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的叫声把陈钫旭从迷惘中惊醒。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恋上了这种带着悲伤孤独的残缺美的感受，如断了翅膀的蝴蝶，枯黄的落叶，飘渺的蒲公英。仿佛在这种残缺中看到自己受伤而破碎的灵魂。
看着周萍，好象正在风中摇曳，脆弱的挣扎，他感到了悲伤的惋惜，放开双手。仿佛记起，周萍在心里的那种无所忧虑，挥动五彩斑斓的蝴蝶般的翅膀在树林在花间起舞，在蓝天白云中自在飞翔，那是多么快乐的精灵。陈钫旭忽然有一中心疼的感觉，这么美丽的印象差点给自己亲手毁掉。如同蝴蝶要亲手将自己美丽的翅膀折断。然后像一片一片破碎的落叶飘飘荡荡，离枝归尘。
陈钫旭心里像被巨石撞击一样的震撼，他非常不愿意也舍不得伤害周萍。今天是撞到哪门子邪，鬼神神差地犯糊涂。
周萍看着陈钫旭五心不定的表情变化，心理很矛盾。她既想要陈钫旭有进一步的动作，又担心他乱来。她也知道陈钫旭心里有苏雪鹃，原以为能维持那种干净纯洁的情分，就很满足了。但和陈钫旭分开仅仅一月的时间，心理却总是放不下他，总是幻想两人在一起的万般不同的情景，只觉得他是她的骄傲。打开感情的闸门，临阵怯胆，想放手也不是那么容易，想亲手将自己建立的感情之厦拆毁，更是谈何容易？
周萍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叫唤，但还是打破尴尬，主动上前，很温和地对陈钫旭说：“看你那样子，蓬头垢面的，下去洗洗，我请客。”
陈钫旭刚才还在埋怨自己的莽撞，其实对周萍和苏雪鹃，他自己都分不清楚感情的砝码倾向哪一边。听到周萍的话，恢复清醒，说道：“小妹，对不起。”接着又道：“我也真糊涂，早该洗洗了。”两人便一同下楼。
进了发店，陆石两人也快按摩完了。陈钫旭对老板说道：“给我也洗洗。”
周萍左脚略瘸，不过不是仔细看，发现不了。在大学时，人既漂亮又活泼开朗，也没少有追求者。但家住偏远山区，为了她能走出山沟沟，家里倾尽所有培养她，她对家人的依恋和感激很难用同龄人的想法来度量。
校园爱情游戏虽然浪漫，但毕竟缺乏根。毕业后各奔东西，想把爱情进行到底需要有背井离乡，舍得一身肉的决心和勇气，还必须有足够的相宜景遇，机遇和运气，要不可能就是一条不归路。学姐学兄们的故事，她没少听。加上有点自卑，因而对男女情感表现憨态十足，好象什么都不懂。可恰恰是这点，让她既有现代派注重感官的外表美丽也有中国传统的女人外慧内敛的古典清醇之美，更增添了她的魅力，反倒让很多追求者望而止步。
当然，她心中不是没有梦，而是如蒲公英般义无返顾地期待属于自己的那分美丽而浪漫的爱情之梦，认定了便义无返顾。
谁曾想到自己第一次敞开心扉，竟然是这样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开始？周萍心里忽然想起宇文雪。环顾自己大学时的追求者，条件当然够好，就是难给自己稳定安全的信心。现在很难说自己与陈钫旭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果。
反正要等陈钫旭，周萍便抛开心事和陆子凡石劲松有一句没一搭的闲扯。
陈钫旭感觉真的有点累，在洗发妹子的抓洗下，很放松地不知不觉，有点打盹。一个月的烦闷和不顺心不顺气，总让他想找个方式发泄一番，却始终未能如愿，连洗头都懒得。他觉得今天自己的行为很奇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冲动，还是骨子里本来就对周萍有那个意思？他是有过经历的人，但没结婚，脑子一塌糊涂。想不清楚，头颅遭遇洗发水的清凉和服务妹子恰倒好处的抓挠，越来越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泰，也就懒得去想那些烦恼事，心无旁骛地享受起来。
因为是老熟人了，发店对陈钫旭的服务要细致很多，当然费时多点。陆子凡想起要找些学习资料，先行告辞，去新华书店了。不久，石劲松想起在县城里的几个要好的同学好久没相聚了，想约周萍一起去，见周萍懒溶溶的样子，好象什么都没兴趣，话到嘴边，硬给咽了回去，也便起身跟周萍告辞而去。
