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周义府(日内)
周义正在睡早觉,忽然听得隔壁人声嘈杂,后来又听见他嫂子的叫疼声,便打发太太过去问问嫂子的情况,顺便帮帮忙。
哪知吴老太太一见周义媳妇的面,马上拉长了脸沉声道:你嫂子的事情,都有我亲自安排,已经安排好了,就不劳弟媳费心了。弟媳还是请回吧!
周义太太看情形不对,只好知趣告退。
周义听太太说了吴老太太的态度,也只好无奈摇头。周太太回屋不久,便闻得一股怪味儿,从周仁府中飘来,怪味儿越来越重,逼得周义穿衣去周仁这边一探究竟。
周义来到周仁府中,看见到处都是烟,臭味儿刺鼻。周仁正站在天井中间透气。周义小心的问周仁:哥哥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周仁看见弟弟开口询问,便很不高兴的回道:你不必大惊小怪,这没有你的事儿。
周义:这里有没有我的事不打紧,不过你们家烧了什么东西,弄的臭气熏天?你可以躲到天井中间来透透气,可嫂嫂正在临盆,怎么受得了?
我岳母烧了一点公鸡毛驱驱邪气。周仁望着周义接着说道:孩子就快出世了,邪气总是要不得的。
周义:有这种话?邪气在哪儿?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仁:大清早,弟媳到处跑,又冲进了产妇的屋子,恐怕从外面带进了一些不正的东西进来。烧雄鸡毛的气味可以驱邪,我们现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周义心中开始冒火:真是活见鬼!你们自己见神见鬼的迷信也还碍不得旁人。只是嫂子关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被这臭味一熏,鬼熏没熏走不知道,活人倒熏出事来?
周仁也开口骂道:呸呸呸!好不吉利!你别胡说八道!就算你读了几本破书,好像有点学问?女人生孩子的事你也懂吗?
周义:我不懂,稳婆总应该懂吧?她也跟着你们一起胡闹?周义大声的嚷着,希望屋子里的稳婆可以听见他说的话。
周仁:稳婆还没到呢,我刚才又打发老张去催了!老王一早就上梅家渡去接她了。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来?
周义:你怎么不找本村的稳婆?为何舍近求远?
周仁:你老婆生产时怎么知道找梅家渡的稳婆,我为什么不可以?
周义:我那是本村的稳婆病了,没有办法。
周仁:少装蒜,你以为我不知道啊?算命先生明明算出的是弟媳怀的是女孩儿,可生出来的却是男孩儿。后来听别人告诉我梅家渡的稳婆会法术,能使女转男胎,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休想骗我。
周义哭笑不得:随你怎么想,可梅家渡稳婆现在迟迟不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如先找本村的稳婆应付一下也是好的。
周仁:坚决不找本村的稳婆。好饭不怕晚,为了我家的香火,不用急,我们可以等梅家渡的稳婆。
周义:你可以等,我也可以等。可你听听产妇的叫声,恐怕孩子、产妇不能等。还是快点去找本村的稳婆吧!
周仁一脸讥讽的问他弟弟:怎么啦?你是不是拿了本村稳婆的好处,为什么非要我找她来接生?
周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正在两兄弟满肚皮怒气吵架的时候,双福从大套间里喜气洋洋的跑了出来对周仁说:
老爷,恭喜!恭喜!太太为老爷生了一位小少爷!
周仁一听这话,满脸的怒容马上换成了笑脸,也不再和他弟弟计较,急忙去放一串比迎接他岳母时好得多的鞭炮。一时鞭炮嘹亮的爆炸声响彻了周宅。
快别放爆竹!快别放爆竹!吴老太太在屋子里高声的嚷道。
鸿禧也立即跑出屋来跟着传达她的命令:快别放呀!快别放呀!
鞭炮声一停,就听见吴老太太在屋内大声骂道:我没叫放,谁就胡放起来了!
