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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酒里乾坤话牢骚 月下竹影抚心宇

她知道秦秀玉家不在城里,也得跟着秦秀玉走。

周萍和秦秀玉还是春节见过,秦秀玉近年来怎么样,周萍很想知道。

周萍忍不住问道:“我们往哪走?”

秦秀玉道:“跟我走,得了,问这干什么?我会吃了你?”

周萍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

秦秀玉见周萍不说话,笑笑,问道:“今晚,我见你看石老师和陈老师的眼神,好象有点不一样。你喜欢他们中的哪个?”

周萍被秦秀玉点出心事,没什么意外,就算秦秀玉不说,她也会求她帮忙参考。嘴上却没个正经地说:“两个都喜欢,两个都想要。”

秦秀玉笑着说道:“不错啊,我们的萍妹妹,虚怀若谷哟,要不要姐姐我再给介绍个?”

周萍说道:“我又没说嫁给谁,这两个算什么。要不你多给介绍几个,我统统都要,他们哪个敢不讨我欢心,我就把他打如冷宫,自由度大,多好。”

“这样啊,”秦秀玉笑道:“那你先将这两人抓到手再说,你得给我时间帮你物色。”

周萍忍不住失声笑将起来,“那你可要帮我抓紧时间,只怕这两人不够我用,”说罢,两人不禁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

周萍跟着秦秀玉进入宾馆房间,秦秀玉把包往桌上一丢,要周萍先去洗澡,把自己仰天往床上一甩,极受用地长长舒了口气。

周萍洗澡出来,见秦秀玉还躺在床上,说道:“玉姐,你也洗个吧,真舒服。”

秦秀玉懒洋洋地起身,周萍问道:“你怎么不住你外婆家,要住宾馆。”

秦秀玉道:“小丫头片子,哪那么多废话,洗澡再跟你说。”

秦秀玉洗澡很费时间,周萍等久了还没见她出来,觉得无聊,靠在枕头上看点书,拿上书上下眼皮直打架,闭上双眼想休息一下。疯了一天,实在太困了,不知不觉迷糊起来。

秦秀玉洗好澡出来,见周萍仰天躺在床上。仅一条白色短裤,修长的双腿,光滑白净的皮肤,该凸地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秦秀玉忽然产生一个怪念头,不知道周萍该用的地方用了没有。

秦秀玉走上前像母亲关心女儿似的给周萍盖上被子。把周萍手中的书拿掉,被子却被周萍身子压住,只得翻转周萍玲珑的身材。

周萍被惊醒,尖叫一声,双手猛护胸前。待看清眼前的是秦秀玉,稍稍定神,说道:“玉姐,你吓死我啦。”

秦秀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萍,周萍感觉有些异样。想着要是陈钫旭这样看着不知道将是一番什么景象,不禁脸颊微热。

秦秀玉见周萍有些脸红,便不再作弄周萍,扯上被褥,把周萍盖上说道:“别着凉了。”

周萍对秦秀玉说道:“玉姐,我俩一块睡,好好聊聊。”

秦秀玉笑道:“不了,各睡一头,要不半夜我摸你,只怕你受不了。”

周萍心里总觉得有点堵,很想和秦秀玉聊聊,听了这话,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蒙头就睡,却哪里睡得着。

秦秀玉累了一天,很困,洗澡后睡意全消。想和周萍聊点什么,又不知道从那里聊起。聊起来肯定没完没了,只怕明天不用做事了。

两人各想各的心事,迷迷糊糊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七点多陈钫旭才醒,看看身边的苏雪鹃,她还睡着,不知道醒了没。

陈钫旭不想惊动苏雪鹃,让她好好睡会,这段时间俩人都累了,特别是操心,弄得心浮气躁的。躺在床上,陈钫旭抽着烟,想着今天应该去拜访的人,要不要跟苏雪鹃商量一下。

快八点了,陈钫旭看看手机。假期里,别人不会这么早,自己太着急了点。陈钫旭还是决定起床,推推身边的苏雪鹃,她轻轻哼了声,又不见动静。

陈钫旭走上街,往来的人多了起来,他买了两份早点,赶回,把还想睡的苏雪鹃强行拉了起来。苏雪鹃翻身把陈钫旭搂住,压在下面,说道:“再睡会嘛。”陈钫旭掐掐苏雪鹃脸蛋,不怀好意地道:“你还要啊,就不怕累坏我?”说归说,陈钫旭忽然有一种快感,荷尔蒙激素像颤动的琴弦拨动着每个神经元,迅速弥漫全身。陈钫旭要有所动作,苏雪鹃却翻身起床,说:“起床,吃饭。”陈钫旭大受打击,祥怒道:“好啊,你作弄我。”作势要抱住苏雪鹃,苏雪鹃转身在陈钫旭脸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好了,吃饭,晚上再说。”

“晚上再说,晚上我可是没劲了。”陈钫旭大受挫折。苏雪鹃脸色坏坏的问道:“真的?”

