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四开始了。
想想,这是在大学里的最后一年了。
沈子晴寄给我的喜帖,已经收到,她果真还是那样做了。
陆程的工作越来越忙,我时常见不到齐南泽,我觉得自己很孤独,所以大部分就在图书馆坐着,时间一长,当有人要找我时,我不在教室,那就是在图书馆了。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时常有很好的阳光照进图书馆里来,一簇一簇的光束洒在木质地板上,我时常一看就是一下午。
也就是很平常的一个下午,我想要找点书看,顺着一排排的书看过去,看到了之前我借过得《米加之恋》。之前,齐南泽跟我借过,我拿出来翻看,这是一本很伤感的爱情小说,我一直以为齐南泽只会看教材呢!我胡乱翻看着,突然在末页看到有一行小字,写着“当风吹过树叶,我想念你,当月色如水,我想念你,当你站在我面前,笑靥如花,我想念你
。乔梦!”我不记得我有在这上面写过字,而且,这字迹分明就是他的。我心一下子狂跳起来,我把书抱在胸前,一下子不晓得要往哪里去。
我已经大四,他也没有再给我上课,所以他不再是我的老师。
北京的冬天特别长,虽然三月的天儿了,可是还是经常下雪,很冷。
天黑的特别早,我远远的看着齐南泽的办公室灯还亮着,他还没回家,我犹豫着,最终也没敢敲响那道门,我冻的哆哆嗦嗦,我觉得自己狼狈的很,想要回家去。
刚转身,身后那片光亮暗了,然后我听到关门声,他看到了我。
“乔梦。是你吗?”他叫我。
我转头,看着他微笑,“齐老师。”我称呼他。
一看到他,我先前忐忑的心情蓦地平静下来。
齐南泽看着我衣服上的雪,有些责备的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的这么少,而且,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是有事找我?”
我摇头,随即又点头。
他笑了,说:“是不是冻坏了,走,我请你喝杯咖啡。”
我问:“不会耽搁你吗、”
他摇头,我们一路从学校走出来,这雪多美啊!!
我们买了咖啡,坐在小小的咖啡店里,温暖又惬意。
他问我:“大四了哦。学业都轻松了,有没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
我想了想,说:“还不晓得,我妈妈大概是要我回去。”
他喝着咖啡,说“我觉得抱歉,之前一直说要来看你,可是都食言了。”说完,对我笑了笑。
我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头上已经有了白头发,他发觉我在看他,转头来看我。我只好对他笑了笑。
我觉得不能再隐瞒了,心里如同悬着千斤重的石头,终于,我开口说话了。
“齐南泽!”我直呼他的姓名。
他看着我,“什么事?”但愿他不要觉得我直呼他的醒目是冒犯了他。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要告诉你,你听了千万被我吓到。”我简直不敢看他,低着头说的。
“什么事呢?乔梦。”他看着我。
我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灯火阑珊。
“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说。
他一怔,手里的杯子轻微的震了一下。
我接着说“我喜欢你三年了,从上你的第一节课开始。”
齐南泽的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杯子,我们这样沉默着,我觉得是自己这番表白吓到他了,又说:“其实,你不用多想什么,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我这个秘密藏了许久了,你可以不用给我答案。”
说完,我如释重负,倘若不能成全我们两个,起码我成全了自己。
我慢吞吞走回家,慢慢的看着周围的风景,发现我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北京的夜景,雪还在飘,我的孤独排山倒海跟过来,走到家时,我的脸上湿漉漉的。这么久了啊!我愿以为自己不会告诉他的,他会不会再也不见我,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他也不是我的老师了,就算要再见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眼泪没有办法停下来,埋藏这么的秘密,这么久暗藏的委屈,仿佛只要哭一哭,都可以从眼泪里流走了。
咚咚有人敲门,我以为陆程,梨花带雨的开门,居然是齐南泽,我吓了一跳。他是一路跟着我还是后来跑了来,他微微喘着气,在门外微弱的灯光下,我看着他的眼睛,满是温柔。
我眼泪止不住留下来。
他伸出手给我抹眼泪,我却说不出话来,一张嘴就是哭腔,先让他进了屋。
我哭了又哭,齐南泽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前,我很自然的伸出手臂抱住了他,很温暖,难怪许许多多爱情故事里面,动不动就要永恒,以前觉得矫情。但是现在,我渴望这一课能够永恒。
齐南泽松开我,然后,退后两步,很无奈的说:“乔梦,我老了。”
我终于冷静下来,不在哭泣,“我一早就知道你的年龄。”
“你很年轻,很美好,你拥有一切,我一开始,只当你是我的学生,但是这个学生聪明,美丽,每当她对着我笑的时候,我多开心,但说不定这个学生是有礼貌,我做了很久的老师,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学生会有罪恶感,我一个中年人,居然会渴望你的笑容。况且,我有家室,有责任。乔梦,你理解吗?”他说的慢慢的。
我只是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是有妇之夫,而且也不再年轻。”他脸色凝重。
我抬起眼睛,说:“我若是追求年轻,一开始就不会喜欢你,更不会爱上你。”
他笑了:“你可爱过什么人?”
