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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暗流

过了好一会儿,眉头紧锁的阮大铖试探性地问道:“小老敢问先生,小老倘若捐献一万金,到时候可否让小老推荐几个统兵之人?”

陈平见他提出这个要求,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当下哈哈一笑,道:“圆老要举荐虎贲为国效力,我想几位大人定会欣然应允的。这样罢,学生这就回去,禀报几位大人,让几位大人安排具体事宜。”

“陈平先生何须如此匆忙?”阮大铖见陈平欲要告辞,伸手拦住,道,“今日先生到得舍下,令小老相见恨晚,敢请先生移步园中,小酌片刻。小老尚有事务须向先生请教!”说完,他转头吩咐那个家人去整备酒菜。

然后,他转过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

一个多时辰后,陈平等人酒足饭饱地从阮大铖的宅第出来。临出门时,管家给陈平递上一个小包,说是他家老爷孝敬给他的茶酒钱,请他务必收下。

陈平接过布包掂了掂,知道是些银两,当下说了句得罪,便和众衙役告辞离去。

回到府衙当众拆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和三锭白花花的银子。

黄金五两,白银三十两!

陈平自己取了那五两金子,将三个银锭拿到账房兑成一两的小锭。给那几个留在府衙的衙役每人一两,余下的就给同去的众人分了。

众衙役心满意足,千恩万谢!

待好容易安静下来,他们又众星捧月般围着陈平,纷纷问他什么时候再去另外一家打秋风。

陈平只好打马虎眼敷衍起来,连连说改日改日,同去同去!

……

第二天晚上,在陈平主持下,吴大朴等人在府衙摆下两桌酒席,阮大铖依约前来。

一番讨价还价,在得到了四位官员多项保证后,他当场就掏出了一万一千两银票,并特地声明,说其中的一万两是充饷的,剩下的一千两是孝敬给几位大人的茶水钱。

但是,几位官员一致认为,如今缺兵少饷,那一千两银子茶水钱也应该拿去充兵饷。弄得阮大铖反而颇为感动。

待阮大铖走后,几位官员便对陈平赞口不绝起来。纷纷夸他会做人会办事,今后必定前途无量。

……翌日,街上行人如织。

受陈平委派打探消息的方祥,步履匆匆地行走在回府衙的路上。他走得是那样急遽,以至于额前和鬓角的头发都被汗水**了,不时还举手用棉袍袖筒,在额头拭抹一下。

本来,按陈平的规定,他们这帮人早上在府衙聚集、吃了饭出发后,只能在正午和傍晚两个时段,才可以赶回府衙去汇报情况,并趁机蹭上一顿饭的。

他之所以提前赶回来,是因为他得悉了一件极其重要、且又非常紧迫的消息,他觉得必须尽快向陈平禀报。

适才,他们在长乐街,打听到了麋集于那一带的行商走贾,已在几家颇具规模的行商组织——湖广会馆和陕甘会馆这样的大商会带领下,准备集会对抗此次征税活动。

他们昨日公然放话说,这次官府预征五年税金之举根本不合律法,是毫无依据的——国家本来就有军饷,流贼来了,让军队去打就是了,岂能另外加税于民?

而且,就算这是为了备御流寇的权宜之策,也不该把税征到他们行商头上去。因为,他们长年四处奔走、行踪不定,怎么能将未来五年的税金都一股脑地缴纳给庐州府呢?