“好了,好了,吃饭,晚上再说。”陈钫旭婉尔一笑,回应道。

俩人吃罢早点,听从苏雪鹃的安排,先到大姐家。算是第一次正式登门,大姐夫很热情,非得拿出酒来喝上两杯。雪鹃大姐有两小孩,一男一女,女孩读高中,男孩已经大一,都不在家。她比雪鹃大将近二十岁,已四十四五,而苏雪鹃和男孩年纪不差几年,大姐把自己的小妹妹就当自己孩子一般关照。大姐夫叫宁跃进,是七十年代末的复员军人,复员到县酒厂做一般干部,酒厂破产后到企业局做普通办事员。雪鹃大姐当过民办老师,跟了大姐夫便跟着进城。

陈钫旭管雪鹃大姐夫叫进哥,几杯酒下肚,进哥的牢骚也多了起来。说八十到二千年的社会行事风格完全不能用八十年代前的思想来理解,利字当前,无所不用其极,不管白猫黑猫,自己捞得到就是有本事。酒厂破产,几千万元国家的土地产,几十万元给折腾掉了。有的人是富了,可大多数人却只能撒尿告灰。二千年后的改制实质就是改私,谁能吹能捞能骗谁就是能人,讲公平,讲奉献,讲风格简直就是远古猿人来到现代社会。

陈钫旭不由随口劝解进哥,说:“社会进步代价是必然的,也许一代也许两代或者更多。进哥,你也别烦,解放思想就是解放自己,放开点,生活可能一样,但心态完全可以变好。”

不劝还好,一劝进哥火气更大。“社会进步?……”进哥月说火气越大。说道:“以前叫无产阶级专政,现在应该叫专政无产阶级,越是农民越是工人越穷,也就越被踩,没一点阶级兄弟的情谊。这那是社会主义,还当家做主人呢!”言辞间有些愤愤不平。

陈钫旭想笑,但不敢。他只有老老实实地听着,不时岔上一言半语。

陈钫旭想着昨天晚上和石劲松陆子凡的争论,自己拘泥于扎实苦干,就会有回报,现在却什么都没有,还陷入进退两难。看来陆子凡说法没错,没有布局就没有梦想,也就没有方向,努力也是白努力,是替人做嫁衣。

苏雪鹃说道:“姐夫也真是的,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也有机会,当时你不知道也为自己捞点。”

进哥听了,半响才憋出一句:“我,我是吃不下喉。”

大姐早就嫌他喝多了,没好气地说道:“吃不下,就别吃了。牢骚又当不了饭吃。”

苏雪鹃趁机示意陈钫旭下桌。

进哥很听苏雪鹃大姐的话,说不吃就不吃了,说有点不舒服,进房休息去了。

两人从进哥家出来快十一点了。

陈钫旭对苏雪鹃说:“别看你大姐夫说的是牢骚话,我觉得很有道理的。先前觉得,现在还年轻,只要舍得化力气,有了基础,总会有收获的。现在看看我们自己,苦了四五年得到什么?要名没有,要钱更没有。”停了停,见苏雪鹃没做声,继续说道:“我上个星期花了一百元叫人帮我烧了缸米酒,老板叫我今天去提。可能有五六十斤。二十斤装一桶,有三桶,你拿一桶到你哥那,我提两桶去我高中班主任那。你看怎么样?”

苏雪鹃道:“你哪个班主任,住在那?我们一起去不好吗?”