我摇头。
他惊讶的说:“那天和你走一起的男孩·······”
我说:“那是我朋友。”
我伸出手,他握住了。
齐南泽说下去:“可我大你二十一岁。你年轻,聪明好学,你是一个好学生,我不是好老师。”
“我不聪明,我笨极了。”我摇头。
“我实在不值得你这样。”他深锁眉头。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问:“你是怎样看我的。齐老师?”
他回答:“不要叫我老师,我若真做了一个好老师,那就不会一直被你吸引,是的,我爱你!”
我鼻子一酸,“天啊,我不知道。”
“其实你不应该知道。”他的眼睛闪闪的。
“你从未发觉我对你迷恋?”我问。
齐南泽温柔的笑,“或许,是你搞错了,你在北京,没有亲人,朋友不多,只是孤单寂寞了,但其实你想清楚,这种感觉也许不是爱呢?”
我说:“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来证明这种感觉是不是心血来潮,空穴来风。这么久,我只身一人,只是因为你。”
“我不相信!”
我小小声的说:“齐老师,我不会对你撒谎。”
他再次抱住我,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感受他的温暖,心里酸酸的,声音也有了哭腔,“以前,因为你是我的老师,现在你不是了,我早已经不把你当老师,你是我喜欢的男人,所以,请,也不要把我当成学生,同样,把我当成一个女人!”
齐南泽把头埋进我的头发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他不说话,我勉强的笑了笑。推开他,我知道他在为难,一个有家庭的男人还能怎么样呢。他可以趁着我喜欢他,占有我,不用负任何责任,而这一切,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他是一个好人,有根深蒂固的责任感,我还能要他怎么样呢?我现在的行为不就是以前我深恶痛绝的吗?我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额头,他动也不动,我几乎是强颜欢笑的对他说:“你走吧,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我是多么需要他啊。
齐南泽走到门口,对我说:“你早点睡觉,不要熬夜,虽然开春,但是温度还是很低,你不要感冒了。”
我笑:“你说话和我老爸一样。”
“我和你爸爸也差不了几岁。”
“那要不我认你做干爹?”我说。
“呵呵,不要了吧,现在干爹可不是一个好称呼。”他调侃道。
“而且,你不老。”
“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的年龄,我四十五了,乔梦。”他说的有点悲伤。
我点头,“我早就知道,没人说你老。”
他撇嘴笑笑,“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然后跟我说了再见,非常有礼貌的告辞了。
他说明天要来看我,我万分期待。
但是,从早上八点一直等到晚上7点,齐南泽并没有给我一点消息,一天下来,我居然没有吃任何东西,他是不是走不开呢,他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还有什么可禁忌的呢?或者是工作上的事情,拖得走不开身,即使要走,也要找借口,我从满怀希望一直等到慢慢失望,可是我却不抱怨,因为这都是我自找的,心甘情愿的。他的情况,我一早就清楚。
倘若,我选择陆程,那局面完全不同,他每日结束工作便会陪着我,吃饭睡觉,时时在一起,若我有什么不测,他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他真会那么好吗?我并没有把握,现在的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我爱上齐南泽,本来就要被世人谴责的,想来,我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说实话,齐南泽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十几岁的时候,也会喜欢过一些男生,但真正走进他们,就会让自己失望,他们无非是一群闹喳喳的小孩子,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喜欢被赞扬声包围着,都说同龄的女人男人,女人总是要成熟些的。很明显,我的爱情之路并不顺利,我爱上了我的老师,但是挣扎了三年,才告诉他,原以为,只要我说出了那句话,便可以给自己一个了结了,会恍然大悟的明白,这么长的时间的纠结,会不会是我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种感觉,我爱的不过是那个爱上齐南泽的自己,但是,我此刻深深的明白,他就是我爱的,我想要的。我自认为这段爱情不平凡,但是落在别人眼里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说呢。
我精心打扮了坐在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但看不懂放什么。等待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我耳朵敏锐的捕捉门外面楼道的响声,或者时时注意手机,等到自己累了,最终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他我的心事,他说他爱我,但也许只是被我制造出来的气愤感动,回去了冷静的想了想,最终决定不再理睬我,沉默也是一种结局。
我又想起,在医院的那段时光,只有那段时间,他天天陪着我的,只是那段时光再也回不去。
最后,那一天,我一直等到了晚上12点,他还是没有来,也没有电话。
我失望,灰心。
想要指责,但是却找不到理由,他忠于家庭,这是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