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最先出声的竟是钦天卓。
一位脸色略显苍白,但双眸却熠熠生辉的男子冲着钦天卓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耶律兄,看来咱们没有来错,这里很热闹啊。”
“休哥。”韩庸眼里杀意倏的一盛,沉声道:“你来中原做什么?”
赫然是耶律休哥那略显孤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不知,耶律休哥为何会与那钦天卓口中的“三哥”碰在一起。
耶律休哥冷声道:“韩庸,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把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韩庸道:“你来中原做什么?”
耶律休哥道:“做什么?当然是有事,不过并不是为了你,虽说隆运大人私下授意让我把你带回去,不过,我现在也没空理你的事。”
韩庸眸中杀意更炽,沉声道:“不过若是庞门的事,韩某便要管上一管。”
耶律休哥眼眸里暴起一抹精光,缓缓道:“商雪在你手上。”他转身向着萧氏兄妹道:“大哥,宁儿,怎么把人……”
萧诺面露歉意道:“风弟,都怪大哥看管不力。”那萧宁眼里一红,却不说话,一对眼睛脉脉含情的看着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叹了口气道:“没事的,人丢了可以再夺回来。”言罢,缓缓从腰后探出一柄短矛。矛身用精钢打造,矛刃处锋锐无比,泛着冷冷寒意。
“人言天下第一剑手,剑法独步天下、无人可及,韩庸,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休哥真的很想领教领教你的青渊。”
郑妍探出玉手握了握韩庸的手,略显紧张的俏脸盯着韩庸。韩庸心里不由极为感激,手上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放心,当年一败,不代表今日仍败。”
韩庸起身,“铿”的一声响,方才那力退萧诺、桓彭的青碧之剑霍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也正是在拔剑的一刻里,韩庸的势陡然暴涨。
“当年我曾败在你的手上,那是在逃亡的路上,你看我孤身可怜,就放了我一马,今日若我仍败,韩某并无他求,不过,若你休哥败了,我也会留你一命。”韩庸道。
耶律休哥在此刻也不敢怠慢,面上凝重,说道:“韩庸,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别的话我不想讲,出手吧。”
“慢着!”却是一旁的萧宁突然开口。
耶律休哥冲她点了点头道:“不用说了,宁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韩庸一笑,身形已动,可就这时,他那似已蓄至巅峰的势忽然消散了,就像这时九江春暮的风,吹到了各个地方,而那势——如风散了。
耶律休哥的眉在皱起,物极应该必反,可为何……
韩庸那仿佛已化尽虚无的势,倏然,若狂风、似骤雨般的,汹涌起来!好可怕的势!
他那一柄青渊,势起孤云,一剑默默然横空向耶律休哥刺至。
耶律休哥哼了一声,手中短矛一挥幻起矛影重重,猛地想来剑罩去。
可那一剑,既然名为孤云,便势必像极了空中单云独影,这一剑,那重重矛影根本抵不住——耶律休哥身影一退,落叶姿的身法已经发动,身子腾起,蓦地一矛刺向韩庸肩头。可毕竟孤云一式已然势成,剑矛相接,耶律休哥闷哼一声,连退几步。
韩庸“唰唰唰”一连三剑,狠狠向耶律休哥刺去。
