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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从前(上)

在现在这个社会,对于一个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亲情、友情、爱情,亦或是工作、事业、家庭呢?我相信你拿这个问题去问1000个人,就会得到1000个答案。有些人可能会回答说是爱情吧。在爱情的世界里,女的希望找到个高富帅,男的则希望能遇到一个白富美,只是不论男女,终归都离不开一个富字。而所谓友情,现代社会的友情已经用不着你为朋友两肋插刀了,只需要你在朋友有难的时候能贡献出些金钱就好。如果在别人眼里你还有点利用价值,那么恭喜你,别人就会把你当成是朋友。而如果你有幸还拥有金钱的话,那么就更要恭喜你,你除了朋友之位,还会拥有很多亲人,所谓有钱就是爹嘛。至于所谓的工作、事业,如果你问一个人为何要如此的执着于自己的工作和事业,那么为了家庭,多半会是你将听到的答案,而说到底,就是为了维持生活,为了赚钱。因此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以钱为基础,以钱为目标的。这就是方家人的终身信条:金钱至上。而我就恰巧生在了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家庭里。

我的名字叫做方小小,是国内最大的家族式房地产公司方氏集团董事长方清的掌上明珠,或者应该说曾经是。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因为难产死了,从此,是父亲一个人把我带大的。小的时候,我曾经天真的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因为我拥有着父亲和外公的疼爱,可直到我9岁那一年,我外公去世的那一年,我的幸福一下子天崩地裂。我终于了解到,那个在我认为极度疼爱我的父亲眼里,从来没有过我的存在,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能从外公的手里,拿到温氏。

我的外公温昌,曾是中国房地产界的传奇人物。1933年,他出生于广东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出生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就注定了他的一生要经历无数的动荡,可是他并没有被那个时代打垮,反而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商业头脑,为自己闯出了一片广阔天地。

他的童年,是在一片战火纷飞中度过的,跟很多那个时代的孩子一样,为了躲避战乱,他一直跟着父母不断地搬迁着,唯一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像其他农民家庭的孩子一样,早早的帮父亲下田耕地,自此把田地视为自己一生的事业。在年幼的他眼中,远有比那个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学习,那时的他极度的渴望能接受教育。我还记得,在祖父跟我回忆那段时光的时候,曾拿出一本他小时候的课本,据说那时因为家里太穷了,他没法子读书,只有趁着在学校里打工的机会,站在教室外面听课,后来一个老师看他可怜,就送了那本课本给他。那时他形容说,那是他在那一个年头里,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他当时颤巍巍的抚摸着书,一脸兴奋的摸样,我到现在还记得。

在他16岁的时候,新中国成立了,农民从此翻身做主人,家里的生活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新中国成立第二年,各种农业合作社开始逐渐兴盛了起来,也就是在这样一年里,他和几个工友在一片质疑声中,成立了一家小型手工业合作社,这在当时那个仍旧是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年代,是很需要勇气的。

1953年,国家颁布了对手工业的改革措施,施行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这对于先一批从事手工业生产的他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在种种的优惠政策下,手工业合作社开始逐渐增多,而市场需求却并没有较大变化,在这种情况下,他把眼光投向了海外贸易。经过几年的积累,他们的手工业合作社,已经从最初小规模的生产,变成了如今的大量出产,加之广东本身就是外贸良港,这就为他把货物销售到海外,进行出口,提供了最直接便利的条件。可是紧接着,他就发现了问题,以合作社现在的生产技术来说,如果一旦是一笔大的订单,是不可能在很快的时间内完成的,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顾客会愿意给出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他的货物,于是他又把脑筋动到了提高生产技术上。

1957年,整个广东省大部分的手工业出现了升级过渡和下放农村人民公社的高潮。到1958年底,全省共有5369个手工业合作组织、15.1万个社组员被升级过渡或合并到国营工厂,占全省手工业生产合作社组总人数的41%;有1.42万个社组、14.8万人被下放到农村人民公社,占全省手工业职工总数的40%;还有2088个社组、1.6万人下放给城市人民公社,占全省手工业职工总数的5%;另有5.68户个体手工业者也分别参加了公社企业。这就导致了许多日用小商品被挤掉,一些维修服务项目也被取消。加上取消了农村集市,小商品采购无门,市场上日用品供应奇缺,有的地方出现几家人合用一口锅,女人买不到卫生纸,学生买不到作业本的情况。副食品供应紧张,“职工肚子吃不饱,做工没力气”,也加深了当时商品供应不足的困难。鉴于这种情况,他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加入农村人民公社,成为了那极少数手工业集体经营管理体制的合作组织,向农村供应所需的手工业品。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整整3年。

