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黑衣人收了剑招,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陆岐。
陆岐也静静的站着反看着他。
虫鸣声似乎静了下来。万籁无声。
黑衣人先开了口:“你刚刚用的是小西天的幻魔随心?你是解天都的弟子。”
陆岐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黑衣人说道:“你的年纪居然能练到行随心至。很了不起。”
黑衣人的声音有些尖锐。陆岐很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老气横秋的:“你方才先是用了一字平剑门的平剑三折。甩剑而出用的是藏剑山庄的莲花剑。最后的那一路快剑却是快剑门的乱剑穿。
一口气使出三路风格迥异的剑法。普天之下也只有铁马冰河能做到。你是玉羽皇都的人。你方才的剑法虽然杂乱,但你起手动作却是玉羽皇都的起手剑指南剑。
要知道就算一个人学的剑法再多,他起身动作却往往是最习惯的剑招。”
黑衣人说道:“好刁钻的眼力。”
陆岐说道:“谬赞了。我听闻玉羽皇都最厉害的是六式密剑。分位攻三剑,守三剑。不知道你接下来用的是攻三剑中的哪一剑。”
黑衣人腹中深吸口气,将内力灌注到剑身,长剑发出阵阵剑啸。他低喝一声:“小心了。”便挺剑刺出。
他使得却是攻三剑中的骤雨打青荷。这一路剑法在三路攻密剑中排列第二,一经施展如骤雨袭来,连绵不断。这一路剑法以连绵不断的攻势见长。
剑光闪烁,寒气森森中,陆岐双手翻飞,宛如群蝶飞舞,幻出重重掌影。掌法或弹或摸,竟把这连绵不绝的剑雨悉数拦了下来。他这套掌法也是来头不小。流云千变,万法由心,小西天这路流云手,尽锝真义。
“流云手。”黑衣人认了出来。他说话的口音中有些惊愕,他惊愕的并不是流云手。流云手与幻魔随心原本就是小西天并列的两门绝学。他所惊愕的是陆岐的身手。
陆岐并没有尽全力,黑衣人看得出来。他当然看出来了,因为陆岐从始至终都没有主动出手攻击过。只不过是被动的防御,防下了黑衣人所有的剑招。
这绝不像是生死对决,更像是长辈在提点晚辈。这个事实让黑衣人很沮丧,陆岐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他也有些生气,因为从一开始陆岐就在戏耍他。但是很快他将会变得更加生气,因为陆岐说话了。
陆岐是个常常让人无话可说的人。关于这一点他自己都不知道:“太慢。你的剑法比老太婆绣花还要慢。”
老太婆的眼神大多不好,老太婆绣花的速度自然很慢。黑衣人的剑即使不是天下第一快的剑,至少也能排进前十。
把天下前十的剑客与绣花的老太婆作比较,这着实让人很气恼。黑衣人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来不及说了。陆岐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
门窗紧闭的书房起了微风,陆岐化作一阵风。他的速度太快,快到眼睛都捕捉不到他的动作。能看到的只有一抹黑影,而已。
黑衣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岐会说他的剑很慢。确实很慢,相对于陆岐的快而言。
这阵风刮到黑衣人身前。他想动,来不及了。他的大脑向他的身体传达行动的指令,这个过程很快,神经传播信号的速度。但还是来不及。在他身体做出反应前,他的脸被轻轻触碰了一下,蒙脸的黑纱被夺了去,接着是头上一轻,束发的布条也被摘了去,握着长剑的右手手腕麻穴被扣了一下,手掌本能的张开,长剑也被拿了去。
陆岐又回到原地,一眨眼的功夫,他还保持着最开始的样子,就好像一直站在原地,只不过是左手上多了快黑纱一块布条,右手多了柄长剑。
这样的速度早已经超越人的极限,拥有这样速度的人早已经不是一般的人。
“九品。”黑衣人说道。是的,九品。只有九品之上,才能有这样的速度。一入九品,便非凡人。
陆岐在仔细的打量眼前的黑衣人。她竟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的容颜明媚,哪怕处于暗室之中,也如同明珠一般。这样的女人,哪怕看上一辈子也不会教人生厌。
陆岐从身上取出那封泛黄的信,扔给了黑衣人,连同信封内的那方木牌。
“什么意思?”黑衣人有些难以接受,陆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东西给了他。
“交个朋友。”陆岐笑着说。他本就是个爱交朋友的人,更何况是个美丽的姑娘。用一块对他而言已经没用的破木牌,换个美丽动人的朋友,怎么想都是他赚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雁青羽。”
玉羽皇都的少宫使,名动北府十三省的青羽剑雁青羽,不是她还能有谁。陆岐在看到黑衣人真面目的瞬间就猜到了。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九品宗师做自己的朋友。这世间虽然有数之不清的人,九品之上的人却是一个巴掌都有数。
“你究竟想要什么?”雁青羽挑了挑眉说道。凡事总有例外,雁青羽就是。她很不喜欢陆岐,或者说讨厌。也许是因为陆岐的举止有些轻佻,又或许仅仅是因为陆岐比她强上太多,而她又恰巧是个不那么容易服输的女人。
陆岐没有想到雁青羽会拒绝自己,但他并不生气,他从不生女人的气,尤其是漂亮女人:“只是交个朋友。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他再次邀请。
雁青羽已经看到了信封中的木牌。她的神情微变。血骷髅,果然她也是为这个来的。
“合作,可以。”她的口气有些生硬,却没有拒绝。虽然不知道陆岐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敌人的敌人,就算不能完全相信,合作也是可以的。陆岐还是个九品宗师。
“你是谁?”雁青羽又问道,既然是合作,她有权知道陆岐的身份。毕竟只有陆岐知道她的身份,她却不知道陆岐。
“陆岐。”陆岐说道:“小西天,这个你已经知道了。”
。。。。。。
林府的后门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这是扇很破旧很破旧的黑色木门。站在这道门外,你很难想象这样一扇门竟会是丁平林府的门。与林府金碧辉煌的正门比起来,这扇后门就像个寒碜的老秀才一样,又老又破又酸。
这样一道门就安安静静的待在林府最偏僻的角落,为人所遗忘。就是能从一大把钥匙中,准确的抓出林府每一把锁正确的钥匙的林府老管家老林也快忘了这扇门的存在。
这一天,林老太爷亲自守在这扇破旧的后门边上。他的双手拄着拐杖,他实在太老了。只有用双手才能把自己扶直。就算是这样,他的腿还是止不住的在打颤。
这是个气血两亏,五脏衰竭的苍老老人,苍老到让人看着觉得随时可能驾鹤西去的老人。他脸上深深的褶皱就像这世上最粗糙的树皮。他不过七十,却像是过了九十。
年前的一场大病,掏空了他的身体。虽然活了下来,却没剩下多少生机。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就算是这样,林老太爷还是坚持站着。站着是为了等人。等一个本应该死了,却还没有死的故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