时间真的是过了很久，陈钫旭好象着了。洗发妹子停下手中的活，找了个位置坐下和周萍聊起天来。
周萍对陈钫旭一个多月来的事，一无所知，正感到奇怪，陈钫旭和店里的人好象很熟，正好借这个机会也好多了解一点。
原来所谓陈钫旭的租房是他姑大儿的单位分房，陈钫旭与姑大表哥年纪相仿，因而也就连带着对发店比较熟悉。因为单位效益不好，年前他表哥去GX桂林打工，房子空出来，怕万一回家没房子可住，就闲着。这一个月来，陈钫旭大多时候是周六周日才来住两晚，洗一次头，但每次都好象很疲劳，不久就睡着了。因为是熟人，就住在楼上，店里只要不是太忙，都很随意，由着他，而且这样还能让几个学徒多了练习的时间和机会，店主觉得也很好。
周萍能了解到的也就这么多，不知道陈钫旭最近在忙些什么，老让他就这么睡着，也不是办法。就起身付了三十元，叫醒陈钫旭。陈钫旭道：“就好了？”老板调笑道：“这回享福了，老婆守你都两个多小时了，好贤惠，多体贴。我要是男的立马和你争抢。”
陈钫旭的尴尬一闪而过，但也不点破，笑着说道：“那是当然，要不我怎么会要她呢？”周萍想解释，但还是忍住不说了。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改旧习的嬉笑，拉拉陈钫旭说道：“别贫嘴了，时间不早了。”陈钫旭看看周萍，有点不忍，便说道：“好，好，听你安排。”
周萍几乎是跑着出发店的，“你怎么能这样呢？”她对陈钫旭有点恼怒。
陈钫旭感觉到周萍的不快，他承认自己的莽撞和唐突，让周萍受了委屈。但不明白她所指，半真半假地道：“对不起，小妹。真的是对不起，是我脑子进水。”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生气，只是有点矛盾。转而嬉笑地说道：“跟你开玩笑的，不是你脑子进水，是我脑子进水。”说过后又不觉有点惆怅，她不想给陈钫旭负疚感。
周萍心里不那么是个滋味，没见面，没发生点什么时，想象的一切都很美妙，可一旦发生了，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她知道，陈钫旭有苏雪鹃，她和他这样下去结果难得预料，可是又不想还没真正开始便宣告结束。
陈钫旭也没多想，见周萍没有太怪罪的意思，放下心来。
陈钫旭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还早。给陆子凡打电话，陆子凡说现在没空，等下过来。陈钫旭又给石劲松打电话，他在网吧，忙得很，等会来找他。
抛开心事，恢复常态的周萍显得有点兴奋，对陈钫旭说道：“他两个可能被哪个美女迷住了，还能想起我们？”
趁钫旭笑道：“要是说陆子凡，我相信，但石劲松就很难说了，他眼里有的是谁，某些人应该清楚。”
周萍不禁呆了呆，她明白陈钫旭所说的是真的，但又不明白陈钫旭要说这样的话。她不是没想过，但石劲松就像一个值得信赖的兄长，愿意和他交往与乐意和他相处是两回事。何况自己的心事还没办法从陈钫旭身上移开。今天发生的陈钫旭要吻她的事，在她看来是有心的表示，心事自然又向陈钫旭前靠了一步。
周萍对着陈钫旭装模怪样地说：“他眼里哪是有我，他知道我心向着你呢。”这下轮到陈钫旭发呆了。
陈钫旭这个时候没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么厉害，虽然没对周萍有进一步的表示，但却忽视了周萍的心事。如果此时当即立断，即免除周萍陷入越来越深，也免于为自己日后，惹来众多烦恼。偏偏他又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忤逆别人，面对选择就显得优柔寡断。
周萍见陈钫旭那呆样，心情一轻松，不禁“噗兹”一声笑出声来，说道：“瞧你那傻样。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苏雪鹃，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陈钫旭有点不自在，很尴尬地对周萍道：“小妹，我……”