他们呼吁城里各街道的商家们,与他们联合起来,共同抵制此次不合理的征税。

用他们的话来说,简直“荒谬之极!”、“骇人听闻!”,是赤裸裸的“勒索行径!”。

据说,各大商会的大佬们,今日将在长乐街的湖广会馆举行盛大的碰面宴会,一起商议如何应付此次的征税活动。

如果说,此次预征税活动,是一个由穿越者陈平蓄意搅动的旋涡,那么,困在其中的行商们则从缓慢的旋转速度上看出了破绽。他们凝聚在一起,试图通过集体的力量抽身出来。

这样的消息,对处于漩涡中心的知府衙门来说,无疑是极其重要的。所以,方祥当机立断,嘱咐他带的那队人马将重要精力都放在对这些商会的监视上。而他自己,则马上返回衙门禀报。

现在,经过一盏茶工夫的奔走,他已经从合肥县衙右侧的巷子拐了出来。

刚拐过街角,就见府衙的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群情激奋,喧嚣不已。看样子,如果不是还有衙役们在台阶上阻挡,他们早就冲进衙门里去了。

啊,莫非行商们的声讨和抗议已经开始了……这么说,消息太迟了!方祥心里一惊。

方祥挤在人群里,随意询问了一下,发现这些多是当铺、金店、钱庄和牙行等一些收入比较丰厚的行业掌柜或伙计们。

原来,他们是来交税的,而不是来闹事的!

虚惊一场后,将行商们的动向向陈平禀报的念头就变得更急迫了。啊,谢天谢地,打探来的消息还是有用的。

内院里也挤满了各街各铺的店主掌柜,他们已经在衙役指挥下排起长长的队列,他想从队列中穿过去,却被几个缙绅模样的人挡住、推搡出来。

他们大义凛然地教训他道:“到后头排队去,一个个来……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知道吗?先来后到!”

他连忙解释说自己是这府衙里的办事人员。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听他解释,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他过去。末了,他只好从假山后面的缝隙穿过去。一不小心,身上的青布长袍被一截梅桩哗地一声划了道长口子,疼得他心里直哆嗦。

签押房檐下,几个维持秩序的驿卒也不认识他,不肯放他进去,要他到后面去排队。急得他跳起来向里头大声喊叫。

然而,整个院子好像一个乱哄哄的菜市场,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乱哄哄的喧嚣里。最后他唯有站在旁边,无奈地望着进进出出的人们。

……

直到前来缴税的人们在前院开始排队时,知府大人吴大朴才从睡梦里悠悠醒转。得了家人的通报,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当他终于明白过来,掀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洗漱了下,连水都没喝,就匆匆地来到院子帮忙列队。隔壁县衙的文吏们早就过来帮忙了,陆陆续续地,驿署的驿卒们也来到了。于是,他终于能抽出身来,进到签押房里面看看。

谁知陈平一见到他,马上给他派了个清点银两入库的差使。

现在,他和李师爷又封好一箱银子后,只觉得饥肠漉漉、唇干舌燥,他打算去后院喝口水再来。

不料由于昨晚空腹饮酒,今早起来又滴米未沾。此时刚刚直起身,就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几乎跌倒在地。旁边的黄主簿慌忙扶他在椅子上坐了。

一帮文吏关切地过来询问。他张了张嘴,然而喉咙里直冒烟,说不出话来。一帮人见他指了指案上茶杯,忙将茶杯端给他。

他一手接过,也不管是谁的茶,咕噜一口喝了个底朝天。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缓过气来,见还有两个官吏围着自己,他气急败坏地挥舞着袍袖,喝令他们快去办正经事。

整个上午,前来缴税的人络绎不绝,签押房的办事人员一直忙到未时将尽,缴税的人流才稍稍稀疏了一些。也就到这时,陈平才腾出空来,安排大家轮流去吃饭。

大家的情绪高亢,在吃饭来回的路上都热烈地谈论着,谈论着这次缴税事件的辉煌成绩。

午饭过后,吴大人恢复了精神,在处理公务之余,还像个弥勒佛似的乐呵呵地在公堂和签押房之间来回走动,不时地向陈平询问一下收税的进展。他向陈平介绍说,这城里百姓办事,一般都习惯在上午和中午,所以,下午怕是没什么人来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午只来了稀稀落落的几十个人,到了酉时,就完全不见人影了。

据粗略估计,今天怕收有好几万两税金。闻讯前来的朱孝年、文沐秋,以及县令李文通见了,短暂的惊愕过后,马上就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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