连续几年的供不应求,促使各地的手工业者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此时的他,凭借着出色的商业头脑,又开始逐渐的把销售重心,转移到了海外。果不其然,就在1963年,手工业开始出现了供过于求的状况。就这样,凭着自己的天赋和冷静的分析能力,他把企业越做越大,在70年代,随着中国与各国陆续建交,他的外贸触角,也延伸到了更多的城市。那时的他在外人的眼中已是相当了不起的企业家了,只是在他看来,中国的手工业在不久的将来会逐渐丧失他的领导地位,于是他开始把,目光放在了房地产上。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在中国乃至世界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人多了需要的住房也自然就跟着多了,可土地是不可再生资源,所以这土地价格,正确的说是这房价,将来也只会越来越高。

1980年,他正式开始把企业重心转向房地产。在当时,人们并不是十分重视生活质量,可他却力排众议,建设了一个以为人们提供最优质的生活为主题的楼盘,这楼盘一经开盘,就在当时引起了巨大地轰动,并创下了开盘25天全部售罄的销售记录。在这之后的几年里,他连续推出了与这同一系列的几个楼盘,都取得了不俗的销售业绩,自此,他成功的完成了自己企业的转型。2001年,他正式把公司命名为温氏集团,建立了家族式经营的房地产企业,而他本人,就是温氏集团的董事长。

小的时候,每次去外公家,我总会缠着他跟我讲他以前的光辉历史,每次他听我那么说,总是会笑着摸着我的头说:“对于爷爷这一生来说,最光辉的事情,并不是拥有了多少资产,多少名利,而是娶了你奶奶,还有生下了你妈妈这个女儿,当然还有我的小宝贝小小。因为如果没有你们,就算我拥有再多的财富,我也会是孤单一个人,没有人能跟我分享。”

我的奶奶在我没出生前就因病过世了,我对于她的印象,都是从爷爷的口中得知的。爷爷说,他跟奶奶认识的很早,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穷小子,而奶奶却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他们因为一场大雨相遇并相爱了。可是奶奶的家里并不同意奶奶跟他来往,说他只是个没有前途的穷小子,之所以缠上奶奶一定是贪图自己家的钱财。性格倔强的奶奶并没有因此就断绝了与爷爷的来往,反而毅然的选择了跟爷爷结婚,从此与她的那个富有的家脱离了关系。在初初创业的时候,其实日子过得很艰难,可是奶奶始终陪在爷爷的身边帮他一起分担,就这样生意越做越大,日子越来越好,可是爷爷也越来越忙了,每一年,他能陪奶奶的时间很少,可奶奶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即使是到了最后自己生病的那几年。爷爷每次提起奶奶,总是会说,奶奶是个倔强的女人,倔强的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扛,说这话的时候,还隐隐的透着些怒气。其实我知道,他看似埋怨的话语里充满的是对奶奶浓浓的心疼与亏欠。

至于我的妈妈,关于她的很多事情,也是爷爷告诉我的。她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死了。小的时候,每次看到别的同学都有妈妈,我都想忍不住回去问爸爸,我的妈妈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那时的爸爸刚刚接手公司没多久,整天不在家,所以我就只得跑去问爷爷。

爷爷在每次谈到妈妈的时候,脸上总是会浮现幸福的笑容,他说:“你的妈妈啊,她生的跟你奶奶一样漂亮,就是那性格也十足十的像足了你奶奶。她小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很喜欢缠着我让我给她讲故事,每次我讲到跟你奶奶的故事的时候,她都一脸羡慕的说,以后也一定要找一个,像我一样对你奶奶那么好的人。当时我私心里想着,不让任何男人接近我的宝贝女儿,直到你爸爸的出现。”

听爷爷说到爸爸的时候,我总是表现的十分好奇,尤其是关于他跟妈妈的恋爱史,每次我问爸爸的时候,他都只是拍拍我的头,笑着哄我,却并不真的回答我。好在爷爷似乎很喜欢讲,所以我就自然地听到了我想听的故事。

爸爸原本是温氏集团的建筑设计部的一名普通员工,而妈妈则是建筑设计部的主管,两个人平时在工作上就配合的十分默契,当时虽然两人心里对对方都有好感,但是谁都没有开口说出来,直到有一次在视察施工工地的过程中,出了一场意外,父亲为了救母亲,在那场意外中受了重伤,为此母亲在医院里悉心照顾了他1个多月,父亲出院后,两个人正式走在了一起。爷爷本身就没有什么门第之见,看到父亲人品不错、对母亲又好,再加上本身也很有才干,所以就欣然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在他们结婚后,爷爷的身体慢慢地差了,于是开始有意识的培养父亲做他的接班人。到我出生后,母亲的死亡对爷爷来说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本来就已经不太好的身体,变得更差了,而温氏集团,也已经基本全部交给了父亲打理,爷爷算是个挂名董事长,只是在年会的时候才会再进公司。

对于妈妈的死,我心里一直觉得很内疚,所以每当爷爷提到妈妈的死的时候,我总是会扯着他的手撒娇说:“爷爷不是还有小小嘛,小小最爱爷爷了,一定会好好陪着爷爷的。”

每次我这么说完,他都会大笑着,拍着我的手说:“对对,爷爷还有小小,还有小小,爷爷一定会好好陪着小小的,爷爷还想等着看小小以后嫁人的摸样呢,爷爷相信啊,等我们的小小长大以后,穿上婚纱,一定比你妈妈还要漂亮。”