周萍就想看陈钫旭那尴尬的窘态，放开了，什么都敢说了。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什么，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可惜没到位”周萍没在意陈钫旭的变化，说了就说了，反正姻缘看造化，不论前后，只论时间和时机。
陈钫旭可是有点犯难，这不明摆着是挑逗，是勾引。不管是真的还是玩笑，总是大了点。
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她俩人受到伤害。如果周萍的话是真的，自己进一步，周萍不会拒绝，不觉想到苏雪鹃，不免有点不舍，又有点心疼，又找不到跟周萍解释今天荒唐糊涂的理由，直接了又担心周萍受不了委屈而受到伤害。只好默不作声，由着周萍胡说八道。
俩人各怀心事，又各口不对心地胡说八道，信步朝县里唯一的广场走去。
说是广场，其实还没一个正规的足球场大，但广场内是人工植被的青草，有四五寸长，有专门的人对草坪进行修剪，倒也很美。特别是天气好的秋季，有的草有些卷黄，软绵绵的，躺在上面沐浴阳光着实惬意。
看到轻软的草坪，想想都觉得舒服，周萍一屁股坐下，拉住陈钫旭，说道：“来，把你肩膀借小妹靠靠。”她得好好享受一下今天的好心情，总算这么多天的相思没白费。
周萍隐隐觉得这样的暧昧关系也很不错，不明挑，不说破，反正没这事之前，在陈钫旭他们三人面前也是这样以小妹妹的身份，享受娇气的权利，也享受着拿他们三人开心的自由。今天让她看到了点希望，这不是说她希望陈钫旭与苏雪鹃的事情黄了，而是世事有很多很难预料。姻缘不成，情分还在。挑明了，只怕味儿变了，不好玩是其次，弄不好，真像宇文雪，那就悲惨了。
趁仿旭不知道如何应对，有个小鸟依人的美女在身边，那有不动心的道理？他尽力克制自己的冲动，他相信自己没这个能力能摆平两女，即担心苏雪鹃承受不了，又怕伤害周萍太深。
陈钫旭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离开关坪中学，工作所在地一直悬而未决，现在又凭添这件闹心的事。感到气氛对自己而言显得过于压抑，想着如果靠着自己的是苏雪鹃，自己就不用这么辛苦了。陈钫旭似乎有点明白，虽然是跟周萍说话，但却常常想起苏雪鹃。
俩人一时无语，各想各的心事。
广场临河，从河里飘过来的微风，夹带着些许凉意，在秋天下午，显得格外清爽，陈钫旭不觉心里一振，极力摆脱思维的混乱。
对周萍说道：“你和苏雪鹃年纪差不多，应该是同届毕业，怎么没听说你们是同学？”
周萍道：“你白痴呀，全县那么多学校，那么多人，同届就一定得是同学？”
“呵呵，那倒是，我真的问了个白痴问题。”陈钫旭想着能把话题带向苏雪鹃，气氛就不会这样沉闷。
周萍笑道：“真是大杀风景，这个时候说什么苏雪鹃，你说清楚，你是白痴还是我白痴？”作势欲捏掐陈钫旭。
陈钫旭闪过，大笑道：“当然你白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
周萍不以为许，开心地笑道：“有我这么白痴的傻小妹，那是你的福气。”
“鄙人福缘尚浅，不敢造次，不然有人要找我麻烦的。”陈钫旭成心逗逗周萍，接着道：“别说苏雪鹃不放过我，就是石劲松也会对我虎目怒瞪，我可没本事对付雌雄双虎的夹击。”
周萍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料到陈钫旭会这么说。心里“登”了一下，平时玩笑惯了，装腔作势地怪叫道：“怪不得，这一个月，一点消息也没告诉我们，想是一个月都和雪鹃斯守在一起蜜月了。”
“从实招来，这一个月怎么啦，调到哪所学校。”周萍一直想知道，只是陈芳旭一直没说，也不愿多口。趁机，顺势说道：“我想听你说说，你近来怎么样啦。”