陈钫旭不禁邹邹眉头,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还会骗你不成。上次在高萍不是跟你说了,我高中班主任在县一中当副校长?我就是去找他。”

苏雪鹃道:“去那还有三里多路,再说进城就两桶米酒?没那么容易吧。”

“你以为,这一个月,我在县城是白跑的呀。”陈钫旭说道:“我打听清楚了,我高中那些同学进本上都出来参加工作三四年了,有的就在一中。因为是师生的原因,我同学和班主任在一起时,跟他开玩笑说,老师,我们都出来了你还在这,再过几年不知道学校把你放在哪个位置,到时我们成了你的上司,我们都不好想。”

苏雪鹃说道:“你同学说的也没错,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原来没有,但现在有了。”陈钫旭说:“我班主任当时没做声,但他岳母家是教育世家,在我们县教育界还是有点影响力的,第二个学期,不知怎么的,他就当了副校长。但他四十不到,又是从本校老师中提上的,在校元老级领导当然不买他的帐,还有意排挤他,没有得力的帮手,立足很难。于是他岳母通过关系,把他从县一中副校长的位置上调到乡镇中学当一把手的校长。”

“到乡镇中学当校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苏须鹃有些不解。

陈钫旭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在县城里不是有一所专收县城周边乡镇学生的中学吗?这所中学,名义上是乡镇中学,实际在城里。他就在这个学期到这当校长。”

陈钫旭继续说道:“以我现在的遭遇,要去找他,正常是九死一生,但我分析了他的背景和我的理念,成功的机会相当大。今天我提两桶米酒,是投石问路。”

苏雪鹃还是不明白,陈钫旭得意地说道:“真是笨蛋,我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老婆?”

苏雪鹃一嗔,掐住陈钫旭手臂一拧叫道:“你死人那,现在就嫌弃我。”陈钫旭大叫一声道:“你想谋杀亲夫那,还不如早点休了好。”又怕苏雪鹃再掐,赶紧躲开。苏雪鹃心里有几分高兴,追着道:“快说,不然晚上有你的好看。”

陈钫旭坏嘻嘻地道:“真的?”见苏雪鹃那表情,便不再心存捉弄。继续说道:“他是怎么出一中的,他自然清楚,他到一个新学校,单枪匹马的,又能讨到什么好?第一步,他得培植自己的班底,行政班子可能不会有大动作,但下面的就难说了。这样我就有机会。”

陈钫旭话打开了,便不再吊苏雪鹃胃口。继续说:“我现在有两个优势,一是高中时,我是他的团支书,班上几乎所有的活动都由班团支部组织,没一次让他操心过。他对我高中的印象很好。二是,今年我教的学生成绩差点超过一中,比城关中学尖子班的还好。他需要我这样的马前卒。”

苏雪鹃说道:“现在不是有人说你的成绩是舞弊得来的吗?”

陈钫旭道:“你以为他肯相信吗?试卷不是我出的题,不是我带到学校的,不是我监考的,也不是我阅卷的。别说这种空穴来风的事不可信,就算有这个嫌疑,他也不愿意相信。虽然,高中毕业七八年了,很少和他打交道,我这个月到他那去过两次,他对我高中时的印象根深蒂固,虽然没有答应我什么,但也没有拒绝我什么。”

苏雪鹃叹了口气,说:“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只怕就算能行,恐怕也少不了花费。”

陈钫旭说道:“那是肯定的,至少,现在知道走这条路,不至于乱闯,费钱财,费时间精力,还找不着门。”

“可是,我们那来的钱,要是花得多的话,连借都没得地方借。”

陈钫旭充满信心地说道:“中国人背着三座大山,打了一百年仗,都把它甩掉了。我俩如不能把这个网给钻破了,不被闷死,也别想抬头做人。我们现在这样连牛郎织女都不如,还有什么奔头?牛郎织女还有比较固定的地方住,有鹊桥相会,我们呢,就像地球饶太阳转,月亮饶地球转,永远没团聚的机会,想想都觉得郁闷。”

苏雪鹃终于有点动心,说:“那就试试吧,可是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们承受不起。”

陈钫旭道:“我知道,就因为这样,前几天,我没考虑清楚,不敢跟你说,也怕你担心。”

从烧酒作坊出来,苏雪鹃提着二十多斤塑料酒桶,行走不大方便,陈钫旭要喊辆慢慢游送送,苏雪鹃坚持不肯,说几步路就要几块钱,够两人一顿的伙食。陈钫旭没法只得自己也提着两桶酒走路,苏雪鹃却又坚持要陈钫旭搭车走,也同样拗不过苏雪鹃。

陈钫旭的班主任姓刘,叫刘天华,刚到城关中学,自然不会住在学校。他家住在三楼,是新近买的。陈钫旭提着两桶酒上到三楼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到老师门前,举手敲门,没人回音。站了一会儿,听得出里面有人说话。陈钫旭对老师有种莫名其妙的畏惧感,正如他的学生对他的感觉一样。他站了一会儿,不好再等,怕万一被人撞见难堪。就把两桶酒放在老师门前靠墙处。

