,于是所有人都等着他说下去,看他要说出怎样的解决方法。
见达到预期效果,罗玮接着说下去:“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这不,财神爷不是都送上门来了吗?那可是七万两的悬赏啊,足够我等半年不愁吃喝啦!”
罗玮刚说完,他那人群里的亲信便三言两语鼓动起来,大意无非将浩东绑了或杀了去领悬赏。
但是更多的人却无动于衷,一来亓儿是丁双奎的救命恩人,二来浩东被丁双奎称“患难之交”。而这些人便是完全忠诚并服从于丁双奎的那一派人。
丁双奎的脸色很难看,只留下一句话:“俺说过了,这二人是上宾,谁敢动他俩一根汗毛,俺第一个先弄死谁。”说完便愤然离场了。
浩东和亓儿心里明白,有了这句话,两人便安全了,但仍时刻不敢掉以轻心。
第二天,丁双奎带着浩东和亓儿居然见到了钦差大臣,也就是侍中大人。侍中大人没有被虐待,原因也是有丁双奎提前吩咐过的,侍中大人被单独分到一处山洞,尽管众匪们时常吃不饱,但是侍中大人这里却每顿都有专人来送饭,没有丝毫怠慢。
丁双奎尽管大字不识一筐,但非常敬重读书人。几乎每天,丁双奎都要来侍中大人这里请教探讨一番。通过交流他了解到,侍中大人绝非那种贪官污吏,而且一个廉政清节的好官,于是对其越发敬重了。
在浩东从未见过这位侍中大人之前,就已经与其有了渊源,而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是要为钦差一案洗雪所致。
于是,当浩东见到这位侍中大人时,竟颇有一见如故之感。这位精神矍铄的大人眼中透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沧桑,自从亲眼见到自己的随从被官兵无情射杀之时,他便已对朝廷彻底失望了。当然这还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切都是被人暗中操作的。
于是再无顾忌,浩东当着丁双奎、侍中大人及亓儿的面,将所有真相及自己殿试用试卷进谏,到被通缉逃进深山全部和盘托出……
对丁双奎来说,终于得知浩东比自己的通缉悬赏还要高的真正原因了,他丝毫不掩饰敬佩之情,对浩东这一介书生有如此胆魄由衷的佩服。
但是对这位和蔼的侍中大人来说,无疑是来自灵魂的震颤。一个素不相识的,一个满腔正义与抱负的读书人,居然为了帮自己洗雪不惜放弃科考,放弃前程,甚至差点搭上性命,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丁双奎以一种圣贤般的口吻长叹了一口气,还说了一句读书人才会说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转身出了山洞,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坛酒。
他爽快的宣布:“从今个起,咱们四人歃血为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