说上这个话题，陈钫旭是无边的烦恼，心情不觉沉了下来，不知如何说起，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见周萍没说话，继续说到：“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为我的调动奔跑，我知道我离开关坪中学是校长的意思，起因是暑假补课的事得罪了他。这一点，我对他没有怨恨，只有感激。我本来还在想调动的理由，打报告提要求。这下好了，都不用操心了。”
周萍道：“这很好啊，一切顺利，有什么不开心的。”
陈钫旭说道：“麻烦的事在后面，我到小马坝中学报道，校领导说，学校的岗位排满了，再说，没向教育局请求补充教师，也就没准备新老师的住宿房间，要我到教育局再找找局领导。”陈钫旭好象很无奈，接着说：“我到教育局反映，局领导说，局里为照顾各学校离家太远的骨干老师，今年的调动尽量考虑往离家比较近的学校调。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就没有跟接受学校打招呼。要我带上局里的信函和调令，再去小马坝中学报道。等我再到小马坝中学却见不着校长，只能见到教导主任，但他说有的事他做不了主。几次往返都无果而止，很郁闷的。再次找到教育局，局里说这就不好办了，提示我，自己去联系接收学校，联系好了再由局里下调令。”
周萍刚出来工作两年零点，加上在偏远乡镇，哪里了解情形的复杂？问道：“一个月，联系好了吧，这样也好，至少比在关坪中学离家近了。”
“那那么容易，”陈钫旭道：“我开始联系的是我们本乡的中学，可校长见都不愿意见，之后有本乡老师告诉我，校长说，凭教学能力，他愿意接受我，但听说我爱和领导唱对台，他管不了。还说听说我的教学成绩是通过舞弊得来的，要不在那偏远地方，从来就没人进入过县前五，怎么也不相信出校门没几年的我能做得这么好。”
周萍听了，为陈钫旭感到难过。说道：“谁那么无聊，说这种毫无依据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其实她也许不知道，所谓学校和教育局的说法无非都是个借口。
陈钫旭经历这一个月，信心大受打击，很无奈地说：“这也怨不了别人，要怪只怪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冲动，和校长争什么。要不就算在那再做上三年五年也比现在强。”
周萍忽然想到陈钫旭上学期的教学奖还没领，说道：“你在学校好有一百五十元教学奖还没领，我帮你领来，还是你自己去领？”
陈钫旭有点诧异：“不是有三百吗？”
周萍道：“学校说，这个学期经费紧张，奖金减半。”
陈钫旭道：“算了，学校的提留也没什么下文，要是追究起来，我也还有钱在抵着，说不准，有谁要在我调动的紧要关头，说我在关坪中学还有几百元的欠款不肯还，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再说，你别钱没领着，反遭羞辱，那才真是我的罪过。”
周萍见陈钫旭在自己那么为难时刻还能为自己考虑，很欣慰，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自己又帮不上忙。但还是说：“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陈钫旭道：“不用，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因为我受到什么伤害，我就阿弥托福了。”有很多时候，说者无心却听者有意。陈钫旭的意思是不想让周萍与他扯上关系而受到伤害，周萍却理解为陈钫旭在为她着想，心事不禁又向陈钫旭靠近一分。
陈钫旭见天色渐晚，长时间坐在草地上，恐怕着凉。于是对周萍说道：“你打电话，问问劲松和子凡，现在能过来不，今晚我们在夜宵摊上吃点东西得了，难得聚在一起。”周萍此时也觉得身体有些微冷，站起来，拨通石劲松的电话。叫他来时顺便叫上陆子凡。
陈钫旭对周萍说：“小妹，……”这时，陈钫旭的电话也响起来。
“你在哪？”一接听，是苏雪鹃的。
陈钫旭怕苏雪鹃找来，有周萍在边上，她见他俩在一起，不知道会想些什么。周萍见陈钫旭没回答，问到：“是谁呀？”
苏雪鹃听到陈钫旭边上有人说话，好象是女的。“你边上的是谁？”她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不多想，随口问问。