陈钫旭很沮丧,慢蹬蹬地下楼来。到二楼,原来上去时没见开门,现在却开着门。陈钫旭伸头看了看,是新房,有人在高装修。刚要退出,却听见有人叫他:“钫旭,近来坐坐。”

陈钫旭转头看看,没人。声音是从新房里传出的:“在里面。”陈钫旭走进新房,只见金爱岳站在客厅门口,手中还拿着卷尺。见陈钫旭进来,问道:“你看,我这房子,加点什么布置好些?”金爱岳是陈钫旭上一届高中毕业,高考不怎么理想,就复读一届,高考考试学期到陈钫旭所在班一个学期,刚好和陈钫旭邻座。两人说得来,交往也多。只是毕业后,各忙各的,消息见得少。想不到在这里能见着,自然很高兴。陈钫旭当然不会见外,看看他的装修,瓷砖已经铺好,墙也粉刷了,三间房都打上了衣柜。顺便问道:“有多大?”“一百零点。”“那得多少票子?”金爱岳道:“连装修十五六万吧。”陈钫旭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买上属于自己的房子。转了几个房间,陈钫旭说道:“房子装修基本上应该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加。只是灯光需要好好设计一下,保证房子每个角落都有充分的光线照到就可以。”金爱岳道:“只怕太简单了,显得太寒酸。毕竟是新房,想显得丰富一点。”陈钫旭道:“照我看,装修最主要的目的,是让自己住得舒服,那空间就得宽敞,摆设不显得拥挤,布置不显得花俏,外人没几个机会进你房来学习取经。所以固定物件尽量少,以简约为主,要想房子显得有层次感,就在置买家具上考虑出点心事,配上一些饰品,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等因素,适时做些调整。不至于被固定的东西妨碍。”金爱岳比陈钫旭聪明,自然一想就明白陈钫旭的意思,说:“你想法,好是好,算了,我回去和老婆商量先再做决定。”说着拉过一块木版递给陈钫旭,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递上一支给陈钫旭说:“抽支烟再说。”点燃烟又问到:“今天怎么有空到这来走走。”陈钫旭也不隐瞒,说:“来找刘老师帮帮忙,听见他有客人,只好先回去。”金爱岳说道:“你脑子坏了,趁他在家,你不找他,下次来,他不在家,你几时才办得上事,要不要我给你帮帮忙?”陈钫旭说道:“那当然好,只是怕有些话不好说,毕业这么多年了,也没正正式式地打过什么交道,不那么好开口。”金爱岳道:“是说我,还说刘老师?”陈钫旭笑道:“当然是说刘老师,对你我会见外?……”话没说完,听见有人走进房的脚步,陈钫旭起身,一看是刘老师,表情极不自然,不知道刚才的话,老师听到了没。

“楼上的两桶酒是你放的?”刘天华对陈钫旭问道。陈钫旭不知道怎么回答,很是尴尬。金爱岳打圆场道:“陈钫旭上次来找你,你不在,碰到我在这,我们聊到你,知道你喜欢喝点酒,就特意在家了烧了缸酒给你带来。今天来,见你有客人,就到这看看我的房子。”刘天华看看两人,也没深究。说道:“钫旭,看来你是喝得点酒,有些酒量吧?”陈钫旭不知道是答是还是不是,就和当年站在班主任面前那种拘谨样没二致。刘天华觉得有点好笑,那像当了五六年老师的人?不过他也很相信自己的这个学生,对他的敬畏不是装得出来的。其实陈钫旭的很多东西是从刘天华处学来的。

师道尊严是刘天华师道的第一要求,他认为师道不尊,不足以施较。学生终究是为成年人,根本不可能与自己的长辈同处平等,否认这样的不平等的客观存在,实质上就是否认学生对长辈的尊重教育,也就谈不上教育他们对其他人的尊重。这样的话,作为做人的第一条就不合格。不能设想一个学生对于一个不论知识,经验和人生阅历都比他丰富不知道多的,和他息息相关的长辈都不能做到尊重,抠住长辈某些不足不放,还能指望他成才?就算成才也只是自私自利之才,对社会对家庭不能说有好处。

