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图书馆的江湖
与高中集中密集的考试不同，大学的考试常常趋于闲散，很有可能今天考完，下一门就要等到4天以后，而专业课通常都是放在最后一门考。这种时间松动的考试，也很利于大家临时抱佛脚，我们可以很集中精力地背完某科目后，接着背另一门，科目与科目间相互造成的影响不大。所以每每一到末考，学校的图书馆就比集市还集市，自习室，走廊，图书馆外面，坐着的，站着的，走着的，默念的，大声背的，边走边看的，比比皆是。为了占一个位置，很多人6点就起床去图书馆排队占位置了，有些男生甚至一起床就往图书馆冲，占好位置后再优哉游哉地回去刷牙，洗脸，吃早饭，比如赵斌。
和燕子一起来到图书馆门口时，是6点17分，天还不是很亮，图书馆门口已经站了一些人。大家紧凑地排着两支队，几乎是人贴人，从侧面看，前后的人与人之间几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大多数的人手里都举着一本书，争分夺秒地默念着，还有的人，耳朵上挂着P4的耳机，听着英语的听力。我和燕子见状，赶紧贴上队伍。
我很少来图书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厌倦不留一点空间给彼此的排队，更不喜欢图书馆略带浑浊的空气，还有走廊上那群呆呆的如僵尸般边走边背书的人，除了外借室和藏书室，我几乎不在任何一个图书馆的空间停留。当然我说的只是通常情况，末考期间除外。
对于占位置现象，收到投诉多了，学校平时会管管，采取的方法主要是——收缴那些迟迟不见人来的位置上，很整齐地放在座位上的书，并责令其写检讨。但到了末考期间，当占位置已成为潮流，收书的阿姨拿着一个麻袋却发现自己即使再拿两个麻袋也装不了那么多书时，只好偶尔‘杀鸡给猴看’，象征性地收缴几个位置，并在自习室门口大大地贴了张白字黑字的通告，声明自己一定会严肃处理那些占位置的人，警告大家不许占位置。然而这丝毫没有威慑力，当天傍晚，通告下方便出现了两个大字和一个感叹号“放屁！”，收书的阿姨看到后，脸色铁青，却也不好找谁发作，但心中的愤怒总是要发泄的，于是那天，她拿了两个麻袋来，第一次那么相对敬业地把两个麻袋都装满了。赵斌的书，也就是那时被装进去的。
为了更有效率地占到位置，我们宿舍的人，采取了轮班占位置制，单数的日子为阿甘和洛神花冲锋陷阵，双数的时候则是我和燕子，比如今天。占位置的日子，我和燕子的早饭都是在路上解决的，从宿舍到图书馆的距离大概是15分钟，我们背上书包，手里拿着早餐，到达图书馆的时候，也就刚好吃完。而这种“嘴脚齐用”的日子，也是大多数人末考的日子。
最痛苦的，是挤的时候。开门的管理人员开完门后，一溜烟闪在一旁，一米多宽的入口，大家争相挤着前进，我常常被挤得双脚悬在空中，还好每次不会超过2秒，也还好每次都能够被挤进去。通过路口后，进入的人就像古装武打剧里的角色，个个身怀绝技，有的人凌波微步抢占先机，有的人小李飞刀，一进门便熟练地伸进书包，掏出书，射飞镖一般，把书一本本从前面奔跑着的人的头顶将书飞过去，人未到，书先至，还有的人为了防止被后面的人超，打着醉拳前进，那些落后在后面的人只能捡剩下的位置。占好位置后，各位武林占位高手才恢复常态，上厕所的上厕所，吃早餐的吃早餐，看书的开始看书，各忙其事，脸色平静。开门的管理员这时才淡定地走进大门，走到自己的位置，打开图书馆配备的电脑，坐下，开始一天的悠闲而又无聊的工作。
我们占到的，是靠窗的位置，明亮宽敞，不远的墙壁上有插座，看书累了时还可以望望窗外养眼休息。我很释然地吐了吐气，翻开书开始看。图书馆的桌子是很大的六人桌，温暖地漆成了统一的棕黄色，燕子坐在我对面，很进入状态地投入到了书中。她抿着嘴唇，略微皱着眉头，认真的样子真是好看。我叹了口气，翻开书，开始看起来。
“Hi，毕秋香，”一个细柔的压低了的男低音传入我的耳朵。我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赵斌坐在我右边的邻桌，隔着一条狭窄的通道，傻傻的笑脸一下子占据我的视线。
“怎么？又开始泡图书光了？不怕再被缴书了？”我旧事重提地笑着搭讪道。
“不怕了，”他拾起事先贴在位置上的纸条，朝我举了举，继续傻笑道，“我贴了纸条，以防万一。”
我顺手抢下他的纸条，上面写着：老师，您好！我去上大便了。请不要缴我的书，谢谢。
看着他同样傻傻的字迹和句式，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我把纸条递给燕子，然后指了指旁边的赵斌，“这人有才吧？笑死我了。”