陈钫旭朝周萍摆摆手，示意别说话，问道：“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苏雪鹃有点生气，“你在哪里？”
“我和关坪中学的同事在一起。”陈钫旭想虽然答非所问，但也不算说假话。
“我是问你，你现在在哪里？”苏雪鹃似乎上次的争吵余怒未消，火气又上来了。
“告诉你也没用，你也找不到。你说，什么事。”陈钫旭为难间也豁出去，语气不容质疑。
前天，苏雪鹃知道了陈钫旭从关坪中学调出，到现在还没学校接收，自己好不容易有份工作，还没稳定，陈钫旭又面临这种情况，心里一着急，俩人就发生争吵。陈钫旭说，工作不会有问题，大不了到村小教书，事情没解决，不想让自己担心，自己却埋怨他这么大的事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显见，心里没有自己。这两天想想也很后悔的，四年了，时间不算短，他的心意还能不明白？
苏雪鹃听出了陈钫旭的不快，语气一下软了下来，说道：“我在我大姐这，你来吃晚饭吧。有什么事等到时候再说。”
周萍猜想对方是苏雪鹃，等陈钫旭挂了电话，问道：“两个吵架了？”
陈钫旭道：“没什么，这两天，她心情不大好。”
周萍道：“她上来了，那你快去陪陪她吧，”
陈钫旭说：“不急，等等子凡和劲松。”
周萍没陈钫旭想得多，她本就是山沟沟里走出来的，虽然有几年的大学经历，但秉承父辈的传统，善良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总是相信明天会更美好。往往坚韧，善解人意，替别人着想往往多余自己。她尽力排除干扰，努力搜寻能够安慰陈钫旭的话。
周萍又叫通石劲松电话，四人中，只有周萍最叫得动他。陈钫旭也叫通陆子凡，催他快点，他和周萍在河边的夜宵摊等他和石劲松。
小县城，文化娱乐内容不多，稍微有点档次的也不是穷拿薪水的人能够消费得起的，但人们都有个习惯，到了下午六七点钟，就约上要好的朋友，也不论男女都是兄弟姐妹，到夜宵摊点上些酒菜，天南地北胡吹神侃，什么不登大雅之堂的话，平时面对面难以启齿的私话，趁着酒性摔性直言，自成一道风景。那场面沿河一两里地全是饭局，几百桌，颇为壮观。
两人来到夜校摊，虽说还没到七点，却是人来人往，挑选自己喜欢的位置。十月初，按农历说，也才八九月间，天气好气温也不错，在河边晚风伴着河水的清凉，徐徐吹来，一天的疲劳和忧烦都随风而去。与其说是为了进食，还不如说小城的人懂得享受生活。
周萍挑了个自己喜欢的靠沿河护栏栏杆的位置做下，服务生马上端来一碟爆炒过的黄豆，摆上茶具和茶水。递上菜单，说道：“随便点。”
陈钫旭道：“不急，我们等人齐了，再点。”服务生，笑笑道：“那随意。”站在一边，同时眼观六路，只要有人看上他们的桌位，立马上前招呼。这种大排挡似的的茶水不讲档次品质，是用最普通的茶叶冲上白开水，往大茶桶一倒一闷就成，反正来这里的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有言道：钓胜于鱼，吃的是心情。
陈钫旭显得有点无聊，靠在背椅上，拿起几粒黄豆，往上抛，再用口去接，不是砸到鼻子就是脸，难有一粒进嘴。周萍一时兴起，也拿起黄豆抛向陈钫旭。
不一会儿，陆子凡和石劲松来了，左顾右盼的。周萍背靠河那边，眼尖，发现他俩，兴奋地大声叫道：“松果，凡士林，在这。”边喊边连连招手。
有了陆子凡和石劲松的加入，四个便活宝起来。相互调侃一番，才想起要点东西吃。要吃什么，可没有什么女士优先的规矩，各说各的，十多个菜，怎吃得下？他们也没奢侈到这个份上。最终也只有把决定全交给周萍。
周萍依据各人意见，留下一盘螺狮，十五元，一盘肉丝炒青豆，十五元，一海碗三鲜汤，十元，一盘煎饺四十个，二十元，再要老板随便炒个蔬菜，加上老板送个小菜。差不多了。周萍自己要了瓶饮料，酒水男同胞自己拿主意。末了，加一句：“本着节约闹革命的原则，不够再说。”
菜很快上齐了，石劲松给每人斟满酒杯，很高兴地说道：“很久没这样在一起高兴了，来，举起杯来，我们以我们的方式，庆祝我们相聚在国庆里，让我们的愿望成真举国同庆。”
