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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福奶奶拣到一只鸟(一)

“福奶奶,出去晨练啊?”老赵大声地和正准备出屋门的福奶奶打着招呼,一根不长的扁担上挑的是两只鸟笼,一只鸟笼里是两只百灵,另一只鸟笼里蹦跳的是一对画眉。“是啊是啊,还是去铁塔公园打太极拳。”六十多岁的福奶奶声音还是那样脆,到底是教了一辈子的书,说话底气足。,福奶奶上身穿一件紫红色的羊绒衫,外罩一件驼色中式外套,下身是一条蓝黑色的裤子,脚上穿了一双老年人不怎么穿的耐克运动鞋。身材高挑,精神矍铄,不带一点老态。白净的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且充满笑意,年轻时不少人说她长得像电影演员谢芳呢!如果不是福奶奶的满头银发,怕是没有人能猜对福奶奶的年龄。福奶奶的银发总是收拾得又利索又精神,给人稳重慈祥的感觉。她那种知识分子的气质,高贵典雅,让人肃然起敬,但又不由自主地要去亲近她。老赵住在福奶奶家对门,年纪比福奶奶大几岁,他一边和福奶奶打招呼,一边挑着他的鸟笼晃晃悠悠地往大门走。

这是开封市中山路上一座普通的院落。院子不大,也不过二十几平米吧,但却住了七八户人家,因为这是一幢二层楼的小院。房子有些年头了,原来是所生意人的私宅,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解放后这样那样的变了几次,现在听说快要拆迁了。老邻居们因为相处得好,倒是不希望它拆迁呢。就像福奶奶和老赵家吧,门和门不过有几步远,正做菜呢刚说了一声“呀,忘买酱油了!”对门那边就送过来了,小东小西的,针头线脑的,招呼或不招呼的,大家都有个互通有无。互相之间的理解信任,可不是一天半天能建立起来的。

出了大门,老赵往西,他要去包公湖边遛他的鸟去,福奶奶则往北,去铁塔公园。一路上,不断有人和福奶奶打招呼,“福奶奶今天精神真好啊!”“福奶奶有事你说话,千万别客气。”话语热情又亲切,让福奶奶应接不暇。也是的,教了一辈子的书,学生、学生家长、同事、朋友,那会少得了吗?别看大家都叫她福奶奶,她可不姓福,也不叫福,福奶奶姓杨,叫杨华。她的学生原来都叫她杨老师。那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叫她福奶奶呢?

原来,福奶奶的老伴前几年就去世了,两个孩子又都不在身边,退休以后的福奶奶没什么紧要的事做,就开始练习写毛笔字。别人练毛笔字要从帖从师,福奶奶觉得年纪大了,没有必要约束自己,于是,她每天就写一个“福”字。她说她喜欢这个福字,看着不但喜庆且四平八稳的,她觉得人生也像这么过才有意思。福奶奶买来文房四宝,原来的书桌成了书案,每天下午福奶奶都要练两个小时,翻来覆去就练这一个字,也有串门的邻居问她,就这么练一个字不乏味吗?福奶奶说,一个字和一个字写的都有差别,而且我看着这一个个字都像有生命的,会和我说话、交流,我怎么会乏味呢?邻居们体会不到她的感觉,看那字写的歪歪斜斜的,也不知它们是如何与福奶奶交流的,可邻居们喜欢福奶奶,没人泼她的冷水,有时就指指点点地说:哟,今天这字写的可大有进步了,瞧这个字和门上贴的福字差不多了!福奶奶知道邻居是在安慰她,也和大家一起评说一下。其实,福奶奶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写字没有任何所求,一是为了充实生活,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别看福奶奶不会写,她的鉴赏水平并不低。她看到别人写的好字,就挪不动脚,还会在手心比划比划,但她不会要求自己去达到某种水平。“中国之大,具有各种才能的人何止千千万万,谁都不可能把一切事都做到最好。”就是抱着这样平和的心态,不管别人说什么,福奶奶只管写自己的字,并乐此不疲。

一年两年,福奶奶家的报纸都被她写光了,可是不要紧,邻居家的报纸你一摞我一摞也经常抱过来,也算是废物利用吧。后来,邻居们发现,他们也像看到那福字的灵性了,不用说,福奶奶的福字写的是像模像样了,但比起书法家的字,差距还不是一点半点。有那麽一天下午,福奶奶像往常一样拿起毛笔往报纸上写她的福字,怎么手上的笔像是了解她的心思似的,写的笔划要粗就粗,要细就细,要平就平,要直就直,钩撇点捺,没有一笔不是恰到好处,福奶奶觉得就像心里主管书法的小房子里开了一扇大天窗,一下子亮堂起来,可能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灵感来了吧!福奶奶高兴极了,虽然她不要求自己必须达到某个水平,但一旦达到,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是意外所得吧!第一个看到字的邻居竟然“啊”了一声,那简直不是字,而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大方、朴实、浑厚、典雅,生动得简直要呼之欲出,特别的有韵味,就像一个个小福星,正眯着眼瞧着你乐呢!邻居们都夸字写的好,有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有说厚积终会薄发的。有人就回家拿来大红纸,让福奶奶给写两个福字,说是要贴到门上,添点喜庆。一传十十传百,上门求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福奶奶倒也来者不拒,让别人高兴就是她最高兴的事。她写的福字,不但贴在了居所的门上,一些店铺的门面上也贴上了,福奶奶的福字,比一些书法家的字写的还好,美中不足的是福奶奶只写这一个字。因为中山路那一片一到过年贴的都是福奶奶的福字,久而久之,人们就不叫她杨老师,而叫她福奶奶了。而且是男女老少都是这一个称呼。

有一件事福奶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是她突发灵感的前一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叫不上名的小鸟飞到她正在写的福字上啄了几下。梦不是很清晰,她也不敢想象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所以就没把这当成个事去给人说,她宁愿相信字突然写好的原因是事物积累到一定时候的一次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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