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时,下课铃声响起,各班的学生陆续走出教室,开始排队准备放学。二。二班的队列末尾,胡小馨背着书包低头站在那里,似乎还有意地错后半步,不愿和任何同学讲话。
“胡小馨”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馨抬头一看,新来的木老师正抱了一大摞作业,站在旁边微笑地看着她。
“木老师。”小馨怯生生地叫道。
“小馨,能不能帮老师个忙,把这些作业本送到办公室?”
“我?行!”小馨露出惊喜的表情,赶紧接过一摞作业本,蹦蹦跳跳地跑向老师办公室。胡杨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却透露出一丝心疼。
小馨帮着把作业本摆放整齐,正准备走,胡杨叫住了她。只见胡杨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酸奶递给小馨,小馨用力摆摆手,表示不要。
“小馨,为什么不要呢?”胡杨问道。
“妈妈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小馨小声答道。
“妈妈的意思是不许要陌生人的东西,那样不安全,是吗?”
“嗯。”
“可老师不是陌生人啊,拿着吧,你妈妈肯定会同意的。”胡杨拉过小馨的手,把酸奶塞进她手里,小馨馨犹豫了一下,勉强收下了。
“谢谢木老师!”小馨向胡杨道了声谢,转身把酸奶小心地塞进书包里。
“小馨为什么不喝呢?”胡杨奇怪地问。
“我现在不渴,等回家渴了再喝。”小馨的话激起胡杨心中一阵酸痛。
“对了,小馨,你上课时注意力好像有些不集中啊?”胡杨赶紧转移话题。
“木老师,对不起,我上课走神了。”
“有什么心事吗?你好象一直在低头看什么东西?”胡杨问
“我的手表坏了,我心里很难过。”小馨眼泪扑簌扑簌地掉落下来。
胡杨赶紧拿出面巾纸,帮小馨擦掉眼泪“小馨不哭,能让老师看看吗?”
小馨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手绢系成的小包,轻轻地一层层地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红色的小手表。胡杨一眼认出,正是前一天放学路上被那几个男生扯落的那个手表。
“这是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现在坏了。”小馨撅着小嘴说道。
胡杨接过手表仔细一看,表带断了,玻璃表蒙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缝,指针也停住不走了。这正是胡杨生前为女儿过最后一个生日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女儿非常喜欢,一直当成宝贝,连睡觉都不愿意摘下来。一晃已经三年过去,手表还在,自己却已经离开人世。虽幸得奇遇,却又与女儿相见而不得相认。正所谓物是人非,造化弄人啊!
“既然已经坏了,为什么不扔掉呢?”胡杨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
“不扔,永远也不扔。因为这是爸爸给我的。”小馨大叫起来,把胡杨从恍惚中唤醒。
“好的,我们不扔。小馨,我帮你修修好吗?老师可是很会修表的哟!”胡杨柔声问道。
“能修好吗?”小馨有些迟疑。
“这都是小问题,很好修的。小馨,你把手表留在我这儿,明天一早还你,保证修得跟新的一样,好吗?”胡杨慈爱地看着小馨。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木老师!”小馨顿时破涕为笑。
“当然是真的了,我是老师,怎么会骗你呢?对了,小馨,平时放学你都是一个人回家吗?大人怎么没来接你呢?”胡杨有些担心孩子的安全。
“嗯,平时我都是一个人回家。妈妈要加班挣钱,没时间接我。”
“噢,是这样啊。老师家正好也在那个方向,放学老师和你一路走好吗?”胡杨编了个理由。才7岁多的孩子啊,从学校到家要走半个多小时,中间还要过好几个繁忙的十字路口,他实在是不放心。
“好啊!”可能是因为胡杨允诺帮她修好手表,小馨明显和胡杨亲近了许多。
胡杨将小馨送过离家最近的一个路口,一直目送着小馨跑进小区大门,他依然站地原地久久望着。
胡杨掏出口袋中的小手表,翻过来看时,表带背面还隐约可见几个字“送给我的小天使”。胡杨轻轻地抚摸着手表,似乎在感受着小馨留下的气息。渐渐地,手表发生了变化。玻璃表蒙上的裂缝消失了,表针“滴答”“滴答”地重新走动起来,断裂的表带竟然也自动接上,完好如初。整个手表泛出红色的光泽,尤如新买的一般。许久,胡杨昂首叹了口气,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但奇怪的是,身旁的来来往往的路人却好似无人看到,依然只顾快步赶路。
入夜,王莽岭,刀劈峡。
胡杨坐在崖顶的一块巨石上,看着远方出神,手中还紧紧捏着那个红色的小手表,随着表针的跳动,在静谧的崖顶传出清晰的“滴答”声。
“胡杨,这里就是你自尽的地方?”胡杨不远处,卢托正拿着一瓶烈酒不停地喝着。
“嗯,很美吧?”胡杨把目光收回,看向谷底。
“风景不错!你小子挺有眼光的嘛,能死在这么好的地方,比我当年强多了。”卢托又喝了一口酒,将瓶子递向胡杨。
胡杨摆了摆手,不解问道:“我们根本不会受到酒精影响,喝再多也没用,你干嘛还总是喝它?”
“我就喜欢这种味道,比以前喝的那些酒带劲多了!”卢托说话的同时已经喝完了一瓶,把空瓶和旁边的几个并排放在了一起。
胡杨摇摇头,这个老卢跟着自己刚回来不久,就喜欢上了当地特产的这种70度的老白干,一没事就喝,一喝就是十几瓶。如果被普通人看到,还不得惊掉下巴。
“这个峡谷虽美,却是我生离死别之地。三年前我从这里跳下,永远告别了妻儿。本想一死了之,谁知竟然成了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女儿却无法相认。”胡杨说着将小手表放在唇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然后突然眼中寒光迸射,猛地一纵身,象当年一样头下脚上地向峡谷中栽去。
卢托见状想喊,但又摇头止住。只是一仰头再次喝光一瓶白干,然后也纵身落向峡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