周仁垂头丧气的拾回那尚未放完的大半串鞭炮,回到中堂。看见他的刚出生的儿子已经窒息,他的岳母正在给刚出生的婴儿灌药。
未等周仁开口,身旁的周义已向吴老太太喊道:老夫人不可如此!新生婴儿喂不得药,赶快去找稳婆救人!
不用你来教我!我已经养大了两个孩子,你个土包子懂什么?吴老太太恼羞成怒的嚷道。
你个不成器的败家子,赶快滚出去!别在这里惹我发脾气!周仁也对弟弟吼道。
周义无可奈何,只好摇摇头退了出去。
婴儿毫无疑问已是死了,可吴老太太丝毫不肯放手,一会儿扎金针,一会儿用艾焙,当然全无功效。吴老太太的火气越来越大,见人骂人,见东西骂东西。众人纷纷躲避。屋内充满了吴老太太的叫骂声和产妇的叫声。
正在周府闹得鸡飞狗跳之时,老王、老张带着梅家渡的稳婆赶来了。稳婆按照老套路,见了周仁便先向他道喜,恭贺周仁今天生贵子。周仁怒气未息,对下人大喝一声:快将她赶了出去!
下人按周仁的吩咐正要上前撵走稳婆,只听得屋内的吴老太太喊道:先别撵她!让她进来,也许她可以治好小少爷呢!
稳婆一边念叨着:“我就知道会生少爷的……”一边得意地往屋内走。她以为周仁冲她发火是因为她来晚了。
周仁见稳婆进屋后,便转过头来质问老王:你为什么去了这么半天才把稳婆找来?可耽误了大事!你还想不想在我家干了?
老王满脸委屈的道:老爷,我冤枉,我并非办事不认真。事情是这样的,我一早便到了那个稳婆家里,可是稳婆不在家。我等了一阵也不见她回家,后来老张便来了。我与老张商量,我们两人一个在她家里继续等,一个去附近打听稳婆的去向。我在一个邻居那儿得到消息说稳婆一大早被人叫去接生了,便在梅家渡有孕妇的人家中挨个寻找。可是我找遍了梅家渡内有孕妇的人家,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就在我在街头走投无路的当口,幸好一个好心的小孩告诉我说他看见稳婆去了一条停泊在天桥附近的小渔船上。我便叫了老张急忙赶了过去,待我和老张赶到那条小渔船上的时候,正好那渔妇已生下了孩子,我和老张马不停蹄的立即带着稳婆赶回了周府。老王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老张在旁也连连称是。
周仁平生十分迷信命理,他听见渔夫一家在这个时候生孩子,便想到那个渔夫的孩子与自己刚刚失去的孩子的生辰八字应该相同,按理说他们今后的命运也应该有关联。想到这里他便向老王、老张问道:
那个打渔的孩子生下来是活着的吗?
活着的。老王、老张异口同声的回答。
是男的?还是女的?
老王:女的
老张:男的
周仁:到底是男是女?
老王:老爷,我们当时着急回周府,没来得及搞清楚。
周仁愤愤:我看你们是一对糊涂蛋。
不对,一共三个糊涂蛋,两个当差的,再加上老爷。
周义早忘了与哥哥吵架的事又跑来插嘴:哥哥你也糊涂,问他们两有什么用?屋里自然有人知道。
周仁:真是,我都让这两个笨蛋气糊涂了。老王去把稳婆喊过来!
周仁说着话又恨恨的望了弟弟一眼。
周义赶紧解释:我不是来管渔夫孩子是男还是女这个闲事的,我是来求你们别把产妇扔在一边不理,光顾抢救没呼吸的孩子。他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提高,好让屋里的人也能听见。
稳婆被老王叫出了屋,向周仁回话道:老爷,那渔夫的孩子是个小子。只要我去接生,十个就有十个是男孩子。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他们是穷人,一向在鄱阳湖上打渔,可偏偏临盆要生孩子。他们本打算到丰城去生,好送给一个有钱的本家,那知道到了梅家渡就挺不住了,好大一个小子!足有八斤重!老爷别怪,明年我再给太太接一个又胖又壮的小少爷!