燕子拿起纸条，淡淡地笑了笑，朝赵斌打了个招呼，然后回过头看着我小声道，“或许我们可以借鉴下他的做法。”
“那你赶紧帮写一个条儿，说我拉肚子去了，可能要很久才回来。”我压着笑声说道。
“看书吧你，要走了再说。”燕子用笔敲了敲书，瞪着大眼看着我低声说道。
“好吧。”我只好悻悻然作罢，把字条还给了赵斌，埋头继续看书。
当图书馆开始骚动，有人陆陆续续往外走时，我看了看手机，11点17分，时间过得可真快，可以去吃午饭了。
学校有6个大食堂，n个小餐馆，离图书馆较近的南苑食堂11点10多分就会开饭。停课的末考日子，很多人为了避开打饭高峰期，会提前去解决用餐问题。因为学校的12点，那是另一道人挤人的集市风景。
我拿了本书往对面推了推，“燕子，我们去吃饭吧。”
燕子缓慢地从书本中抬起头，看了看手表，说道，“11点25再走吧，那时菜上的比较全。”
“好吧，那我再看几分钟。”
我有时很好奇燕子的时间掐算能力，她把学校的时间摸得很透，教务处几点上班，宿舍几点开门，校车几点发车，什么时候去冲卡会不用排那么久的队，食堂哪时人最少，但菜又最全。
收拾好书本，拿起饭卡，燕子往我们的位置上往我的位置上别了一张大字条，我好奇地低下头，上面写道：老师，你好！我吃错东西，拉肚子去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别收我书哦，谢谢老师！
我脸色难看地抬起头看着燕子，她却笑着举手说道，“是你叫我写的，你忘啦？”
“什么嘛，我只是开个玩笑，这，这也太......”我吞吞吐吐，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要是老师看到，不，要是其他人看到，会笑死我的。”
“那，我把它拿了？”燕子看着我，手伸向字条，试探性地问我。
“别，别，就放那了，总比被收掉书强。”我赶紧说道。
“那我们吃饭去啰，出发！”燕子满脸兴奋地下达指令。
“毕秋香，等一下！毕秋香！”
走出图书馆大门不远，一个声音传来。停下脚步，我疑惑地回头，看见赵斌气喘吁吁地从里面跑出来。
“你们去吃饭吗？”赵斌挠着头，喘气问我。
“是啊。怎么啦？”我看着他问道。
“我也去吃饭。你们去哪个食堂？”
“最近的那个。”
“我也是。”
“哦。”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好啊。”
跟赵斌的对话，每次都是这样，一问一答，一答一问，直到问完答完，就无话可说了，要不然就尽说些显而易见的东西，让我觉得很是无语和无聊，燕子却说，其实赵斌挺可爱的，特是看到我的时候。当她说完这话时，我常常瞪眼看她：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幼稚园的阿姨，什么叫看到我就‘更可爱’了？燕子神秘却又乐呵呵地仍下话就走：自己想想看啰。
因为他本来就很可爱？可是我看他压根就没有可爱的潜质；因为他很傻？他确实很傻，但傻不代表就可爱呀；因为他很不善言谈，所以跟别人讲话时，就傻傻地，看着很可爱？可是那应该是跟别人讲话时都会这样吧？还是说，还是说，他，他喜欢我？不会吧？不可能！而且，我们话都没说过几次，怎么可能？！还有，燕子哪只眼看到跟我讲话就‘更可爱’了？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燕子拉了拉我，“想什么呢？小心台阶。”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正要问她，忽然想起赵斌也在旁边。
“看到什么？”燕子疑惑地看着我。
“看到.......”我一下不知道怎么接，“看到台阶的？我是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注意到台阶的。”
燕子和赵斌瞪大眼睛很奇怪地看着我，我想我一定问了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只好尴尬地笑笑。
“你的问题好奇怪，你是想知道我是右眼先看到，还是左眼先看到？”燕子开玩笑地看着我。
“对。”我很真诚地点头道。
“那我告诉你，我是两只眼同时看到的。”她看着我，伸出两个手指作了个钩眼睛的动作，表情停住了几秒后又开始肢体动态地笑着嚷嚷，“你丫走路认真点，有事回去再想。左眼，右眼？还点头？傻不傻啊？等下我们仨可是都要吃饭啊。别那么心事重重，连着影响周围的人都消化不良。你看人家赵斌就不一样，走的多认真。”
我看看燕子，又看看食堂，最后看向赵斌，他傻呵呵地望着我笑了一下，露出那口白牙，还真有点笨熊的可爱样。哎，可能我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