陈钫旭有足够的吃苦耐劳的品质,也有足够的坚持和毅力。在他刘天华的教育下非常接受他的这套理论,也是这套理论的忠实实验者。陈钫旭无论是对自己的学生还是对自己的老师都是这样。上次调往关坪中学前,为了推荐本校的两个学生进一中,找到刘天华,刘天华见条件虽然是隔点,但出于对自己学生的信心,顶住学校的压力,硬是收下,却也把陈钫旭臭批一顿。出来教书都几年了,老师又不是自己现在的领导,结果硬是眼泪直流也不敢回音。陈钫旭反而觉得能被当年的班主任教训是一种福气。

刘天华见一个二六七的小伙子,在自己面前显得这样也有点光火。想想也就不难为陈钫旭,他送客人出屋,听到下屋有人说话声音就猜想是陈钫旭,刘天华听人说陈钫旭在乡下学校老爱和校领导争吵,自己虽有心接收也还是有点顾忌,顺便就考察考察他,现在看来不像。

刘天华放松语气,说:“喝得酒就上去把酒放一桶进屋,提一桶下来,跟我去会一个老师。”陈钫旭巴不得,赶紧上楼提酒。

刘天华又对金爱岳笑着说:“有空没。陪我去玩玩?”严格算起来,金爱岳也是他的学生,但他不在教育单位,而且在他班上的时间不长,他更多地是把他当作邻居和朋友。

金爱岳把双手一摊,笑笑道:“老师,你看到了,不妨碍你们。”

陈钫旭提着酒下来,跟在刘天华后面。几次想说话,最终没说,他也怕自己说错话。

刘天华问道:“听说你每到一所学校都要和学校领导争吵一架才离开,是不是真的?”陈钫旭见老师问到这事,好象一肚子的委屈,遇到了知音。说话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说:“老师,这样的话,你相信吗?我脑子又没进水,对领导,我就跟尊敬老师你一样尊敬。再说,我想干好工作,巴结领导都来不及,哪有找领导闹事的?”

“那关坪中学是怎么回事?”刘天华对陈钫旭的话,也不是全信,却信他才讲的理由,没有人无故找顶头上司的麻烦,除非不想做了,或者有什么历史隔阂。

陈钫旭说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好,太冲动了。但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的事,而且当时……”陈钫旭不知道如何措辞,停下不说。

刘天华追问道:“怎么?”

陈钫旭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我的错。现在我后悔得恨不得用头撞墙。”

“听说,你上期的成绩是舞弊得来的,怎么回事?”刘天华又问道。

陈钫旭说了这么多话也顺畅起来,不再那么紧张。不想在老师面前显得那么窝壤,说:“刘老师,这种话能让人相信吗?我不出卷,不分卷,不发卷,不监考,不阅卷,有什么机会舞弊,这样我都能舞弊,我还用在这里?”

刘天华道:“我就是不相信才感到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我把你调来,遇到什么不同意见,我们师生争吵起来,岂不是让人看笑话。”陈钫旭见老师有些松口,赶忙说道:“这那能呢?我感谢你都来不及,我用嘴去搓墙,也不敢跟你有半点别扭。”

陈钫旭心情一轻松,口便有些没遮拦。刘天华也不再摆严肃,笑着说道:“看来,你要管好你的嘴,别讲话不经过大脑。”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学校八栋建筑,是家属楼。刘天华按响2—2间门铃。出来开门的是年纪约二十七八上下的妇女,气质颇佳,想必应该是个老师。

只听那老师说道:“稀客,稀客,校长大人亲自造访我们贫民窟,欢迎,欢迎。”

语气间好象有点不是味道的味道。

刘天华不以为意,问道:“铭贵呢?”

“他钓鱼去了。”女老师答道:“校长有什么事,要找他?”

刘天华说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他?”接着又解释说:“想找他聊聊。”又对陈钫旭说:“这为是杨老师的爱人,李老师。”

陈钫旭笑着跟李老师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刘天华叫陈钫旭把酒拿进屋来,问立老师说:“他什么时候能回到家?”

