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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王学林回来的时候,带着我的母亲。我并不感到意外,他一定是想让我母亲亲眼看看我所处的环境,她多一份放心我也就多一份踏实。

母亲环顾四周,并无不满意。对于长住筒子楼的下岗职工来讲,她并没有见识过那样独栋的别墅,那对她来讲奢华到让她不自在的环境让她哑口无言。她只是简单叮嘱了孕妇不要接触狗,王学林搂着我向她保证那两条狗绝不会出后院半步。

总的还讲母亲还是满意。王学林给她留了家里的电话和我俩的BP机号码,甚至给了母亲房子的钥匙,她可以随时过来看我。他向我母亲保证,他会寸步不离的在身边照顾我。

母亲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偷偷往我身上塞钱,虽然只有几百块钱,但我知道那几乎是她全部积蓄。她说她会经常过来看我,让我有事情就给她打电话,我连连点头。

后来王学林送母亲回去,她转身上车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身影越发的消瘦了,背也有些驼了,有那瞬间,我突然在心里发疯似的问自己她的腰风湿有没有好一些?那么久了,我天天在她身边,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身体,她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像母狮子一样冲出来保护我。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向父亲交待那件事情,总之父亲在起初的几个月里是平静的,他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没有过问过。母亲也总是在父亲不在的时候才会给我打电话,她悄悄告诉我等父亲消气了她就会第一时间接我回去。对于回家的事我并不期待。父亲是个易怒的人,性情很怪,脾气更是很大,由于他性格的原因他在工厂里人缘并不好,也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我家的生活就那样简朴而从来没有起色。他还从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若是我犯过什么错,他一定会记得很久,若不是我从小都那样听话乖巧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他。在家里他总是让我感觉很压抑,我最开心的事就是他出差几天不回,可是那样的机会总是很少。

母亲的确去学校给我办了病休一年,学校方面从来没有再过问过我。王学林忙的时候就会让史坤过来照顾我,那件事甚至都瞒着阮璐璐。

我安心的像女主人一般住在王学林那里,生活平静而甜蜜,我们就像新婚的小夫妻一般,彼此粘着不肯放开手。王学林对我照顾的很好。我从来不知道他是那么能干的人,他做得一手好菜,自己洗衣服也洗得那么干净。他会打扫房间,换灯光,修热水器。他从来不会舍得让我做任何事情,我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每天的事情就是看看书看看电视。王学林知道我的爱好,他为我买了几乎整整一后背箱的小书与历史书籍。我最喜欢的事就是他看电视的时候我躺在他怀里看书,我随时可以放下书搂着他亲吻他。

他会在我面前自称“小奴”,笑着叫我“小主子”。我总被他逗的咯咯直笑。他晚上会搂着我,闻着他的气味我每天晚上都睡得踏实。怀孕的初期我反应很强烈,每天清早上刚睁开眼睛就会冲到卫生间吐上一阵子,每次我转身都会看到他带着心疼的眼神站在我身后。他对我的照顾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那一切。

期间王学林的母亲打过几次电话,希望我们再过去看她,可是这一切变化太快了。王学林在电话里给他说了我们的情况,王母感到很意外,对我们没有什么评价,只说尊重我们的决定,要王学林多照顾我。我真心感谢她的宽容和理解。几天之后她又打电话过来,说白建民接受了王学林,允许她和王学林大大方方的见面。她的语气很高兴,很显然她并不知道王学林挨打的事情。总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怀孕快两个月了,王学林开着车带着母亲和我去了临市的妇产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母亲特地带了她的衣服过来,那种让人看起来老气横秋的粗皮衣服。她把我的衣服低低的扎在一起,在我的病历上她也填的是二十岁,我知道她是怕别人看出来我的年龄,怕别人的异样眼光。最终还算顺利,胎儿在我腹内安全成长着,虽然还是个小细胞而已。在医院也并没有人会多看我一眼,我离二十岁只差一岁之遥而已。

终于母亲提出来要见王学林的父亲。我向她说过王学林的情况,她嘲笑的口吻说“就是大名鼎鼎的首富王天奇呀。”她没说太多,但是口气中我听得出来,她对王学林的家庭并无多少好感。

很快母亲和王学林的父亲王天奇见面了。还是在那个小别墅,那个小客厅。王天奇还是非常有风度的样子。他穿着风衣,扎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是那种让人一看就非常有好感的中年男人。年过四十的他丝毫看不出年龄来,只显差不多年龄的我的母亲越发的苍老。