稳婆说完话又被吴老太太叫进了屋。
周仁心里憋闷,想出去透透气,便无精打采的向李家庄外走去……
2—6梅家渡天桥边(日外)
天边飘着大块的乌云,周仁一边走一边闷闷不乐的想:一个穷渔夫既没有修桥,也没做慈善,老天爷却给他送来了一个八斤重的儿子。而自己一生不知做了多少善事,还花了许多银子修桥,老天爷反倒让自己的儿子生下来就死了。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周仁恨不得立即把天桥拆了。
周仁不知不觉信步来到了天桥前。这座平时在他眼中美如图画的小桥,今天周仁怎么看都觉得它丑陋不堪。周仁对着无人的天桥开口大声报怨。周仁忽然发现破桥的下边停泊了一条破渔船,周仁惆怅的望着渔船,忽然心中一动,他口中说了句: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啊!便伸手从怀中掏出两串铜钱迈步向船上走去……
周仁头戴渔夫送的竹斗笠,怀抱破布包裹着的婴儿出了船舱走下船,冒着蒙蒙细雨向家中走去……
2—7周府(日内)
周仁一回到自己的家门口,管家老王好像知道他买了儿子回来似的,立即向周仁恭贺:恭喜老爷!添丁进口!
待周仁走到中堂时,家中下人也纷纷向他道贺。周仁心中十分惊奇:消息传得怎么这么快?
吴老太太从屋里出来也满脸笑容的对周仁说道:姑老爷,恭喜恭喜!你到底还是做了爸爸!她一面说一面让翠珠把一个大红面子的小被包着的孩子给他看:姑老爷,看看你的孩子。
周仁茫然加高兴的问道:你们把孩子救活了?太好了!
快别提那个了!姑太太生的是双胞胎,头一胎没有养活,以后别再提了!第二胎是个千金,是已时生下来的。恭喜恭喜!
翠珠打开被包给周仁看。周仁发现翠珠手中的新被包和自己手中的破包裹皮差别悬殊,二者的外观质量的差别也就不用说了,就连两个包裹拿在每个人身上的位置也毫不相同。翠珠是照传统的方式怀抱着包裹,而周仁却好像是夹着一口袋米。难怪旁人没有发现他带了一个孩子进门。
周仁打开自己拿着的破布包将两个婴儿放在一起对照,只见自己的女儿闭着小嘴睡得正香,而他刚刚从渔夫那儿买来的儿子却睁着两只大眼睛向上看,忽然小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吴老太太一见大惊,忙向周仁细问究竟。
2—8周家庄族长家(日内)
按照南昌的乡规,生了孩子是要送喜蛋给亲戚朋友的,周府管家老王挎了一筐鸡蛋走进了族长的家门。
老王:这是周老爷让我给族长送的喜蛋。
老王边说边恭恭敬敬的从筐中拿出十个染得鲜红的鸡蛋放在了八仙桌上。
坐在八仙桌旁的族长数了数鸡蛋的个数,开口说道:
恭喜!恭喜!周太太生的是千金?
老王:十个鸡蛋虽然是双数,代表女孩,可周府得的是双胞胎。
族长:这么说是两个公子,那我更要恭喜了!
老王:是龙凤胎。
族长:怪不得,我说怎么鸡蛋不是单数?喔…合起来是双数,除二是单数。妙!妙!可我怎么听说第一胎好像没活?
老王面色紧张:可不能听他们乱说!第一胎原是有些不妥,后来被吴老太太打金针救活了。
族长:原来如此!恭喜!恭喜!
老王赶紧告辞:我还要到其他人家去送喜蛋,就不多打扰族长了!
族长:慢走,慢走。
老王一边回应着一边挎着筐中剩下的喜蛋急急向门外走去……
李大善人修桥补路,感动上天,晚年一举得到龙凤胎。此事很快就传遍了一方。