“这我哪知道,有时晚十一二点才到家。”李老师想了想,又说:“那,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吧。”

李老师拨通电话,跟她老公杨铭贵说校长在家等他。刘天华示意李老师把电话给他,他自己跟杨铭贵说。接到校长电话,杨铭贵想也不多想,说现在离家还很远,回家还得一两个小时,说:“校长,你爱等,你就等吧。”

杨铭贵挂了电话,寻思,校领导亲自到家找他这个普通老师家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现在虽还没回家的打算,但想想,还是别让校长太难堪了。杨铭贵对同伴打声招呼,骑上摩托,走上回家的路。

杨铭贵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见刘天华还在等他,边上还有个小伙子。他把鱼交给老婆,自己打开冰箱,看看,什么也没有,对刘天华说:“你们先坐坐,我去弄点菜来。”刘天华拉住杨铭贵道:“不用了,就吃你钓的鱼。”

向杨铭贵介绍了陈钫旭,又说道:“今天口福不错,好久没吃鱼宴了。”

杨铭贵今天运气不佳,一天也钓不到几条鱼。自己一家拿来下饭,还勉强,说是吃鱼宴,夸张了点。不管刘天华是不是真心实意,也就作罢。说道:“校长既然这么说,那就简单。”说罢,粗粗整理一下饭桌,摆上酒杯,放上中午的现菜,再到房里弄出一大碗酸辣椒酸姜。

倒上酒,有一口没一口地边喝边聊些钓鱼的趣事。

“善柳,”不一会儿,杨铭贵朝厨房喊道:“弄好鱼,你下楼去找找儿子,该吃饭了。”

李善柳正端着鱼从厨房出来,“要你多说?你少喝点酒,别整天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我就高兴了。”显然李善柳对杨铭贵喝酒有点意见。

杨铭贵知道刘天华不是仅仅为到他这喝酒这么简单,自己一个普通老师,有什么值得校长屈尊降贵饮如此寒酸之酒席?既然刘天华不说,也懒得问。陈钫旭今天能到这纯粹是个意外,心情虽好,却没有到得意忘形的地步,钓鱼的事也不懂,自然不敢随便发言。喝酒虽然热闹,气氛却有点尴尬。

几杯下肚,话匣子渐渐打开,话题就渐渐上路。刘天华刚来学校一个月,发现老师们没热情,对学校安排冷漠至极。大多老师上完自己当天的课,就再难找到踪迹。

刘天华感到工作很不好开展,通过一个月的了解知道是学校历史遗留问题和学校领导的问题。上学期学校出现学生安全问题,两学生一死一残,家长把学校告上法庭。学生班主任被迫离开学校,学校老师大多想不通,在杨铭贵的组织和带动下,学校内部震动不小。思想散了,觉得干着没什么意思,能混就混,杨铭贵就是这样,除了自己的课,就是钓鱼,一天难见到他一面。

刘天华对事情只了解大概,具体细节不清楚。觉得自己来收拾这样的烂摊子,得好好调整自己的工作思路,要解决学校工作大问题就得先解决老师个人的小问题。先后拜访了几个老师,效果不大,杨铭贵是他计划拜访老师之一。

刘天华问道:“上期那个班主任,现在怎么样了?”

杨铭贵有些激动,说道:“还能怎么样?调离教育系统,下乡了,具体到哪,不清楚。”闷喝一口酒,又说:“学校也是太不人道了,这事责任本不在他,作为一个老师,他能做到的,他都做了。要是这样,出了问题还都得老师个人承担,当老师实在没什么意思。”

陈钫旭在乡下,根本就没想过学校会有什么大不了事的发生,当然就从没关心过这类事情,听到有老师在学校呆不下,心里有点紧张。

“那是怎么回事?”刘天华想尽量多地了解事情的经过,也好做出决策。

杨铭贵说:“我和他在同一年级,还兼任他班的政治课,那两个学生的情况我知道。平时都是三天两头没来上课,弄得他班的老师人人头疼。”

“学校要求不能体罚学生,要不然,谁出问题谁负责,这本没有错。不罚就不罚,但总不能不管吧。他工作也够扎实人真的,拿我就做不到。他专门为班上的问题学生立了档案,学生每天到校和没到校的情况都有记载,精细到每节课和课间。出了问题是怎么找学生谈话的,怎么处理的都有学生本人的签名。学生没到学校,当天和家长的联系也有记录在案。遇上学生几天没到学校,就去家访,我都陪他去了几次。”

刘天华点点头,把班主任工作做到这个份上,也够专业和敬业的了。“那事情又是怎么发生的?”