其实我知道,爷爷的心里一定还是会为妈妈的死而难过的,只是因为他疼爱我,怕我伤心,所以才在我面前强颜欢笑而已。

在父亲逐渐开始接手公司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忙了,忙的我一个星期里几乎会连续几天都见不着他,所以除了去爷爷那里之外,每天都只有老管家福叔陪着我。但是虽然他不经常回来,每次我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我,因为他说我是他的小公主,而他是那个愿意为小公主奉献一切的王子,只是因为王子这段时间太忙了,没办法天天陪在小公主的身边而已,他知道因此经常去找爷爷,于是就买了一屋子的娃娃,说是要那些娃娃陪我玩儿。我心里虽然并不喜欢娃娃,可是因为那是爸爸送的,所以还是很高兴的每天抱着它们玩儿。那个时候我真的认为,我虽然没有了妈妈,但是我拥有爸爸和爷爷的宠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了。可是原来幸福只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泡沫,而泡沫是会碎的。

在我9岁的那一年,那个最疼我的外公去世了。因为爸爸的父亲走的早,所以我一直把疼我的外公当成我的爷爷,我从来都没有叫过他姥爷,每次都是爷爷,爷爷叫着,可是如今那个爷爷却不在了,那个会在我孤单的时候陪着我的爷爷,那个会把我抱在怀里讲故事的爷爷,那个会在我伤心地时候唱走调的歌逗我笑的爷爷,就这样离开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出席他丧礼的那天,我望着墓碑上的照片里那笑的十分灿烂的他,真的很想冲到墓碑前质问他为什么就如此轻易地丢下我,他不是答应过,要一直陪着我的吗,他不是答应过要见到我穿上漂亮的婚纱嫁人的吗,他怎么能食言呢,他不是最疼小小的嘛。可是我并没有,看着那笑脸我不忍心,那是我从没见过的灿烂啊,我想他应该是见到了奶奶和妈妈了吧。于是只能扑进爸爸的怀里,哭的天昏地暗。

晚上,回到家里,爸爸把哭累了的我抱到床上,哄着我先睡下了,自己则还要去书房处理些公事。也许真的是因为白天的痛哭耗费了太多的力气,我很快的就睡着了。睡梦中,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吵架的声音,我揉了揉眼睛,做起来,发现时间已经是半夜了,可爸爸还是没有回来,于是慢慢地走出房间。我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于是睡眼惺忪的走去书房,想叫爸爸早点休息,谁知里面传来的吵闹声,却让我本来已经跌进谷底的心,更加的坠落。

“我都跟你说了,现在那老头子才刚死,公司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怎么能在现在把你们接过来呢。你放心我跟你保证,你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我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等这件事淡了以后,我一定会把你们接过来的。至于那个丫头,这么多年来,我千方百计的哄着她,还不就是希望她别在那老家伙面前说我的不是,现在那老家伙都不在了,我就没必要在迁就她了。你放心,我已经计划好了,等这件事淡下去之后,我就安排她去国外念书,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放心的过来,不用怕那丫头碍眼了。”我一下就听出了这是父亲的声音,这就是那个甘愿为我奉献一切的王子的声音,他说的那丫头,是在说我吗?他不是最爱我的吗,对的,是的,那一定不会是我的,一定是我误会了,他说的一定不会是我的。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说。电话那头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他又说了很多话,可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我现在在做梦,在做噩梦,只要我现在回去睡觉,等醒来的时候,一切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的,我仍然拥有着最爱我的爷爷和爸爸,我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没有惊动任何人,我悄悄地回到房间,把自己重重的摔到床上,不断地告诉自己,快睡吧,睡醒了一切又都会回到原来的。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我立刻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在心里暗自祈祷着,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我起身出了房门,看着大厅了爷爷的遗像,我幼小的身体震了震,原来那不是梦,爷爷真的不在了,那么昨晚爸爸说要把我送走的话,难道也是真的吗?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爸爸,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他见我过去,张开手臂把我抱到怀里说:“怎么啦,我的小公主,哭够了是不是肚子饿了,我已经让张嫂做好了吃的,你一会儿吃完了就不要去上课了,今天在家休息一天,爸爸晚点还要回公司,晚上再回来陪你。”说完还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看着这样的他,我不觉有些迷惑了,看来昨晚我是真的听错了,爸爸是爱我的,又怎么会狠心送我走的。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放松,爷爷已经走了,现在我不能再失去爸爸的爱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地听话,努力地学习,做个最讨人喜欢的小公主,这样爸爸就不会有讨厌我的机会了吧。我在心里那么想着,立刻很用力的冲他点了点头,表示我会乖乖的等他回来。

他见我答应的那么爽快,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拍了拍我的头说:“看来我们的小公主真的长大了,懂得体谅爸爸了。”说完转身拿起外套,出门上班去了。望着他离去时的背影,我的心里充满着不安。爸爸,你是爱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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