一旁,萧宁抓着萧诺的衣襟颤声道:“大哥,去帮帮风哥吧,他似乎不是韩庸的对手。”
“不急,风弟正要示敌以弱,正如拉满弦的弓箭,暴起的一射才是他致命的一击。”萧诺话虽这么说,可是脸上依旧担忧不去。
就在这时,场中局势已变。耶律休哥落叶姿、灵猿式正耍到极致时,搏狼式突然发动,那一柄短矛恰恰成了恶狼口中獠牙,循着恶狼不死不休的缠人攻势,已将韩庸缠住。尽管韩庸剑起苍灵、又落孤云,依旧无法摆脱矛势的攻伐。
楼中不乏武道高手,看到这等决斗,也不由暗感心惊。
连小羽一生中何曾见过这样的剑术矛影,胖乎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骇,继而被一种艳羡所代替——自己何时才能练出这样的功夫。
那边厢,商雪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场中师父那柄碧阴阴的犹如江南穹庐之色的剑——时如急潮翻涌、时如怒海伏波,一劈一挑、一刺一抹,尽领势之所在。而那耶律休哥,虽随势走,但乘势破剑也极是潇洒,那柄短矛仿佛已不囿于兵器所限,既可如剑而走偏锋、又可似刀而行霸道,当真神鬼不可度其机、天地无法测其量。
萧诺面上忽然冷冷一笑,身影一动,陡然向商雪掠去。韩庸一惊,手中剑已下辣手,只见他剑变沧海、又转飞星。以沧海之浩渺、继飞星之空灵,竟硬生生把耶律休哥迫退一丈之遥。这两式剑路既出,迫在一旁的耶律休哥也不免自叹弗如。
韩庸转身一剑,狠狠向萧诺劈去。萧诺一惊,没料到韩庸竟可这么快摆脱耶律休哥的攻势,可迎面而来的这一剑,无招无式,却博大处胜之沧海、空明处甚于飞星——萧诺唯有一避。
“铿”的一声,青渊已回剑鞘。耶律休哥、萧诺再想进击,已然不可能了。韩庸那一站,已牢牢定住势眼,回鞘的那一声锐响,便是势成的巅峰。
这争势之战,从一开始耶律休哥就已经输了。
而刚才萧诺看似是拿人之举,实则是助耶律休哥一臂之力——他欲做的,也正是夺韩庸牢牢控住的势眼。可他们失败。
耶律休哥一叹道:“我败了……没想到,数年不见,你的功夫竟然精进到这种程度了。”
韩庸一时不语,半晌问道:“你们为何要拿雪儿?”
耶律休哥不答,忽然一笑道:“今日一败,却不代表日后仍败。”
韩庸道:“不错。”
“败了就是败了,哪来这么多废话。”却是桓彭在一旁幸灾乐祸道。
萧宁正要反唇相讥,耶律休哥一摆手,阻住了她的话。萧诺冲耶律休哥点了点头,口中叹道:“王掌柜,在下三人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那王掌柜本欲堆笑的脸有些尴尬的道:“贵客千里而来,在下本当恭迎,怎奈时局不明,惭愧惭愧。”
桓彭笑道:“萧兄不送。”
萧诺一笑,转身领着两人去了。
酒楼里一时颇为安静。桓彭那苍劲的声音率先打破了这份静谧:“庞门的三公子‘风燕’顾云既然来了,桓某有礼了,刚才只顾欣赏韩兄大展神威,却忘了和三公子见面,还请三公子不要见怪。”
那三公子看了钦天卓一眼后,朗声一笑道:“桓老客气了,小可何德何能。”
“三公子不必过谦,看来,你们庞门来的人可真不少啊。”桓彭略显讥讽的说道。
钦天卓忽的低声道:“三哥,你怎么来了,你认识那耶律休哥?”
顾云道:“我也听到商老的传话,韩庸身旁的小丫头便是商雪吧。”他见钦天卓点了点头,续道:“我见你这么半天不回来,以为你遇到什么事情,所以特来看看。那耶律休哥却是我在楼上静观局势时碰到的,却想不到他和韩庸牵连这么深。”
钦天卓点点头道:“三哥,你看怎么办,商雪在韩庸手上到底是福是祸?”
顾云皱眉道:“我并未听过商老和韩庸有什么来往,所以他对商雪来说是好人还是坏人,很难说,不过人我们今天一定要拿到,说不得,恐怕要动手硬夺了。”
钦天卓道:“可韩庸的剑法果真名不虚传,三哥你有把握胜他吗?”