四人举杯同干。
聊得正兴浓，忽然听一声：“萍萍，是你啊。”周萍只见一人正面朝她走来。待看清来人，不禁一喜，站起来，欢快地上前一个拥抱：“想死你了。”
三人扭头一看，那是个和周萍差不多的美女，比周萍还高出半个头，显得更成熟。陆子凡不禁眼睛一亮，朝着周萍喊到：“别只顾自己疯，还不快快给哥们介绍介绍。”
陈钫旭叫来服务生给添上碗筷椅子，那美女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入席。
周萍介绍道：“这个是我在高中时的学姐，比我高一届，大两岁，叫秦秀玉。很乐于助人的，我高中时，经常得她帮助，吃了她很多从家里带到学校的饭菜。”又对秦秀玉说道：“我们快半年多没见了吧。这三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接着分别指着三人一一介绍。
陆子凡给秦秀玉倒上酒，秦秀玉很大方地端起杯，对着三人道：“借花献佛，敬三位工程师。”
三人在乡下呆久了，难得有机会结识这样的美女，自然气氛热烈。不过，周萍很不识趣，每每抢他们的风头，一个劲地和秦秀玉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没了。陈钫旭倒还罢了，有点心事，石劲松心有所属，也没叫劲，可陆子凡可不干，自然找理由罚周萍喝酒，找机会和秦秀玉聊上几句。
陈钫旭的电话响了，他猛然想起，苏雪鹃叫他去大姐家吃饭的事。
果然，那边传来苏雪鹃的声音，“还来吃饭没，等你饭菜都凉了。”这次陈钫旭倒听不出苏雪鹃的不快。陈钫旭赶紧答道：“来，来，我就到。”
声音大了点，四人不禁看看他，陈钫旭掏出两张百元红钞，递给身边的石劲松，说道：“老婆有令，我去去就来，你们谁也不许走，等我。”
周萍抬头看看陈钫旭，想说什么，但没说。陆子凡很是兴奋，说道：“把雪鹃一起叫来。”
陈钫旭离去，话题自然扯到他身上。
石劲松和陆子凡知道陈钫旭是因为暑假补课费的事得罪校长，才被调走，这件事事实上和他俩是有关系，他俩没陈钫旭那种傻劲，但却很认这个朋友。
石劲松说道：“今天我遇到几个同学，几乎和他稍微有点熟悉的老师都知道点他的事，可能是学校开会拿他做案例。校长会开了三天，他蹬点似的在教育局守了三天。要是我，就没这样的勇气。”
陆子凡道：“不知道，他现在是到哪所学校。”
周萍接口说：“我今天也问了他，他只是说到小马坝报到，但人家没接收，现在还在教育局挂着，没着落。”
反正说了也是白说，解决不了问题，三人说上陈钫旭也清不出个头绪，也帮不上忙。石劲松道：“我们也不用替他操心，我就是佩服他那种蛮劲，我们觉得办不了的事，难说他不这么认为呢？”
秦秀玉初见到陈钫旭，觉得这人很一般，虽说不上丑，但绝对说不上帅。精神不见长，显得有些颓废。见三人说到陈钫旭，都不免替他担心，也引起他的好奇心，在心里便也留了个意。
陆子凡却不怎么看好，说道：“我看有点玄，棋风如人，看他下棋，完全不讲布局，一上来就是硬杀死拼，实力相当，还好说。遇到实力强的，不讲策略的毛病就显示出来，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校长级的局面，拼下去，结果怎么样，很难说。”
“什么难说？”四人没在意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钫旭来到席边，还带上苏雪鹃。见四人谈兴这么好，问道。
众人没理会陈钫旭，热情地招呼苏雪鹃坐下。苏雪鹃平时看来也算个美人胚子，但清瘦和疲劳在俩美女映忖下，就显得暗淡，没了周秦俩大美女那种容光。加上俩美女喝上了酒，脸颊微微泛起的红晕，在灯光下美感动人更具眩目威力。
陈钫旭到大姐家，其实他们家已经用过了饭，只是给他留着。陈钫旭随便刨食两口，便连哄带骗地鼓动苏雪鹃跟他来到夜校摊。
俩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三个青春女郎，自然有的是热闹，苏雪鹃也渐渐融入。周萍虽然见过苏雪鹃几面，像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毕竟是有情敌的嫌疑，不免仔细打量她一番。苏雪鹃穿着朴素，显得精神不错，干净利索。只是清瘦的脸颊略显干燥，
