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国天元十六年,权倾朝野的宰相离府,迎来了这大祁国有史以来最莫名其妙的一道圣旨。
圣旨曰:相府千金,温文娴雅,贤良淑德,特赐予国之栋梁威远将军轩亲王为正妃。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和,擢一个月后成婚,钦此!
山呼万岁,领旨谢恩,恭敬的送走前来传旨的太监,相府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皇上赐婚,本是天大的荣耀,更何况这赐婚的对象威远将军,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年纪轻轻,却横扫沙场,战功赫赫,拒北雁胡人于景阳关外,五年不敢入关内侵扰百姓分毫。与北雁连年征战,处处吃瘪,这威远将军一战成名,另北雁胡人闻风丧胆,皇上大喜,破格钦赐其为轩亲王,与皇家王爷平起平坐,更是将这大祁国一半的兵权交与其手中。一时间,轩亲王府门庭若市,文武百官送钱财的送钱财,送美女的送美女,只恨不能削尖了脑袋,跟轩亲王拉上一丝半缕的关系,靠上这棵大树,其风头日上,大有盖过两朝宰相离风远的趋势。
离风远官场浮沉大半生,朝中百官过半为其门下高徒,位高权重,一呼百应,几可左右大半个朝政。面对新秀的崛起亦是有心结交,却无奈这轩亲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多次于朝堂之上公开与自己唱对台戏,好几次本应水到渠成的事恁是被这轩亲王横插一杠,黄了。离风远派心腹几番打探,得到的回应却是轩亲王与自己前世有仇今生有怨,百善孝为先,子欲孝而亲不在。
百思不得其解,离风远与一干心腹秉烛夜谈不下数十次,胡子不知被撵断多少根,仍未能参透这其中的奥秘。终于在皇后娘娘的一次宴请中茅塞顿开,在早些年的**争斗中,皇后娘娘的有力竞争者丽妃,貌似与皇后娘娘是有过一次巫蛊之争的。皇后娘娘曾一度被打入冷宫,娘家的亲戚也抓的抓死的死,而去处理这件事的人,就是自己。那时自己虽官居宰相,手中却无多大实权,对于势力庞大的皇后娘娘一族,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大棒加大棒,一概从严,没事的变成有事,有事的变成大事,大事直接问斩。清除了皇后娘娘的势力,自己的实力趁虚而入,换得了今天雷打不动的绝对权威,纵然皇后娘娘翻身后想要找自己算这笔旧账,却奈何不了他了。却不成想,半路杀出了轩亲王这样一个陈咬金,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彻底地斩草除根。离风远阴沉的脸上挤出几分无奈,眸子里的精光一闪而逝。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与这轩亲王的梁子结下了,怕是无法再解开了。撵断了最后一根胡子,宰相大人便不再费心思在这拉拢的手段上了,转而投入更为小心谨慎地与轩亲王在朝堂上掐架了。轩亲王与宰相不合,两人掐架掐的不亦乐乎,水火不溶,大祁国的朝堂之上一时硝烟弥漫,烟尘滚滚。
本着帝王御臣之术的最高境界,两相制衡,这样的局面,应该是皇上最乐见其成的。可这平庸了大半辈子的皇上,不知道夜宿哪家妃子的大床吃多了壮阳药,亢奋上脑,欲求不满,烧坏了神经,于是乎便来了这么一出搬起石头砸自己子的脚的拙劣劝架,赐婚,让两家联姻。我让你们吵,吵得老子夜宿花眠都不举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宰相家恐慌倒在其次,这整个大祁国的朝堂都恐慌了。这本来各择其主,两大阵营,壁垒森严,黑白分明,掐架掐的有理有据,斗志高昂,群情激愤,仿佛一下子返老还童回到了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可瘾还没过足,皇上却突然玩了这么脓包的一出,就好像是憋了一泡尿日行千里,好容易找到个茅厕,正要呼啦啦地畅快淋漓地嘘嘘,可嘘嘘到一半,城管的来了,说此地不准嘘嘘,有碍市容,违者后果自负。那个憋屈啊,那个难受啊。
于是乎,朝中百官,使出吃奶的劲,争破了头的全往皇宫的方向出发。轩亲王府的门槛没人踩了,门可罗雀了,宰相离府的门槛也没人踩了,也门可罗雀了。苦坏了宫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宫女太监拖着疲惫不堪的再也迈不动半步的双腿,欲哭无泪,四十五度角,斜仰苍天,神情悲愤,如丧考妣,这帮大臣怎么打了鸡血似的一拨一拨往宫里赶,有天大的事情不能在早朝的时候商量吗?你看看这地,都扫了多少遍了,又脏了,你看看我的腿,这陀螺似地连轴转地来回通传,马上要断了。
好在苍天有眼,两天以后,当所有打了鸡血的大臣都耷拉着头,有如吃了两陀的含悲帯泪岔岔离去,养心殿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宫女太监瘫痪在地,仰天长叹,苍天啊!有眼啊!