顾云道:“我也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钦天卓见他指着连小羽,略显调侃的道:“这位连小羽小兄弟刚才看见商雪小姑娘年幼可爱,又被多方争抢,起了保护佳人的念头,因而一直留在楼中。小弟见他虽然年少,但是仗义勇敢正是我辈中人。因此请他坐在这里。”
顾云细细打量了一下连小羽,笑道:“连小兄,侠义心肠,顾某佩服。”
连小羽却有些发窘道:“钦大哥、顾大哥都太过奖了,小弟就是一个普通人,算不得侠义中人的。”
这哥仨自顾自的说起了小话,却把桓彭撂在了一旁。桓彭不由怒道:“几位商量好了吗?庞门明日到底来不来与会,请给个准话,桓某也好向几位总管交代。”
孟子冲在一旁讥讽道:“估计这两位公子正在想着怎么脱身呢,哈哈哈。”
“孟兄说笑了,明日端阳一会,庞门必到!”顾云道。
桓彭怒容已退,笑道:“好魄力,三公子不愧为庞门公子之首,桓某佩服。”
顾云忽的冲着钦天卓点点头,钦天卓微微一笑,身子陡然一起,腰间软剑倏的抖个笔直,飞也似得向韩庸刺来。
韩庸面上却无惊愕之色,在身旁三位女子的轻声娇呼中,“铿”的一声,青渊脱鞘而出。
只见,软剑猛地紧紧缠住青渊剑身,倒像极了一条软鞭。韩庸不禁暗暗赞叹,能将剑劲收发得如此自如、令软剑可张可弛,兼有了长剑和软鞭的特点,钦天卓不愧为庞门十公子中的翘楚。
韩庸喝了声好,手上加劲,青渊猛然一颤。这一颤正是韩庸功力所聚,果然,软剑被硬生生扯离了剑身。
钦天卓暗叹一声,身子一侧,已让出位置,口中却道:“尊驾果然名不虚传,小弟佩服。”
“两位公子当真要与韩某做对吗?”韩庸苦笑道。
“不错,韩大侠,得罪了!”顾云轻轻一叹,人已站在钦天卓让出的位置。长袖一甩,双袖已挟着重重劲力罩向韩庸。
“久闻‘风燕’之‘罗袖’天下无双,韩某今日有幸,得聆赐教。”韩庸横里劈出一剑,剑尖点向双袖交接之位。
“岂敢岂敢,顾云何德何能,竟可与天下第一剑手过招。”顾云口上说着,袖法丝毫不见散乱,他拼着受伤硬抗了韩庸这一剑,接着左袖一展、右袖一带,“罗袖”之势已然形成。
韩庸暗叫不好,自己一时大意轻敌,致使“罗袖”之势形成,此时自己防身或许有余,但想破势而去却实在极难。更何况一旁还有左道两人虎视眈眈。怪只怪自己没有早些给庞门这两人说明自己和商镇英的关系。
“四公子为何还不动手,不如,桓某代为出手。”桓彭那阴恻恻的声音适时传来。
钦天卓不去理他,微微一叹,眼望着“花摇红嫣”两位红粉佳人柳眉轻皱、娇颜薄怒,口称得罪,手中软剑光芒一盛,幻起数道剑芒劈向郑妍、游婉玉两人。
郑妍、游婉玉虽然一身修为都已不俗,但届此剑芒凌厉之际,也不得不向后一退。
“花摇”郑妍身虽退、掌已出,这一套传自太世和轩的“暮掌”,绵绵含劲、处处生力,钦天卓剑势虽猛,也不得不被迫离桌子半丈之距:而“红嫣”游婉玉人尚在半空之中,已觉察出桓孟两人的异动——桓彭、孟子冲飞掠而来,游婉玉一时杀机大盛,抖手一甩,“旋凌镖”袭向桓彭。
桓彭在刚才韩庸、顾云两人过招之时就给孟子冲打眼色,示意一会动手拿人。此刻见“霜桐”和两女已经动了手,他点了点头,身形一动,已向商雪这一桌赶来。
不过,人算毕竟不如天算。
桓彭没有料到,游婉玉发出了暗器,也没想到这暗器如此厉害,他在空中腾挪三次,才得以躲过,可是已失去捉住商雪的最佳时机,他只有寄希望与孟子冲。可桓彭更料不到,钦天卓忽然反戈,一剑径直削往孟子冲肩头,孟子冲无奈,两人已经动起手来。最让桓彭想不到的,却是他一直忽视的连小羽这时猛地跑向商雪,一牵商雪小手,拉着她飞也似得跑离酒楼。
这一下,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大厅中,一时兵戈尽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