苏雪鹃不大说话，大家说到她，只是笑笑示意，工作性质不同，明显影响性格，但喝酒，却不逊于当中任何人，和秦秀玉有得一拼。
大家聊得高兴，又加了些酒菜。
周萍兴奋地对秦秀玉说道：“玉姐，你跟我们讲讲，这段时间你上哪了。怎么联系不上你。”
“能上哪，哪像你们，有固定保险的工资可领。看在钱的份上，满世界的乱跑。”秦秀玉笑着说道。
“发财了吧。”陆子凡找到跟秦秀煜对话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发什么财，就一个打工妹。天天跑腿，累死了。”
陈钫旭道：“待遇好，累点也值。”
秦秀玉道：“你们不知道，有些事光累，挺挺过得去也就算了。难就难在心累，天天急如星火似的，想稍微歇一下都难，又没人说句心理话，憋屈得很。”
陈钫旭很有同感，说道：“有地方使力，总比有力没地方用强。”
石劲松也有同感，接着道：“年轻，在外打拼吃点苦，当交点学费。等有了积累，底气足了，出头之日也就来了。到时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还不是自己做主。”
陆子凡道：“自己先得有个目标计划，省得盲目乱闯。人着累了，时间花了，只怕还讨不了好。”
石劲松道：“计划有什么用，计划赶不上变化，碰上硬问题，就得散架。”
三女见三人有些酒意，争论起来别有一番风趣，便饶有兴趣地听他们各发高论。
陈钫旭说道：“我还是赞同劲松的多些，没有吃得苦做基础，硬困难就解决不了，什么计划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顶不了作用。”
石劲松见有陈钫旭站在自己一边，底气足了许多，说道：“就像你下棋，按部就班地按布局程序下，遇上钫旭的绞杀，顶什么用，淅沥哗啦，空中楼阁，风一吹就散。”
周萍从没见过石劲松如此能说，不过对他的论述十分赞同，她没什么高要求，就希望生活安稳，工作稳定。能给她安全信心的就是实在，至于计划理想的东西太虚幻，虽然美妙，但缺少实在的安全。若有所思，不由看看石劲松又看看陈钫旭。
陆子凡道：“埋头蛮干，不叫吃得苦受得累，那叫不识时务，是小孩，叫做天真得可爱，对你们……”陆子凡酒意十分“哼哼”两声道：“那叫，那叫笨得天真。”
陈钫旭一月来的苦恼，让他信心大受折损，有些沮丧。对陆子凡的话也就有了几分同感。对于一件事的处理，他是有策略的，就如下棋，绞杀手劲其实就是实力和策略的综合，只是，自己往往没有大局观，绞杀起大龙来，就不分大局的方向，没留后手，所以不是大赢便是大输。但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服输，对陆子凡道：“我不是说不要计划，只是说计划要以脚踏实地做基础，你有毛病呀你，你才天真呢。”
石劲松趁火浇油：“就是，就算胸怀世界，也得脚踏实地。”
陆子凡火力明显不如两人联手，觉得在三女面前无光，说道：“懒得和你俩说，等你俩吃了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女见三人说着说着就上火了，知道酒精的作用发作了，虽然不担心有事发生，但时间也差不多了，叫服务生弄来一大茶壶茶水，准备结算。
三人在三女的参合下，渐渐平静下来。
石劲松结了帐，两百元不到。
秦秀玉非要周萍陪她，周萍被她拽着走的。
陈钫旭还想和石陆俩上街疯，苏雪鹃拉住他非得让他跟着她走。
陆子凡石劲松俩联合挤对他，苏雪鹃笑道：“有我俩跟着你们，你们到底想疯什么也不方便。”
俩人又不是真的要陈钫旭跟他们走，陆子凡怪叫道：“那，你们快点滚蛋，别在这妨碍我们单身汉的快乐生活。”
俩人不理会陈钫旭和苏雪鹃，相互搭着肩，东摇西摆地吼着怎么也听清楚的歌调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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