前几天还脸红脖子粗互相问候老姐老娘族中所有女性宜暴露不宜暴露的各个部位的大臣们,难得的达成了一致,面面相觑,回望养心殿那令人失望的金黄色的屋顶,神情沮丧,相携而出。因为无论他们是引经据典,据理力争,或可怜或高调地慷慨陈辞相府千金与轩亲王的联姻是如何的不靠谱,皇上只来回那么傻傻的两句“哦?难道爱卿认为相府千金配不上轩亲王?”“哦?难道爱卿认为轩亲王配不上相府千金?”便让他们通通词穷,霜打的茄子般打道回府。哎,圣意难测,酒照喝,舞照跳,妓照嫖,目前也只有握手言和走一步看一步了。
自始至终,轩亲王府没有什么反应,随着婚期临近,王府的下人频频外出采购,往日有些过于庄严肃穆的轩亲王府也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宰相离府外表看起来也异常平静,府内却是炸开了锅。“老爷,你怎么还有心情坐在这听曲品茶!”年近四十的宰相夫人,风韵犹存,皮肤白皙,身材妖娆,一点也看不出下垂啊什么的。那张保养得当,处变不惊的贵妇脸也显现出几分焦虑,“眼看着这婚期一天天接近,相府千金,咱们相府哪来的千金啊!老爷,你说这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们要不要桃代李姜,赶紧上哪去认个义女?”皇上赐婚,相府千金配与轩亲王,外人不知,这宰相夫人却心中有数,宰相除了她这位正牌夫人,共有姬妾十四房,其中有生养的六房,六房加上自己,共为宰相生养了八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妾青莲所生之女两年前便已及鬓出嫁,一年前死于难产。
闭眼品一口香茗,离风远斜睥一眼如坐针毡,满脸焦急的夫人,悠悠开口道“桃代李姜,你这女人是要害老夫背上欺君的罪名吗?”语气中已有几分怒意。
察觉丈夫的不悦,宰相夫人心急如焚,已顾不了那么多,“不用这个法子,到时候轩亲王的花轿到门口接人,我看你上哪去变个千金去!”
再次品一口香茗,良久,离风远嘭地一声砸碎了茶杯,双拳紧握,指节泛白,双眼冒火,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贱人,老夫倒真真小瞧了你!”
宰相夫人张大一双美目,惊恐地看着发怒的丈夫,不明所以地杵在原地发愣,嫁与老爷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他口中的贱人,是指的。。。。。。
“还杵那干嘛!嫌丢人丢的不够吗?”离风远一腔怒火无从发泄,看见一脸震惊,若有所思的夫人,火气更甚,老脸青白交错,以手抚胸,深深地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隐痛,恢复一贯的沉静,抬脚便走。
“老爷,去哪?”莫名其妙被嚎了一通的宰相夫人,委屈万分地张口问道。
“去哪?梅园!去接皇上赐婚的相府千金!”离风远头也不回,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迈出去的步子似有千斤重,那精神抖擞的身影仿佛老去了十年。
宰相夫人微微愣了愣,梅园?那不是相府的禁地吗?这么多年老爷对这个地方讳莫如深,自己也不曾踏进一步,把这院子保护的这么好,原来是藏了个小贱人生了个野种住里边。哼!银牙紧咬,杏眼圆睁,宰相夫人将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恨不能将梅园的贱人和小贱种当成这帕子搅碎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老爷说梅园中有皇上要的相府千金,那么这轩亲王的轿子来了,直接打发了上轿就行。以轩亲王与老爷的交情,哼,小贱人的小贱种估计日子也不会过的那么舒服。至于小贱人嘛,我堂堂宰相夫人可不是吃素的省油的灯。一跺脚,宰相夫人恨恨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