我与母亲坐在一边,她拉着我的手。她对王天奇的了解只是一些传闻。我不知道那些传闻都是些什么,但明显正面的不是很多。王学林的父亲坐在我们对面,王学林坐在一侧殷勤的倒着茶水。

“不知道怎么称呼您?”王天奇礼貌的问。

“不用称呼了。”我感觉到母亲由于紧张而有些抖。“你知道两个孩子的事情吗?”母亲接着问他。

“嗯,我知道了,学林早就告诉过我了。”他点头,“很抱歉对您女儿造成的伤害,是我教子不严,对于这件事我深深的感到抱歉。”他竟站起一深深的鞠了一躬。我母亲非常不自在的换了个姿势,但并没有站起来。

王天奇坐下来接着说“我早就告诉过学林在适当的时候把二老约出来喝个茶。但他一直说还没有合适的时机。”

“那倒不用,在哪儿说都一样。”母亲打断他。“这件事你怎么看?”母亲接着问他。

“我非常尊重他们的意见。不怕您怪我,我对能抱孙子这件事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他脸上绽放出笑容来。第一次让我意识到中年男人的笑也可以那么迷人。也只有王学林的美貌的母亲才能配得上他。“我是这样想的,不知道您有什么意见?”他停顿了下继续说,“这个孩子我会把他养大,负担全部的费用,给他提供最好的生活和教育条件。您尽管放心。梅丽生完孩子如果她愿意还可以回去上学,两个孩子的以后由他们自己决定。”

母亲听了那话明显有些激动,“不行,孩子是梅丽的,必须跟着妈,必须由我一手带。你那样的环境他怎么可能被教育得好?”

王天奇变露尴尬,他看了王学林一眼,“这,这个至于孩子生出来之后的事,咱们以后再淡吧。”

母亲慢慢缓和下来。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争夺孩子,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与王学林对视一眼,彼此对这尴尬心照不宣。

其实我心里是莫名的悲凉。虽然孩子长在我的肚子里,我却由他们来争吵孩子未来该跟谁的问题,虽然孩子的爷爷与外婆对他来讲都是至亲之人,可是我与王学林作为他的父母,却丝毫没有一点发言权。

那场谈话总算顺利,我的母亲与他的父亲总算给了我们足够的空间,我俩可以再继续自由自在。我们都不愿意再想孩子未来的归属问题,像逃避一样对这话题避而不谈。日子照样那样懒懒散散的过着。我以为可以那样懒散着好久,却不知道珍惜与心存感激。现在回想起来那几乎是我短暂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即使我每天都被孕期随时都要吐的反应折磨的几乎要昏过去一般。

母亲走后,王学林第一次与父亲坐在一起谈起他母亲的问题,那是一次我印象极深的谈话。

“我见过我母亲了,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王学林看起来镇定自若,但只有我看到他心里的慌乱。

王天奇喝了一口茶,他对王学林突然说起这样没有一点意外。“我听说过了。”他放下茶杯,再没有说下去。

“你不需要解释些什么吗?”王学林着急的追问。

“解释什么?”他抬起头,凌厉的目光直直的射向王学林的双眼。

“解释你犯了错却要让我妈替你弥补。”王学林有些激动,“你就那样让她走了?那时候我才三岁呀,我才三岁!”王学林眼里含着泪花。

王天奇那边却依然从容。他身子后倾靠在沙发上看着这个激动的年青人。“是她要走的,我拦不住。”他说的那样淡定与不带感情色彩。

“还不是因为你要挣钱,是你犯了罪要她来承担。”王学林站起身来大声咆哮,我赶紧拉住他。

“你满口胡说些什么?”王父皱了眉头。

“那你说,你说她好好的为什么要走?”王学林句句追问。

“她肚子里怀着王建民的孩子她怎么能留在我这里?”王父拳头重重的敲打在茶几上。

我与王学林都惊呆了。王父慌张中点过一根烟来。王学林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这对他来讲无疑又是一个重磅炸弹。他说不出来话了。

整整一根烟的时间,烟味慢慢扩散开来,我被胸口溢出的秽物所驱急急的冲进卫生间,等我再出去时已不见了王父的踪影,只留王学孤单的背景坐在沙了上发呆。我轻轻坐在他身边,看到他低垂的头,悲伤的表情,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宽慰他了。我轻轻抱着他,拍拍他的肩,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语言适合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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