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坐在树底下,一双小手环抱着双腿,头无力地搭在膝盖上,侧着的脸让辛甜看不到她的表情。
西下的夕阳,把树影拉长、拉斜,像拉面似的,比直比直的。紧挨那道影子的是一道弯曲的身影,小小的头,宽长的身体,明显地拉变了形……
辛甜的身影落在了吴双的背上,落在了她的身影上,与之重叠,又分开……
“吴双?”辛甜仔细辩了辨,确实了她的身份:“真的是你?你坐在这里干嘛?”
“没,没干嘛,我我是来还你钱的。”吴双慌忙擦掉眼泪,掏出一张写着50的纸币递给辛甜。可沙哑的嗓音、红红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
“哦,算了,不用还了,你拿回去吧,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留点钱在身上还是好的。”辛甜伸手却不接钱,反倒是按下吴双的手。
“那怎么行?我……”
辛甜截断吴双的话,硬是推开了她的手。
“我说行就行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个,你受伤时我都没有去看过你,那钱就当是我给你买水果的吧。”
“我刚才见你眼睛红红的,你哭过啊?为什么……”猛然想到彩姐她们的寻仇,辛甜顿悟:“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她们又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找她们去!”
“不是不是……是我……是他,是我们分手了。”提起伤心事,吴双忍下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是他提出的,他说他不喜欢我了,还说我是个大麻烦,惹出那些事,他不能再跟我在一起了……”
“我……我能接受他不喜欢我,可是,为什么要说我是个大麻烦?我……我不是……”吴双越说越激动,眼中的泪更是如自来水哗哗地流。
“算了,他这么没有良心,就算你哭死,他也是不会回心转意的,要是会的话,你更不能坐在这里哭,直接跑到他面前哭去。”辛甜本是想安慰吴双,可说出口里的话又有点变了味。
“我的心好难过,那感觉就像是他拿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里一样。你知不知道……”吴双忽地暴起,情绪失控地吼道:“你不知道,你根本就没尝过那种被刀捅,被人抛弃的滋味。”
辛甜被她冷不防的暴起吓了一跳,双腿往后一退,被石头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倒影也变得狼狈。
她慌忙起身,拍掉屁股上的灰尘,低着的头,看到了地上渐多的倒影,有长有短,有宽也有窄……
辛甜回头看到她们的脸,有惊讶、也有奚落的嘲笑,她的心里涩涩的、沉沉的,很有那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体会。
她想掉头就走,不管吴双死活,可是看到她哭得像泪人那种可怜的样子,也里又不忍心弃她而去。
算了,失恋的人最大,就原谅你这一次。
辛甜悄悄地用手指撑开两边嘴角,笑容满面地对那些围观的人说:“没事,我的朋友失恋了,你们这么关心我们,不如帮忙劝劝我的朋友,啊?”
众人闻话色变,纷纷躲来辛甜伸来的手,借口有事闪人了。
人大都是这样的,看热闹的大把,想找个真正帮忙的没有,一旦发现扯上了自己,那就走得都比鬼还快了。
“来来来,你们也是,别站着那么久,都过来,过来帮我劝劝我的朋友,她很可怜的,”辛甜加大了声音,向不远处举足眺望的人招手:“喂,别走啊,怎么越叫你们越走……”
“喂,别走啊,你们别走……”看着那些像避瘟神一样避开她的众人,辛甜的心是甜苦掺半,喜忧齐涌上心头。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辛甜勉强支起的笑容塌了下来,对着只知扑在树上痛哭的背影就是一顿好骂:“你在这里哭得那么伤心,他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另结新欢了,他本来就是花心的人,要怪就怪你自己,什么不好选,偏偏选把会伤人的刀。在他甩掉小颜的时候你就应该料到,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得到和她一样的结果。你既然……”
“是,是我错,我就像傻瓜一样的一头栽了进去,行了吧,你满意了吧?”吴双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哭喊道。
“满意了,本来就是这样嘛。”辛甜怕再刺激他,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你别这样了,有话……”辛甜的舌头打结了,在吴双怨恨的目光下,正想自圆其话时,狠狠地擦了把眼泪的吴双掉已经掉头跑了。
“吴双,你别跑啊……”辛甜怕冲动的吴双干出什么傻事,赶紧追了上去。
好在辛甜有那么点跑步细胞,不出十米,就逮住了吴双。
“总算了追到你了,你明知道我老了,跑不动了,你还跑,想要我的老命啊……”辛甜故意喘着粗气,叫苦连天。
她滑稽的样子,逗笑了吴双:“你哪老了?你不过大我两届。”
“两届就是两年,两年啊,不短了,人生有几个两年?我一老就老你两岁了,你这个年轻人,再跑也要顾顾老你两岁的我吧。”辛甜说着夸张的话,纯粹是为了逗吴双开心。
“呵,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吴双心情有些好转,嗔怪地说笑:“那叶松大我两岁,难道我就是跟一个老人家在一起了?”
“原来他那么老了,怪不得你们之间有代沟了。”辛甜以为吴双放下了,便有些口不遮拦,不料想,话音还没落地,吴双刚展开的笑容又没了。
“怎么了,你还再想着他啊?”辛甜拉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好言安慰她:“算了,你跟他之间有很深的代沟,不止是年龄上的,你应该知道,你再想他,只会令你心痛。”
“我知道,可是我放不下,我……”吴双深深地吸了口气,直直地望着前面绿丛丛的树荫:“我想起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话,我就恨,恨不得打他几个耳光,可是,我又下不了手,我觉得我真的很没用,真的……”
停了的泪又涌了出来,吴双狠狠地擦着脸上的泪,猛然看向辛甜:“我好想找人揍他一顿,可是我、我又不认识什么人,我想请人打他,我又没钱,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是个这么没用的人,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问你,如果刀割伤了你的手,血流不止,你会怎么做?”辛甜拍着她的肩膀,转换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