杨名贵说道:“周末,学生回家后的周六晚上,那俩学生和几个其他学校的学生爬到大市场有人家住的屋顶天台,不知道想做什么,有人发现,就喊叫一声,他们自己害怕,跑,结果一人从楼上摔下,当场死亡,另一个下楼,摔到阳沟水泥棱角上,昏迷不醒,好象成了植物人。班主任了解后,到医院看望了一次那学生,并对家长说,要在班上发动本班学生表示点心意。结果被学校领导知道了,三天两头找班主任,阻止他这样做,说事情发生在学校外,又不是在校期间,如果班主任这么做,这不是在给学校揽不必要的责任吗?”

陈钫旭觉得这么做,学校领导是有点不人道。忍不住插言,说:“事情总能说得清楚吧。”

杨铭贵看看陈钫旭,道:“问题就在说不清楚。那学生到现在还没清醒,他们几个学生那晚到底想干什么,谁都不清楚,现在的说法都是猜测。”

“家长痛失孩子,心情可想而知,要告学校也情有可原。学校以集体方式出面承担,和家长及法院接洽,不管结果怎么样,老师们都应该能够理解。但学校领导自己怕承担责任,一味找班主任麻烦,而班主任要给学生家长做些里所能及的事,学校还阻挠,你们说,家长知道了,会怎么想?不告你才怪呢。”杨铭贵似乎越说越来劲,不理会刘天华的反应,继续说:“很多老师想不通,就有了上期,我们组织的二三十个老师的联名行动,事情没有一点的改变,觉得管学生是自讨苦吃,少做少错,不管不做,自然没错。至少不会像那班主任,费时费力还惹得一身骚。”

刘天华听了,沉思半响,隐隐感觉有个问题不妥,一时又分不清楚在哪。

三人都沉默,各喝各杯中酒。干了,酒还有的是,刘天华不想再喝,阻止杨铭贵再添酒。杨铭贵自己差不多了,李善柳顺势劝阻,陈钫旭酒量根本和两人不是一个级别,很小心,自然乐得其所。

李善柳见三人停下来,有了说话的机会,插言说道:“我们私下议论这件事,知道学校可能也有学校的难处,就是学校从不给老师们一个说法,心理也没底。”

杨铭贵接口道:“就是,我们学校接收的都是县城周边乡镇的学生,留守学生起码有七层,基础差,素质参差不齐,不良习惯的学生为数不少。课要上,工作要做,道理谁都懂。但学校没有明确的态度,不管课堂实在不成体统,管又怕引火烧身,很矛盾。”

刘天华自然能理会杨名贵的意思,关键在学校领导。现在学校老师的心事这么散了,刘天华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整理学校管理,重拾老师们的信心,调动老师们积极主动的精神谈何容易?要做的事太多,要处理的事太太复杂。

沉默。

忽然刘天华做出一个决定,对杨铭贵说:“铭贵,你来做三年级组长,给我放心大胆地管,出什么问题,我来兜。”

杨铭贵想都不用想,接话就说:“只要你校长说话算数,我没问题。”杨铭贵不过二十八九,很想有点作为,但自认不逢时,想也白想,整日寄情鱼事,无非是借物托思,钓鱼而非为鱼。

刘天华做出来出任校长来的第一个决定,此行的目的也达到,感觉时间也不早了。对杨名贵夫妇说,散了,今后还有很多机会在一起喝酒的。

杨铭贵夫妇没多话,感觉也没必要多话,校长要是真心的,就不用做作,要不是真心的做作也没用。刘天华和陈钫旭从杨名贵家出来,经风一吹,米酒的后劲就上来了。陈钫旭好点,他清楚自己的酒量,更清楚自己今天的目标,根本就没喝多少。刘天华不同,拜访他手下的老师,不真心喝酒,怎么能让部下体会真心的付出?

月已经老高。皎洁月色下,清晰可见,夹着住宿楼的两边山坡上竹影婆娑。微风过去,陈钫旭感觉到有点微凉,跟上一步,想跟刘天华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趁着酒性,刘天华对陈钫旭说道:“你不用废话,把你报告给我。”陈钫旭说:“报告,我还没写。”刘天华接着又骂道:“废话,脑袋坏了,报告不写,你找我干什么?”陈钫旭感到老师有点醉态了,前方要下坎,赶紧上前扶住刘天华。

刘天话甩开陈钫旭手,冲冲地说道:“你别无事献殷勤,要来,可以,没课上。给我管好学生住宿,出问题我找你。”

陈钫旭现在那里还奢望上讲台?能够有学校接收就谢天谢地了,一口应承下来。一直悬着的心顷刻放松下来,又上前,扶住刘天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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